
瑪雅人精于歷算和天文,他們的歷法到2012年12月21日就完結,也不是完結,準確說法是輪回,5125.37年一輪,至于輪回以后發生什么,沒人說得上。想來瑪雅人有“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的超脫,反正瑪雅文明早就完結,別人萬劫不復也不關他們事。
好萊塢影片《2012》中,洪水淹到了喜馬拉雅山,中國成了救世主,負責為世界建造諾亞方舟。這原本可以讓國人充滿民族自豪感,不料生出很多懷疑:美國一向以世界老大自居,哪能器重我們到這個地步,一定是反諷!其實未必,原因有三:1.喜馬拉雅山在中國境內,美國最高的山是阿拉斯加的麥金利山,遠不如咱們的高,而且估計沒爬上山就被凍死了;2.中國是全球制造業重鎮,美國人為了賺大錢,早早把工廠搬遷到中國,你總不能指望華爾街玩數字游戲的細皮嫩肉們干木匠鐵匠的粗活兒吧?3.因為船造在中國,發船票時中國一定能多做主,這樣普通民眾就會早早死了那條心,因為中國一定會實施精英先入制,就跟奧運觀摩票似的,網上放出幾張,很快售磬,但內部票供應充足。你以為老美不想通過關系獲得內部票?
只要有船票,領導當然要先走。領導不方便走,他們的家屬便會得到格外的眷顧。如今眾多德高望重者在國內當裸官,心想,美國人理解的船可能跟咱們剛好相反。不光是好萊塢電影,隨便打開哪份美國報刊,無處不充斥著“中國代表著未來”的言論。難怪漢辦在海外那么興盛,原來那么多人想來上咱們的船呀。讓我想起馬可·波羅,萬里迢迢從意大利來到中國,還當了中國官,當官后自然想到移民,于是又移回意大利了。
跨年間對于末世船票資質的熱議,令我想起菲爾普斯,假若這位在北京奧運贏了八枚金牌的天才,是一位中國運動員,接下來會發生什么呢?他們家的門檻被記者、領導、鄰居們踏平,恭賀的話說到他父母耳朵起繭子。中央和地方各級政府物質獎勵,每枚金牌至少一百萬元;同時,全國大企業的老板都會慷慨解囊,或者以廣告商名義排著隊跟他簽約,或者贊助他的各項活動。不出意外的話,奧運會后一個月之內,他便成為億萬富翁。奧運會后,他首先會參加一個巡回演講團,到全國各地講述自己奮勇奪金的英雄事跡。他會被請上CCTV春晚,一展歌喉。他會很快當選人大代表,然后退役。中國的優秀運動員總是在這個時候急流勇退。退役后他將被北京大學破格錄取,并且象征性地去聽一次課,但用更多時間出席大小慶典。最后,過了若干年,邁克爾·菲爾普斯將移民美國。
若是編電影劇本,其實這僅是第一幕。到第二幕,他把家人在美國安置好以后,厭倦了飄蕩的生活,又悄悄回到了中國。譬如他帶著兒子回到中國,創建體育公司,跟國家體育總局合作,賺了很多很多錢,最后又進了政協,至少是港澳的政協。
說瑪雅人傻吧,他們把輪回拉長到五千多年,而中美的互為輪回大概僅二三十年一輪。輪回便能創造機遇,什么時候上船,什么時候下船,太早太晚都會錯失良機,甚至釀成悲劇。20世紀50年代初,周璇、劉瓊等明星從香港返回內地(有些是被港英政府趕出來的),結果遭遇無休止的政治運動;而80年代匆忙出國的陳沖、龔雪、張瑜等卻陰差陽錯地錯過了國內最賺錢的好時機,當然其中有些趕回來抓住一個尾巴,也算及時回頭。說到這兒,我們難以回避船跟岸的關系:中國文化認為岸才是正道,是根,船是暫時的,漂泊的;但西方似乎更注重行,總想著離開岸,駛向未知的目的地。
哪條是即將啟航的船,哪個是即將沉默的土地,主要視自己的立場,整個過程也有鋪墊,故只要冷靜便不會看走眼。但商業上的起伏則復雜得多,首先船和陸地都在不停變化中,好處是誰都可以選擇,壞處是計劃跟不上變化,你以為朝陽行業前途無量,但其中大量新興企業充滿了泡沫,反之夕陽工業照樣可以提供拆解的價值。從戲劇角度,這些都不夠帶勁,只有關系到生死的抉擇方能凸顯船的救命意義。
電影里孰優孰劣很顯然,只有貪戀家產才會彷徨猶豫。現實中船票未必是最難的環節,難的是該上哪條船。你以為是豪華郵輪,說不定開出兩天就撞冰山沉沒了;你以為是舢板漁舟,說不定誤打誤撞被狂風卷進了理想國。這些狂想都有著名電影,只不過一般人不會跟船票聯想到一起。在真實世界中,作為開門芝麻的船票具有無限形式,而得手的方式也千變萬化,除了錢和權,還是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