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紀中國良心”的巴金,自從他的《小狗包弟》被選入課本之后,人們從這篇文章中讀到了各種主題,有人認為文章是對小狗包弟的愧疚和懺悔,有人認為是作家靈魂的自贖,有人認為是對美好人性的呼喚。而筆者卻認為是作家在表達對小狗包弟的愧疚和懺悔的同時,更是對夫人蕭珊的愧疚和懷念。我們可以從以下三個方面來分析:
一、從故事發生的背景來分析
《小狗包弟》中的故事發生在“文化大革命”時期,那時候破“四舊”,紅衛兵和小孩多次打門想把小狗抓住殺死。而此時,作家的夫人蕭珊也正在文革中飽受折磨,挨“北京來的紅衛兵”的銅頭皮帶,陪斗,掃大街,寫檢查,猶如小狗包弟,整天惶惶不可終日,生怕被工宣隊、紅衛兵抓去。
二、從故事發生的內容來分析
《小狗包弟》中的小狗忠實、可愛、聰明、活潑、通人性,給家庭和朋友帶來了歡樂,特別是深得作家夫人的蕭珊喜愛。但當1966年“文化大革命”爆發之后,自己感到小狗可能會給自己和家庭帶來“災難”時,在幾經折磨之后,最終將它送到了醫院的解剖桌上。對此,作者在十三年之后感到深深地愧疚。“一方面責備自己,另一方面又想保全自己,不要一家人跟自己一起墜入地獄。”作者為保全自己成了殺害小狗包弟的“兇手”,他不想讓包弟被“紅衛兵”或者小孩殺死,可最終包弟還是被自己送上了解剖桌。解剖的不僅是包弟,也是作家本人,而且作家的“自我解剖是嚴厲的,甚至是殘酷的,他站在靈魂的審判臺前,拷問自己,鞭撻自己性格中的弱點。”“不能保護一條小狗,我感到恥辱;為了想保全自己,我把包弟送到解剖桌上,我瞧不起自己,我不能原諒自己!”這是作家對自己靈魂的拷問,更是對小狗包弟誠摯地懺悔。
而在巴金《懷念蕭珊》一文中,作家回憶了夫人蕭珊在文革中夢魘般的日子。她為了保護丈夫,挨“北京來的紅衛兵”的銅頭皮帶,為了減輕對丈夫的壓力,她甘愿“多受一點精神折磨”。她病倒了,仍然堅定不移地安慰和鼓勵丈夫:“要堅持下去”,“堅持就是勝利”。她病重了,丈夫又被逼著必須回干校時,她忍下自己的痛苦,溫和地寬慰著丈夫:“你放心去吧。”生命垂危時,縈念于懷的依然是丈夫的“解放”和兒子的“肝炎”……在生命力即將消失殆盡時,“見到熟人她常有這樣一種表情:請原諒我麻煩了你們。”當風暴襲來的時候,她真誠地撫慰自己所愛的人的心靈,她是茫茫長夜里的一線光明,漫漫嚴冬里的一絲溫暖。在那個非人的年代里,人與人之間關系已經扭曲,人性已經變異,人們相互告密、出賣,而親人之間劃清界線更是司空見慣,可蕭珊卻對作家不離不棄。此時作家本人正在虔誠地接受思想改造。在造反派手里的大棒之下,“默默忍受、毫不申辯”;在來自全國各地的串連者面前,態度“順從而認真”;在學習《語錄》和《講話》時“態度誠懇,身體力行。”總想用自己的忍讓換來家人的平安,可最終換來的卻是像把小狗包弟送上解剖桌般地讓自己至親至愛的人離開自己。她們的命運何其相似!
三、從表達的思想感情上分析
作家無力保護小狗包弟,雖然它在家里呆了七年,已成為家庭中重要成員,雖然它和夫人蕭珊的感情很深厚,成為全家人精神的寄托,但最終走上了解剖桌,這是作家的心靈債務,是情感上的一份永遠的愧疚,是無法償還的懊惱和虧欠,更是一種深深的懺悔和真情地懷念。作家對包弟的這份情感,難道不是對夫人蕭珊的嗎?
在《小狗包弟》中,蕭珊和小狗的感情是很深的,經常和它玩,給它帶骨頭吃,外出回家后就撲向她。所以作家“在懷念小狗包弟的過程中,充滿了對小狗的思念之情與愧疚之情,思物思人,已逝的小狗勾起的不僅是作者對過去的追悔,更多的還有對夫人蕭珊的回憶和虧欠。”她們都和作家關系親密,感情深厚,都想極力保護卻又無力保護,而且還都因為自己的牽連失去了生命。這對作家來說是多么的痛苦,多么的悲憤,甚而至于在夫人蕭珊去世之后,作家近乎狂怒地質問蒼天:“為什么不讓我先死?”“她究竟犯了什么罪?”作家甚至遷怒地責備起自己:“我后悔當初不該寫小說,更不該生兒育女。我甚至愿意為我那十四卷‘邪書’受到千刀萬剮。”作家的種種悔恨與自責,是滿腔激憤的流瀉,是壓抑已久的愛和恨的迸發,是對毀滅文化,毀滅“美”的“文化大革命”進行的含血帶淚的控訴,更是作家對亡妻那綿綿不絕的情懷傾訴和懷念。而這也印證了冰心在《關于男人》這篇作品里,把巴金稱作是“一位最可愛可佩的作家”,說他的最可佩處之一在于“他對蕭珊的愛情是嚴肅、真摯而專一的。”
所以,當我們讀《小狗包弟》時,從作家的字里行間會很自然地由物及人,作家在向小狗包弟誠摯地懺悔、深深地懷念時,自然而然地聯想到這不也是對他夫人蕭珊的一種深深地懺悔和深深地懷念嗎?作家懷念小狗包弟,更懷念那個已經逝去的夫人蕭珊。
參考文獻:
[1]步永忠.在靈活的審判臺前——巴金散文《小狗包弟》賞析[J].中華活頁文選(高一年級), 2010,(10).
(吳飛 甘肅省莊浪縣第一中學 7446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