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一個女性主義者

摘 要：鑒于多麗絲?萊辛是一位女性作家，且大部分作品皆以女性為敘述主體，再加上歷史的原因，萊辛經常被視作女性主義作家。本文則試圖通過萊辛的創作主題、創作手法和創作基礎三個方面，通過尋找不同的證據及分析作品來證明萊辛并非女性主義作家。

關鍵詞：非女性主義 創作主題 創作手法 創作基礎

多麗絲?萊辛（Doris Lessing，1919—）是一位享譽世界文壇的女作家，也是當今英國文學界的一棵不老松，被譽為繼伍爾夫之后最偉大的女性作家。而被譽為女性主義作家最初的起因是萊辛在1962年出版的長篇小說《金色筆記》。該小說由主人公，一位名叫安娜?伍爾夫的女作家的四色筆記和她創作的《自由女性》的中篇小說構成。小說出版時值發生在20世紀60-70年代的女性運動第二次浪潮時期。因此，書一出版，就被女性主義者奉為圣經。之后大部分研究萊辛女性主義思想主要是集中在這部作品中的自由女性及她們為了實現自我的斗爭。

而在1971年6月所著的《金色筆記》的《前言》中，萊辛特別闡明了自己的觀點：“這部小說不是為婦女解放吹響的號角。”但也同時說明“拒絕對婦女的支持，絕非是我所愿。……談到婦女解放的話題——我當然支持婦女解放，因為在很多國家，婦女仍然是二等公民。”［1］由此可以看出，萊辛關心女性的生存狀況，支持婦女解放。但這種關懷并非是獨立和單一的，其中包含了對女性內心世界的深刻探索，也熔入了對人類總體狀況進行思考的大主題。

一、創作主題： 世界各大問題，關注現實

萊辛不喜歡被貼上任何“主義”的標簽，她關注的社會或政治等問題，是世界的，是與她生存的整個大環境相關的。

系列小說《暴力的孩子們》中，瑪莎的個人生活、愛情等皆與20世紀世界性的重大問題交織在一起，暴力、戰爭、政治斗爭、意識形態斗爭等。萊辛這樣描寫女主人公：“她正處在青春發育期，因此必然會感到苦惱；是個英國人，因此總是不安而處處防范；生活在二十世紀四十年代，因此無可逃避地為種族和階級的問題所困擾；是個女性，因而不得不否定昔日桎梏中的婦女。”^[2] 這部半自傳體系列小說通過對主人公人生探索的曲折與坎坷的描述，讓我們認識到萊辛強烈的反殖民主義思想。

《第五個孩子》(1988)及其續篇《本，在人間》反映了作者對兒童、青少年問題的關注。其中描述一位被視為異類名叫本的孩子。一直被排斥在正常人之外，最終淪為少年罪犯。在續篇中，長大成人的本仍舊感到孤獨和困惑。后被騙出國，悲慘自殺。萊辛在這兩部作品中表達了對年輕一代精神成長的擔憂和關懷，她運用反諷質疑和譴責作為大眾傳播媒介的媒體對青少年精神世界的“滋養”。

《簡?薩默斯的日記》和《又來了，愛情》以及2003年出版的《祖母們》都反映了老年人被社會邊緣化的問題。在《又來了，愛情》中，萊辛講述了一位67歲的女作家與兩位青年男性之間微妙的感情關系，表達了老年女性對愛情和正常的兩性關系的渴求。這種對老年人愛情的非凡的關注，體現了萊辛獨特而敏銳的驗光，洞察力和預見性。

《瑪拉和丹恩歷險記》(1999)通過想象，試圖描述冰川紀重來、生物向低緯度地區轉移時所發生的一些事。萊辛用隱喻與現實相結合的手法，吸收神話的因素，在未來的圖景中影射了當今的問題，生存環境的惡化、環境污染、資源的耗竭。萊辛的科幻小說以超前的預見性對現代文明進行了反思。

多麗絲?萊辛的作品題材涉獵廣泛，政治、種族、女性、環保、宗教、人類未來的命運等，其作品批判地繼承了各種文學思潮---馬克思主義、女權主義、精神病理學、蘇菲哲學等。因此要是說萊辛是女性主義作家，現在看來未免有些可笑。萊辛廣泛地描寫了當代人類社會所面臨的各種重大現實問題。她是“當代十幾位最真誠、最敏銳、最關心社會問題的作家之一”。^[3]

二、創作手法：從形式反映世界問題的多樣化

“作品或故事內容決定了我要選擇的創作形式。故事內容決定了講故事的手法。”^[4]《金色筆記》是萊辛用形式表現問題多樣化最具有代表性的作品。整書分為5個部分，均以《自由女性》為題，而每個部分中間又依次插入了黑、紅、黃、藍四本筆記的片段。在重復了四次后，則出現了金色筆記，然后是《自由女性》的第五部分。安娜還在筆記中拼貼了一些信件、書評、未完成的故事片段、電影片段、新聞、報刊標題和摘要等。這些看似雜亂無章的表象下面卻隱藏著耐人尋味的深層含義。

情人的離去，“寫作障礙癥”，政治理想的破滅等問題使原本過著舒適生活的“自由女性”安娜幾乎精神崩潰。通過不同顏色的筆記，安娜把自己的生活分成幾個部分來整理，以此抵御精神上的混亂。黑色筆記記敘她在非洲的經歷，其中的剪報內容包括暴力、死亡、暴亂、仇恨。紅色筆記則是記錄了安娜加入共產黨，在了解了黨內的官僚作風，蘇共黨內清洗等問題后對政治追求的失望。在黃色筆記中，安娜試圖通過對情感的反省，找出失敗的原因，在小說《第三者的影子》中，安娜通過對主人公艾拉的描述分析了自己的情感生活。藍色筆記描述了安娜接受心理治療的經歷。穿插了許多涉及美朝戰爭、暴力和壓迫的新聞剪報。在不同的筆記本中張貼新聞簡報一方面反映了主人公精神分裂的一面，一方面也向世人展現了當時的社會現實。而貫穿于整部《金色筆記》的《自由女性》部分，是安娜寫的一部虛構小說。最后的金色筆記是安娜經歷精神崩潰康復后所完成作品。在整部小說中，萊辛巧妙地運用結構和色彩上的標新立異，去賦予作品主題更為深刻和強烈的內涵，引發讀者深入思考的激情。在序言中，萊辛提到如此安排的目的“是使一本書的組合形式本身不需要文字說明就能表明意義，就是通過書的結構形狀說明問題。”^[5]小說結構的支離破碎不僅可以說明安娜人生的支離破碎，同時也象征著整個時代的破裂。在1969年接受采訪時萊辛說：“《金色筆記》發生在一個一切都在碎裂的時代……自從在廣島投下原子彈后，世界就開始四分五裂了。”^[6]在萊辛看來，時代的破裂導致人的心靈的破裂，從而在根本上阻礙了婦女的完整自我的實現。在充滿各種弊病的資本主義制度下，無論婦女怎樣去探索、奮斗，事實證明，要實現最終意義上的徹底解放是不可能的。正如萊辛所說“婦女解放運動不可能帶來多大變化，這并非因為這場運動的目標有什么差錯，而是因為我們正生活在一個大動蕩的時代，整個世界因這動蕩而改變了模樣。這一點一目了然。如果這場動蕩能有個了結，到了那一天，也許婦女解放的目標已經顯得渺小而怪異了。”^[7]

三、創作基礎：時代特色

萊辛雖然高中未畢業，但卻著作等身。一生喜說基本取材于她早年在南非的經歷。在《金色筆記》里，她開始剖析一名當代女性的精神世界。女主人公名字為安娜.弗里曼.沃爾夫。弗里曼（freeman）意指自由人，而沃爾夫取女權主義先驅吳爾夫的同音。女主人公正在寫一本小說《自由女性》，其本人正如吳爾夫一樣，在不停尋找一種像男性那樣獨立的生存方式。十年后，她再版的《金色筆記》前言里，給女權主義者們打了預防針：“我覺得婦女解放運動不會取得多大成就，原因并不在于這個運動的目的有什么錯誤之處，而是因為我們耳聞目睹的、社會上的政治大動蕩已經把世界組合成一個新的格局：等到我們取得勝利時—假如能勝利的話，婦女解放運動的目標也許會顯得微乎其微、古怪離奇。”對于一名生長在南非，早年置身于共產主義、反種族歧視、關心現代人心理危機的作家來說，女權問題只是萊辛精神世界的一部分。她公開嘲笑60年代的女權運動為“看我的屁股運動”，萊辛不喜歡女權主義者所說所為，“比如像她們吹噓和多少男人睡過覺。”她認為，避孕藥片和省時設備，比如洗碗器，作用要比意識形態更大。這位曾經的偶像因為口直心快，也遭到英國的女權主義者的批評。從1979年開始，多麗絲.萊辛開始轉向。她的系列小說《南船星系中的老人星座》，開始以科幻形式出現，顯示人類危機并預言世界的未來。直到2007 年，她還有小說出版。目前，她正在創作生命中最后一本小說，是獻給她父母的禮物。在小說里，她篡改了歷史，將第一次世界大戰刪除。正是這場戰爭改變了全人類的命運，包括她的家庭。她的父親喪失了一條腿，家庭充滿了苦悶和貧窮，而她有了一個憂郁而敏感的童年。到了晚年，萊辛決心通過自己的小說，“給我的父親、母親一個普通人的生活”。 極少有作家到達萊辛的高齡，并保持旺盛的創造力。泰戈爾活到80歲，托爾斯泰活到82歲，蒙森在獲得諾獎的第二年就去世了，享年86歲。而多麗絲?萊辛的存在，算是一個奇跡。瞿世鏡認為跟她一直遠離奢侈的生活、過著簡樸的日子有關。“她沒有電子郵件，也沒有電腦，還要照顧貓和兒子。她一直用打字機寫作。”到了圣誕節，她會跟所有老朋友逐一郵寄賀年片。獲獎前，這位高齡女作家曾感慨道：“我覺得已經活得太久。你只是按本能生存著。當我回望這些歲月，我經歷的歲月—寫作、朗誦、演講和采訪，還有什么沒有被問到或談及過的嗎？到了我這把年紀，已經不能把所有我知道的告訴別人，因為這些統統是危險的，具有顛覆性質的。”好閱讀，共創作了90多部作品，其中30部為文學小說。她的作品氣勢蓬勃，主題宏大，這與她的生活經歷密切相關。萊辛早期的創作思想受到南部非洲的生活經歷的影響，包括處女作《野草在歌唱》和系列長篇小說《暴力的孩子》等。從小受到母親英國傳統式的教育，閱讀了大量的經典文學作品。她的文學啟蒙老師是托爾斯泰、巴爾扎克、屠格涅夫、福樓拜等一批杰出的十九世紀現實主義文學大師。從《金色筆記》這部作品開始，萊辛開始探索人物的內心世界。到達英國之后，當時的社會環境和政治氛圍對萊辛作品產生了影響。“我記得激烈的辯論總是隨時發生。我所寫的就是那個時代人們談論的大眾話題，女權主義便是其中之一。”^[8]《金色筆記》的背景就是這個時期，由此我們也能理解為什么這部作品充滿了女性主義色彩，這是在當時的歷史環境下，不可回避的一個重大主題。到了70年代末期，萊辛開始寫科幻小說，但并非完全轉向了一種新型的文學類型，只是通過不同的表現形式來反映現實問題。英國著名評論家羅伯特?陶布曼也指出：“科學幻想五部曲系列小說并沒有離開現實主義的范疇。”《簡?薩默斯的日記》的問世，讓那些不習慣萊辛科幻小說的讀者們找回了現實主義的感覺，這時萊辛已步入晚年，老年題材開始進入她的作品。萊辛在90年代中期出版了兩部自傳《在我的皮膚下》和《影中漫步》分別回憶了她從出生到1949年，1949年到1962年的經歷。寫自傳的主要原因是“出于自衛”，為了修正評論家或傳記作家們對萊辛的歪曲和不正確的看法。直到現在，雖然年逾古稀，萊辛仍然筆根不輟，半個多世紀的寫作生涯中，囊括了歐洲幾乎所有的文學大獎。不管她所關心的問題是什么，她都以超前的遠見，對藝術的創新，不拘泥于形式的表現力，為人類的文化事業做出巨大貢獻。

結論：

多麗絲?萊辛的作品涉及了20世紀幾乎所有的重大問題，題材廣泛、思想復雜、形式多變。這也許是為什么瑞典科學院花了幾十年的時間才決定把諾貝爾文學獎授予給萊辛的原因。萊辛把每本書都看做一個需要去解決的問題，甚至她的主人公的名字都叫“奎斯特”（Quest探索）。她對人類命運和世界問題的關懷成就了其作品的價值意義。因此我們不應以偏概全地對萊辛進行分類，否則就是低估了這位偉大的作家。

參考文獻：

[1][5] Doris Lessing. The Golden Notebook. New York: Bantam， 1973. P.8，P.65.

[2][7]陳才宇， 《金色筆記》閱讀提示與背景材料， 杭州：浙江大學電子音像出版社， 2008，第116，80頁.

[3]王守仁.20世紀英國文學史，杭州：浙江大學出版社，2006，第509頁.

[4]亞當·史密斯， “故事內容決定了講故事的手法”——多麗絲·萊辛訪談. http://nobelprize.org/.

[6] Harold Bloom. Modern Critical Views- Doris Lessing. (ed.) 1986. New York: Chelsea House Publisher. P.49.

[8]Jessica Mann. Literary Review. An Interview with Doris Lessing，Madison： Fairleigh Dickinson University Press， 2007， Vol.2， P.103.

作者簡介：王柳媛（1983-），女，湖南省永州市人，講師，碩士研究生學歷，研究方向，英美文學，工作單位：遵義醫學院珠海校區，.吉林大學珠海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