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泰奧多·威森格隆德·阿多諾的《讀巴爾扎克——給格蕾特爾》寫于1959年前后,阿多諾將此文獻給妻子格蕾特爾。這篇文章由十六個長短不一的札記式段落組成。這些段落之間的內容互相補充、穿插,并不構成系統性的理論論述,非常具有阿多諾文學批評的典型性風格。通過評介馬克思、恩格斯對巴爾扎克的評價,闡釋了巴爾扎克的現實主義。通過對現代性文化危機的透視,借助分析巴爾扎克的小說,揭示現代性狀況下現實主義小說的困境。
關鍵詞:阿多諾 文學思想 巴爾扎克 現實主義
一、《讀巴爾扎克——給格蕾特爾》寫作背景
十九世紀,歐洲資本主義經濟蓬勃發展,現代文化的發展有著內在的悖論。現代工業文明和市場經濟開創了一個人類創造性得以充分發揮的時代,現代科學技術的發展,不僅為人類提供了前所未有的物質財富,而且使人的主體意識、參與意識和創造性得以日漸增強。
但是,在資本主義經濟發展同時,人們越來越感覺到傳統精神崩塌后的空虛和孤獨。現代經濟制度下人的非人化、個人經驗的碎片化,也給精神蒙上了緊張、焦慮的陰影。在哲學上,尼采最早意識到資本主義對人的異化,以及價值上的虛無主義。在藝術及文學方面,畢加索、保羅·克利、蒙德里安、勛伯格、巴托克、斯特林堡、普魯斯特、阿波利奈爾等等,這些我們現在稱之為“現代派”藝術家或作家的人物,開始尋找不同于傳統表現技巧的藝術手段對于小說,而阿多諾關心的是,在這“虛假”的社會,小說將以怎樣的手段與社會相聯系傳達真理性內容,傳統的現實主義小說是否能承擔這一重任?阿多諾以巴爾扎克的小說為例,探索了這種可能性。
二、《讀巴爾扎克——給格蕾特爾》解讀
在恩格斯曾寫給瑪格麗特·哈克奈斯的一封信中,他盛贊了巴爾扎克的現實主義。[1]他試圖從兩個方面說明巴爾扎克小說的創作特點,首先,小說提供了異常豐富的歷史細節,幾乎以編年史的方式呈現社會現實。其次,巴爾扎克能夠預見社會從封建主義向資本主義發展的必然趨勢,在寫作中背離自己的階級同情和政治偏見,以較為客觀的態度看待封建貴族和資產階級。
但是阿多諾認為,巴爾扎克的現實主義仍有不充分性。這主要體現在巴爾扎克雖然詳細描述了典型人物和事件,預見了資產階級興起、封建貴族沒落的歷史趨勢,但他并沒有參透資本主義社會規律背后所隱藏的金錢邏輯。“他的現實主義的不充分性最終是由這一事實造成的:為了描繪他所刻畫的人物,他沒有戳破貨幣的面紗,實際上他當時也很難戳破這層面紗。當妄想狂式的幻想蔓延開來的時候,它變得類似于這樣一種幻象,人處于其中的時候總會認為金融寡頭的陰謀和怪想乃是支配著整個人類的社會命運之關鍵。”[2]
除此以外,恩格斯所贊賞的那種對社會現實“書記官”式的全面描繪,阿諾卻認為過于精確,反倒不可信了。他引述布萊希特的話:“形勢發展到了非常復雜的地步,單單是“復制現實”根本沒法說清現實本身。……人的關系的具體化,也就是說工廠,再也不能讓我們真正了解人與人之間的真正關系。”[3]阿多諾認為,以巴爾扎克為代表的這類現實主義,“是建立在喪失現實性基礎上的現實主義”,所以“史詩過去還保有那種素材具體性,但現在它再也無法調動它了。現在的史詩只得做做夸張的樣子,顯得似乎它還可以那樣做,只得表現出那種夸張的精確性,這恰恰是因為素材具體性已經變得很生疏了,已經不再能通過物質的親近性而得到保持。”[4]正是因為巴爾扎克還不能完全意識到亞當·斯密所說的“看不見的手”在社會經濟中的操縱性,所以他塑造的人物還不是完全意義上的“經濟的人”(homeconomicus)。這種人物激情是前資本主義的。對于阿多諾來說,巴爾扎克的現實主義在反映資本主義現實方面是不充分的。資本主義經濟將人孤立化、原子化,將人從宗教、家庭、社群中剝離開來,以完全的個體自決性投入資本主義經濟機器中。此時,帶有對小說和社會關系反思的現代小說形式呼之欲出了。
三、現實主義小說的危機和現代主義小說
19世紀末,懷疑論的興起使得現實主義所依據的再現理論遭受到了深刻的質疑。與此同時,面對動蕩不安、矛盾激化、精神空前危機的急速現代化西方社會,文學必然要做出相應的反應。現實主義小說面臨的危機可以從兩方面看到。
首先發達資本主義社會新聞傳播媒介的發展使小說喪失了傳播消息和再現社會生活的功能。現代小說的任務不是機械性的反映客觀真實,而要采用新的手段反映人與社會的異化。這方面的突出代表就是馬塞爾·普魯斯特。而阿多諾認為,普魯斯特式的內在化寫作正是其擺脫異化世界的努力,“普魯斯特的作品努力想要懸置時間和空間的客觀秩序,作為一部關于內在世界的作品,意識流中的一個要素,以對這種客觀秩序的駁斥作為保護。”對阿多諾來說,只有結合了社會內容的真理才能得到說明。
其次,當代小說敘事者的另一個特征,就是將自身暴露為一個小說虛構者,強調自身的虛構地位。由此帶來的,就是現代小說另一個更為顯著的特征—審美距離消失。在傳統小說中,觀眾與小說人物、情節之間存在審美距離,就像劇場中觀眾和演員之間存在距離一樣,并且這種距離是固定的。在現代小說中,這個距離則不確定了。讀者有時候被保持在“舞臺”之外,有時又被引到“臺上”,甚至引入“后臺”。小說不再通過設置審美距離的方法創造真實性,這種消除審美距離是小說形式自身的要求;是表達隱藏在表面關系之下的事物最有效的方法。
注釋:
[1]恩格斯1888年4月初致瑪格麗特·哈克奈斯的信,《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四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682頁。
[2] 3、4、5,趙文:《讀巴爾扎克——給格雷特爾》,上海文化,2006年第一期。
參考文獻:
[1]阿多諾與霍克海默合著,洪佩郁、藺月峰譯:《啟蒙辯證法》,重慶:重慶出版社,1990。
[2]張峰譯:《否定的辯證法》,重慶:重慶出版社,1993。
[3]王柯平譯:《美學理論》,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8。
[4]周憲、許鈞主編:《論現代和后現代的辯證法——遵循阿多諾的理性批判》,北京:商務印書館,3003。
[5]伍鑫甫、胡經之主編:《西方文藝理論名著選編》(下卷),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8。
作者簡介:張軍城(1975—),男,甘肅平涼人,甘肅省莊浪縣陽川中學,中學語文一級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