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麥芽糖

麥芽糖是我小時候最愛吃的食物。祖母每年都會在除夕的前一個月開始做麥芽糖。祖母把麥子放在撮箕里，在上面蒙上紗布，每天都去給這些麥子澆一次水，一直到麥子發芽才停止澆水。小時候的冬天總是很寒冷，麥子總是不能很快發芽，嘴饞的我們，每天早晨一起床就去揭開紗布，看看麥子發芽了沒有，總是很失望，然后仰著腦袋問祖母，麥子什么時候才發芽啊，什么時候才可以熬麥芽糖啊，祖母總是笑著對我們說，嘴饞了吧？快了，快了，麥子很快就發芽了。

一天過去了，一天又過去了……兩個星期都過去了，麥子經不住我們殷勤的探看，終于發芽了，那些白白的芽，脆生生的，一掐就會斷似的。那些麥子因為這些嫩芽，粘在一起，糾纏成了一個圓形的餅。祖母把這個“餅”掰開，放在鍋里熬煮。這時我們幾個孩子都擠在灶前，眼睛緊緊地盯著鍋，生怕一不留神“餅”熬成糖了卻沒看到，被小伙伴們搶先吃到糖稀了。祖母總是趕走我們這群小孩子，說我們礙著她做事了，并許諾糖熬好了，一定先喊我們過來吃。可我們還是不放心，就從鍋前轉移到灶前，擠在一起往灶里扔稻草，吵吵打打。餓了，就找祖母要幾個土豆或紅薯，往灶里一扔，祖母會過來幫我們把紅薯和土豆用草灰掩一掩，一會兒，土豆熟了，也不擦灰，吃得香香的，臉上都是灰，大家笑做一團。等到紅薯燒熟了，吃完了紅薯，那時候，“餅”也被熬成糖渣了，祖母把糖渣瀝出，把糖水放在鍋里繼續熬煮，這個時候往往已經很晚了。我們這群精力旺盛的孩子也熬不住了，呵欠連天，祖母總是催我們回去睡覺，可是我們又有些擔心糖熬好了，沒有第一時間吃到糖稀，任憑祖母怎么催促我們，我們還是強忍著瞌睡蟲的襲擊坐在灶前，直到祖母反復跟我們說，糖稀熬好了，一定喊我們起來吃，才戀戀不舍地去睡覺。

一覺睡到天亮，看到外面的日光已經很亮了，覺得糟了，沒有吃到糖稀，衣服都沒穿好，就一邊大聲喊祖母，一邊往廚房跑，直到祖母把做完米子糖剩下的半缽子糖稀端到我面前，并遞給我一根筷子時，還不忘埋怨祖母，為什么不把我喊醒。然后把那又濃又粘稠的糖稀裹到筷子上，也不顧那糖稀是不是滴到衣服上，一口一口咬，太黏了，一口咬去總能拉出長長的糖絲。記得曾經吃得太急迫了，那糖稀太粘稠有勁了，一口咬去，把筷子硬是給咬成兩截了。這事兒后來常常成為親戚們取笑我的保留節目。

那充滿煙火氣的童年已經離我越來越遠了。想念那些為麥芽糖等待的日日夜夜，懷念那充滿干草柴火氣息的灶房。正是這些充滿了期待的準備過程，才讓小時候的春節充滿了讓人難以忘懷的味道。

【點評】

這是一篇情真意切的作品，借對童年麥芽糖的記憶，懷念了過去那讓人回味的春節；這也是一篇立意深遠的作品，借對童年春節做麥芽糖風俗的記憶，表達了對年味消失的悵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