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外一篇)

在大草原的懷中，河流是至高無上的乳汁。

我們經不住藍天、白云、花草、牛羊的誘惑。隨便從茶碗里拈來一個理由，根本就沒有在月白風清中找到借口，仍然騎上馬離開了故鄉。

年少的漂泊，宛若一朵輕飄飄的雪花，不知天有多高，也不知地有多厚。待到霞光萬丈的夕陽，將我丟在無依無靠的沙丘叢中，這時老家飄來的炊煙，成了腳步惟一的出路。

由此，我們要懂得敬重河流，且要萬分珍惜河流。草原上的河流，才是真正的母親河。沒有波濤洶涌，也沒有洪峰巨浪，更不會泛濫成災。

看那一步一叩首的祈禱，一灣一方草的真情，一河千萬里的摯愛……滋生豐盛的青草、繽紛的花朵、茂密的紅柳林，養育翱翔的飛鳥、馳奔的走獸、嬉戲的游魚、肥壯的牛羊，生養吃苦耐勞的高原人、春去秋回的黑帳篷、風雨無阻的青稞地、博大精深的喇嘛廟。

面對淌流的長河，無法用有限的歲月去報答，就讓我虔誠地守望，用靈魂慢慢地去感恩。

遙寄老家魂

風沙逼迫帳篷，牛羊年年都要搬家，藏獒發來的短信，像一篇篇含淚的悼詞，令漂泊在大街小巷的腳印，獨自在空空的啤酒瓶中眼淚橫流。

在大草原深處，生我的老家已被沙塵暴掩埋，兒時的往事，只能跟隨記憶的經幡，默默禱告失散的炊煙，在遷徙的旅途上一路平安。

未能逃脫的那紅柳林，青草地，格桑花，小羊羔，牦牛崽，吊刀子，套馬桿，羊皮襖，青稞酒，碗酥油茶，捧糌粑面……今夜，我站在城市的最高層，拋撒紙錢般的龍達，不求超度你們的亡魂，但愿你們鮮活的生命，能恬靜地安息。

即使我歸來，滿目都是洶涌澎湃的黃沙。再好的良藥，也醫治不好故鄉失血過多的疼痛；再純的孝心，也改變不了大自然的法則。落魄的神情，只能加重母親河衰竭的歷程。

慢慢地忘掉過去吧!忘掉壯麗的山川，忘掉清澈的河流，忘掉明凈的湖泊，忘掉豐茂的花草，忘掉游客的笑容，忘掉甜美的歌詞，忘掉幸福的樂園……也許正是美好的過去，致成悲慘的現實，這就是居安不思危、樂極就生悲的例證。

每當清明時節，目光會爬上雨路盡頭的云端，仔細定位沙丘叢中的老家，喇嘛們最經典的平安經，也抹不掉我們內心深處滴血的哀痛。

選自《散文詩》2012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