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個偏遠的國家級貧困縣。童年的我,只有自制的弓箭、彈弓、竹槍等簡單的玩具。好在小伙伴很多,要不然我會覺得十分孤單和寂寞的。
我出生后不久,我們的小山村才實行土地承包責任制。小時候,我還拿著煤油票去幾里地以外的供銷合作社買過煤油。在那個計劃經濟年代,生活物資匱乏,能夠吃飽飯我就知足了,所以不敢奢望有一大堆書與我相伴。
那時,小伙伴們一到上學的年齡就直接讀一年級,因為我們那兒沒有幼兒園和學前班。我六歲半上學,同學之間不存在基礎差異,都從拼音、加減法等最基本的知識學起。一年級下學期期末考試時,好幾個同學因為考試不及格,被老師要求留級。我卻是個例外,因為成績一直還不錯,就直接升入二年級了。小學階段,我沒有留過級,這在我看來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后來,我上了中學,在班上的同學中我仍是年齡比較小的。
上學后,我才開始接觸到書。那時,教科書對我們來說,就像一件很珍貴的禮物。每學期開學以后,我一拿到新書,就像高年級的同學一樣,找來報紙把書的封面包起來,以免封面被弄壞。
除了教科書,我第一次接觸到的課外書,是學校的一些圖書。教室外的走廊上,放著一個木書柜,里面有幾十本小畫冊,也就是我們說的“小人書”。
平時,我們是沒有機會看小人書的。每年的采茶季節來臨時,我們不上課,整天在學校所屬的茶園里采茶。中午休息時,老師才讓我們看小人書。
偏遠山區的小學,條件十分艱苦。我們每天跑幾里山路去學校,用鋁制的飯盒從家里帶午飯。上午第二節課一下課,同學們就把飯盒送到食堂去。上午放學后,食堂里的炊事員就已經把大家的飯熱好了。
學校有一個很小的土操場,那兒有兩個木制的籃球架,平時我們也打打籃球。這些體育設施和用品、我們脖子上戴的紅領巾、期末考試時發的獎狀和小獎品,都是老師用我們在茶園里采茶所得的錢換來的。所以,采茶成了我們學習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項體力勞動。學校兩側各有一大片茶園,老師說這些茶樹都是很多年前師生共同栽種的,并時刻提醒我們現在受益了,不能忘記當年的栽樹人。
到了三四月的采茶季節,老師會提前通知我們哪一天開始采茶。到了采茶的那天,我們早早地來到學校,有的背著空書包裝茶葉,有的背著小背簍裝茶葉。我們的積極性都很高,因為平時難得有一次課外活動,大家能不高興嗎?
采茶的時候,我們是分班進行的。當時,學校只有兩個老師,班干部配合老師,帶領大家采茶。我們都很賣力,并且也都很熟練。因為平時在家里也幫父母采過茶,因此,大家都有經驗,干活自然是輕車熟路。當然,我們更期待午休時間早點兒到來。因為中午休息時,老師會拿出小人書來給我們讀。
這些小人書,算得上是我的文學啟蒙教材了。那時,我利用休息時間看遍了老師提供的所有的小人書,看得如癡如醉。
至今我還記得當時看過的小人書——《鐵道游擊隊》《地雷戰》《燕子李三》《神筆馬良》《西游記》《雷鋒》《上海灘》《地道戰》等等,這些小人書在我的眼中真是太有趣了。它們是我最早接觸到的文學書籍。在那個還沒有電視的年代,小人書充實了我的課外生活。我對當年看過的小人書記憶猶新,十分懷念。后來我離開家鄉去外面闖世界后,家鄉的村小學停止了招生,當年的啟蒙老師也退休了,教室被村干部賣了。
當我想回去尋找幾本當年的小人書,以保存孩時的記憶時,發現一切物是人非,學校還是當年的學校,教室還是當年的教室,可是室內經過整改后,已經不是二十年前我們坐在里面讀書識字的天堂了。
我站在學校的操場上,仿佛看到了我當年的身影,看到那個年邁的啟蒙老師的背影,一切都顯得那么熟悉,卻又是那么陌生,我的心中無比惆悵。
我在心里不停地說:“我看過的小人書,你們去哪里了?我無比地想你們——小人書,我的文學啟蒙書。”
[作家登臺]
彭緒洛,畢業于武漢大學文學院,兒童文學作家、探險家。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少數民族作家學會會員,中國原創兒童探險小說領軍人物。
土家族,筆名洛清、清江水,1981年1月出生于湖北長陽土家山寨,15歲開始發表作品,21歲時加入湖北省作家協會,27歲開始專職從事兒童文學創作,30歲時加入中國作家協會。
現已出版“少年冒險王”系列、“少年奇幻冒險”系列、“兵馬俑復活”系列等三十余部作品。
曾經徒步穿越敦煌段雅丹龍城和古蜀道,攀登過哈巴雪山,成功穿越過羅布泊,到達過樓蘭古城、余純順遇難地、塔克拉瑪干沙漠、高昌古城、塔里木盆地等神秘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