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制造業的傷與殤

資金的抽離不僅加劇了制造企業嗷嗷待哺的程度，而且由于“不務正業”，中國制造業本應強化的研發投入將更加微弱，其未來在國際舞臺上的競爭力將更顯單薄

盡管匯豐中國的9月制造業采購經理人指數（PMI）初值相比于上一個月微升了0.2，但該數據依舊還在“榮枯線”之下苦苦掙扎，并且已經持續了11個月。不僅如此，雖然PMI好不容易脫離了41個月的最低點，但制造業產出指數卻創出了僅為47.0這一近10個月以來的最低值。無獨有偶，中國物流與采購聯合會不久前也發布了8月份中國制造業PMI為49.2的統計結果，該數據不僅自去年11月以來首度跌破“榮枯線”，而且創下了9個月新低。國內制造業如此連續和大規模地下挫確為歷史上所罕見。

作為中國產業陣營中的一個特殊鏡像，制造業產能泡沫的堆積成為了其足以自戕的一股內力。據工信部的最新統計數據顯示，在中國目前的24個行業中，包括鋼鐵、水泥、造船、家電、化纖等在內21個行業都存在著嚴重的產能過剩。其中鋼鐵產能已突破7億噸，但市場需求只有5億噸；水泥產能已突破20億噸，市場需求僅為15億噸；汽車產能已突破2000萬輛，目前國內需求完全飽和。除了傳統行業外，像光伏等新興行業也暴露出產能過剩的疾患。資料顯示，當前全球光伏行業需求約為30GW，而產能超過40GW，其中80%的產能在中國。產能過剩直接導致了制造企業“去庫存”壓力的聚積。據匯豐PMI分項數據顯示，制造業成品庫存指數目前已創下匯豐PMI數據調查開始以來的最高值。當然，企業“去庫存”的腳步可以伴隨著未來宏觀經濟景氣度的回升而加快，但是，在制度的頂層設計依舊偏向于激勵投資和民眾收入未能實現顯著提升的大環境下，依靠內需來消化產能過剩將微乎其微。不僅如此，金融危機和歐債危機讓歐美等國停剎了高負債和高消費的經濟增長腳步，從而對出口導向特征明顯的中國制造業必然形成強硬的結構性制約，中國制造業試圖借助于外力擺脫產能過剩的痼疾也非常艱難。

要素紅利曾是中國制造業馳騁市場的最核心武器，然而，伴隨著“劉易斯拐點”的到來以及土地、資本價格的上升，國內制造企業將普遍進入利潤收縮的痙攣時期，制造業的空心化”正在日漸放大。據不久前中國企業聯合會發布《中國500強發展報告》的數據顯示，2012年制造業500強企業利潤同比減少13.66%，收入利潤率同比降低1.24%，平均資產利潤率同比下降1.22%。而在500強的陣營中，中國最大的5家商業銀行利潤占到了32.2%，但與之相對應的272家制造業企業利潤僅占25.04%。受成本高壓和比較收益的驅動，國內制造企業紛紛選擇“逃離”本行而轉戰房地產、金融等領域。據悉，雖然時至今日國資委發布的央企“退房令”已經兩年了，但央企退出房地產的比例卻只有30%左右，而且近期市場中還頻現中鐵、中冶等大型央企出手拿地的身影。更令市場關注的地是，武漢鋼鐵集團在2012年準備投入390億元用于養豬養雞等非鋼產業，而上市才一年的江蘇舜天船舶有限公司在日前7.8億元公司債發行完成之后就公開宣稱將動用兩億元資金進行證券投資。資金的抽離不僅加劇了制造企業嗷嗷待哺的程度，而且由于“不務正業”，中國制造業本應強化的研發投入將更加微弱，其未來在國際舞臺上的競爭力將更顯單薄。

從中國制造業中撤離的境外資本可能成為未來挑戰和覆壓“中國制造”的龐大力量。觀察發現，2012年以來，佳頓、卡特彼勒、耳機生產商SleekA udio和體用用品巨頭阿迪達斯等企業紛紛部分或全部將生產線遷回美國，伊藤洋華堂、愛世克斯和水野等服裝鞋類生產企業也裁減中國的生產規模同時擴大在在越南、印尼的投資，外資撤離中國制造業的跡象正愈演愈烈。這種情況既因歐美國家“再工業化”戰略的啟動而起，更因中國成本比較優勢的漸次式微而致。按照波士頓咨詢公司的測算，中國的單位勞動力成本占美國單位勞動力成本的比重將由2000年的3%上升到2015年的17%，同時中國的勞動力成本已經高于亞洲其它七個國家，其中中國平均勞動力成本高出排名第七的印度每小時0.3美元。外部市場環境的收窄甚至惡化除了加劇中國制造業在低端領域與亞洲國家的競爭程度外，由于歐美“再工業化”瞄準的是高端制造業及其競爭優勢的打造，而現階段中國也正在進行產業結構調整和產業升級，由此必然產生雙方產業新的“交集”，中國制造業未來在高端制造領域所面臨的競爭將更加激烈。

顯然，維系和拓展中國制造業的生存空間必須糾正以投資和出口為主的經濟增長方式，確立以消費為主的路徑依賴，最大程度釋放國內市場的需求拉動潛能；必須校正基于勞動力為主的比較優勢視角，側重以技術為驅動的競爭優勢，最大程度地推動企業的轉型升級；必須轉換數量擴張的加工制造方式，再造以品牌塑造為主的市場營銷方式，最大程度地增強產品的附加值含量；必須突破制造業的傳統邊界，放大制造業的外延和內吸力量，最大程度激發制造業與服務業、信息化與工業化的深度融合；必須打破國有企業的壟斷格局，擴充民營企業的活動半徑，最大程度地塑造全新的跨國競爭陣容；必須淡化少予多取的國家財政理念，強化多予少取的民富共有意識，最大程度地削費減稅，以營造中國制造業的再飛動能。

（作者系廣東技術師范學院經濟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