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藝博會的內耗與外戰

今年春天是一個特殊的時段，CIGE、“藝術北京”和ART HK（香港國際藝術展）三個藝術博覽會都迎來了自身最重要的時刻：人們對CIGE最近兩年的表現已頗有微詞，已沒有太多耐心耗下去；“藝術北京”將當代和經典合并，今年的興衰將印證董夢陽的決斷是否英明；今年也是ART HK被巴塞爾藝博會并購以后的首次展會，西方老牌藝博會與國內到底有多大的差距，也會在中國的家門口被一覽無余。事實證明，中國并不需要那么多藝博會，如果說某一個藝博會在未來退出歷史舞臺，那么它一定是輸掉了今年這場博弈。

當面鼓，對面鑼

CIGE、“藝術北京”和ART HK前腳接著后腳，別說展商來不及準備，逛的人也疲于奔命。姑且用“逛”這個詞吧，因為即使一場博覽會有幾萬的參觀人次，絕大多數人都是只看不買。博覽會說白了就是開場子做生意，生意熱不熱鬧，先看攤子鋪得有多大，招商是幾個博覽會首先要挑戰的難題。面對展期臨近的幾個藝博會，略有實力的展商往往這樣考慮——本土和境外都至少要參加一個。

今年的CIGE總共只有49家參展畫廊，其中包括韓國畫廊11家，“藝術北京”共有參展機構135家，其中國內外比例為5:1，ART HK共有266間來自39個地區的畫廊參展。數據是最直接的證明，CIGE還不敵ART HK的零頭，簡直可以用寒酸來形容，“藝術北京”只有ART HK的一半，即使北京的兩家博覽會聯手也遠不如ART HK有看頭，更別說還有重復參展的畫廊，當然聯手也并不可能。在展商不如ART HK豐滿的前提下，CIGE、“藝術北京”和后者就沒有可比性，僅就內地市場來說，CIGE或多或少還是有一些成績，唐人畫廊帶去的顏磊的《巴洛克彩輪》系列和王郁洋的裝置作品《呼吸》在VIP之夜全部售罄，但這就是整場博覽會最為人津津樂道的銷售業績了。“藝術北京”賺得更多的口碑，90%以上參展商成交，不管單個展商成交的多與少，整場總成交額約3億，是CIGE望塵莫及的。

“藝術北京”幾經調整，最終造成無論在舉辦時間還是博覽會結構上都與CIGE門對門叫板的局面。“青年100”的主題展以及聯手《藝術財經L’officiel Art》打造的收藏家推薦展顯然比CIGE的青年藝術家個案更豐富，也更有活力。而董夢陽將當代和經典博覽會集中在春天，證明了王一涵最初把握的在四、五月間舉辦是明智的。經過調整以后，經典部分看似越做越小，實際上這部分的市場就只有這么大，被稱作經典的20世紀及以前的藝術品大多數出現在拍賣而不是博覽會上，董夢陽最終才知道過早地細分市場是不合適的，好在現在也算摸清了整個藝術市場的脈搏，至于如何做得更精彩，要看以后的努力。董夢陽說“藝術北京”從來就不虧錢，從贊助商的名單上也能一窺究竟，但CIGE未必就能那么輕松，贊助商逐年減少，目前主要依靠君頂酒莊的支持（現在也算是自家的產業），別說賺錢了，能撐住盡量別虧大就算不容易了吧？

誰是畫廊主眼中的雞肋？

藝博會是畫廊樹立自身品牌的重要途徑，如果不考慮資金問題，參與的次數當然是多多益善，但一個稍有規模的畫廊每年在藝博會方面投入的資金大約只有50-100萬，本土的一場藝博會就消耗掉10萬左右，其中80%-90%為展位費；國際藝博會每場消耗30萬左右，其中展位費約占50%，作品的包裝和運輸約占30%，人員開銷約占20%。因此，對于資金不夠充裕的畫廊來講，基本上都會采用國內一個、國際一個的配比，資金雄厚一點的畫廊每年參加4-6個，也是以國際藝博會居多，而對藝博會的選擇也成為頭等大事。

在CIGE展會上，某畫廊負責人在被問及今年為何沒有參展時，表情十分無奈：“真是覺得很沒勁！我們畫廊主要是推薦年輕藝術家，價格不會很高，賣出去幾張，收入都抵了展位費，情況好的話還能剩個幾萬，這幾萬我坐在畫廊里也能掙到，在這里耗幾天也看不到新的藏家，公眾的參與也少，無論是宣傳還是銷售，對畫廊來講都起不到什么作用，何必折騰！”該畫廊負責人承認，每年的展位費也是有折扣的，不同的畫廊享受的折扣不一樣，如果不是有這樣的優惠策略，恐怕參加的畫廊會更少，當然“藝術北京”也會視展商的重要程度給予相應的折扣。從規模來看，“藝術北京”完勝CIGE，正如星空間負責人房芳所說，農展館無論從建筑空間、挑高等設施上來說，都是最符合當代藝術博覽會舉辦要求和氛圍的場館。近年來，“藝術北京”整合品牌優勢、政府資源，聚合了龐大的本土畫廊力量，呈現了中國各層面畫廊的發展態勢，比CIGE擁有更廣泛的公眾影響力。由于稅收、平臺的優勢，香港是境外藝博會中最炙手可熱的選擇。因此，很多畫廊選擇了“藝術北京”和ART HK的組合，但星空間暫時沒有參加國際藝術博覽會的計劃，近年更側重在國內博覽會的投入。站臺中國藝術總監孫寧用兩句話概括了選擇藝博會的理由：既然立足北京就會選擇“藝術北京”，放眼國際就會選擇ART HK。站臺中國比較偏重海外市場的開拓，今年還將參加巴塞爾LISTE青年藝術博覽會（The Young Art Fair in Basel）和臺北當代藝術博覽會。

2011年在成都成立的那特畫廊今年只參加了CIGE，之所以沒有出現在ART HK的名單里，是因為未滿周歲的那特畫廊資歷不夠。CIGE是該畫廊參加的第一次藝博會，也是畫廊在西南地區之外第一次整體面貌的呈現，做為首次參展的年輕畫廊，本次售出4幅作品，已算取得不錯的成績。事后，負責人聽說“藝術北京”更好，未免有些遺憾，不過，他們覺得聽到了外面的聲音，收集到了人們對畫廊的反饋，目的已經達到了。至于明年，如果畫廊成立的年限沒有要求，他們不光要參加“藝術北京”，還會參加ART HK、邁阿密藝博會、臺北國際藝博會、法國FIAC等等，有多遠就走多遠，看來野心也不小。與之相反，第一次北上的上海華府藝術空間參加的是“藝術北京”，其藝術總監吳放表示，此前他們考量了藝博會的影響力、吸引的人群、國際性、服務水平、媒體宣傳力度和銷售前景。雖說他們本次參展是為了在北方推廣畫廊品牌，并沒有抱著銷售的期望，但現場有成交，與藏家和觀眾的交流也讓他們感受到北京這座城市的包容性和豪放性，與南方大有不同。吳放亦表態，明年還會參加“藝術北京”，當然在上海舉辦的每一場藝術博覽會他們都不會錯過，同時也有參加ART HK的計劃。

如果你有激情，不要放到明天

每個藝博會都有它自己的“感覺”，而運營者非常重要，某種程度上能直接代表藝博會的特質。王一涵和董夢陽作為藝博會的掌門人， 他們自身的精神狀態能在很大程度上影響展商的主動性。在CIGE展會現場，王一涵滿臉倦容、動作遲疑，未免讓人覺得信心不足，展商們慵懶和失望的表情也就不足為奇了。CIGE開幕當晚，長征空間負責人盧杰無奈地發表微薄：“其實我還是終于要說，姐，你好象累了。”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仍然令人浮想聯翩。相反，在“藝術北京”現場，人人都是精力充沛、干勁十足的，閑聊也好，八卦也罷，最起碼眼中看不到灰暗，這是藝博會最起碼的精神。董夢陽在VIP之夜整晚穿梭于全場，忙前跑后，“棠棠他爹”（董夢陽新浪微博名）算是做足了榜樣。ART HK則更加鼓舞人心，雖至截稿日還未開幕，但已成為各大城市近期的主要話題，藝術行業的人潮都開始流向香港，這將是一次波濤洶涌的聚會。不過，由于近期的“查稅門”事件，大陸的藏家必然不敢輕易出手，會給本場藝博會的銷售帶來一些影響。

筆者在調研過程中發現，香格納畫廊、北京公社、三潴畫廊等有超級充沛的精力，同時參加了CIGE、“藝術北京”和ART HK，其中要屬香格納畫廊最為瘋狂。看看他們今年參展的藝博會名單：亞洲畫廊藝術博覽會、2012 VIP藝術博覽會、Art Stage Singapore、CIGE、“藝術北京”、ART HK、Art 43 Basel、上海當代藝術展、上海藝術博覽會、FIAC 2012，Art Basel Miami Beach等。勞倫斯沒有精確計算過成本，光內地就參加了5個藝博會，還有不少國際的，這對畫廊來說真的是一筆非常大的開銷。或許有些藝博會在我們看來并不是那么重要，但勞倫斯不這么認為，他說：“如果作品掛在我們畫廊自己的空間可能看起來會更好，因為畫廊里條件會好些，燈光也會好些，觀者有更多的時間去看，去與人交流。但現在的人們都挺忙，藝博會就成了一個非常好的渠道，人們可以迅速地在同一地點獲取各種所需信息。我們關注國內的藝博會，因為我們希望讓更多并不了解我們的國內觀眾知曉我們的存在。我們參加一些西方知名的藝術博覽會是希望能接觸西方那些頂尖的藝術收藏家、策展人和熱愛藝術的人。”所以，勞倫斯幾乎將他代理的所有藝術家都帶到了藝博會，他將這些作品帶到不同的國家、不同的城市。和香格納畫廊一樣參加藝博會到腿軟的還有長征空間，勞倫斯和盧杰是兩個神奇的老男人，他們并不一定能在博覽會上掙到什么錢，所以不光他們的藝術家要感到幸福，藝博會的主辦方都應該感謝他們。

舍身取義還是百花齊放？

CIGE和“藝術北京”的博弈由來已久，加上ART HK被巴塞爾并購，對這兩家都是不小的沖擊，另外還有上海當代的分羹，資源整合是早晚的事。畫廊主們認為每家藝博會都各有千秋，房芳說，ART HK借助巴塞爾的優勢，擺開的是由西方頂級畫廊引領的國際標準；上海當代擁有來自意大利的、具有資深媒體專業背景的總監，將西方當代藝術的運營經驗成功地融合了上海本土特色；“藝術北京”利用了中國最活躍的各方資源，將藝博會的公眾影響力做到了最大化；CIGE始終把握住了國際化和試驗性的特色，在今年的博覽會上再次重拳力推薦青年藝術家。北京公社則覺得CIGE與時尚的跨界合作、“藝術北京”的人氣是重要籌碼，上海當代對于北京的畫廊來說意味著更多機會，但參展方還是希望對銷售有促進，畢竟噱頭比不上真金白銀來得實在。

我們不妨大膽地設想，或許三足鼎立是最好的局面？北京、上海和香港這三座城市足以勾勒中國的藝博會藍圖，而眼下的情況是，每座城市有一家博覽會，對畫廊來說是最科學也最仁慈的。CIGE和“藝術北京”都為中國藝術市場和畫廊業做了大量的工作，要說輕易否定一家也并不公平，但CIGE好景不再已是不爭的事實。CIGE式微了，“藝術北京”就一定可以代表北京的藝博會水準，就可以當此大任嗎？藝博會還承擔了一部分教育的功能，今天很多行業外的觀眾不再只是對品牌和衍生品感興趣，也不是只能看得懂雅俗共享的寫實繪畫，他們在當代藝術作品前停留得更多，也能體會藝術家在創作時的精神面貌。所以不能低估公眾的審美能力，“藝術北京”在利用品牌優勢的同時還要提高專業水平。

最終，還是要感謝資本和權利的重組，讓我們有機會在中國的領土上親臨具有國際水準的巴塞爾藝博會，只有更快地投身進去，才能更好地促進自身的發展。當然，更多的重組還在繼續，你進步的同時，別人也不會閑著，你確定你比別人跑得更快更穩嗎？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Tips:

董夢陽：

盡管我們與香港一江之隔，但卻有著天上地下的差距。北京的藝博會與“巴塞爾”沒有可比性，除了關稅差距外，我們在軟件上、服務意識上都是滯后的，而這些軟件需要一代一代、一年一年地提高。

勞倫斯：

藝術博覽會有助于宣傳藝術文化，中國這么大，能有這些藝博會真的不錯。但有一點值得注意，就是藝博會最好別在同一時間、同一個城市進行。

孫寧：

CIGE和“藝術北京”的掌門人都有各自的特點，都在努力地工作，但客觀情況是，北京只需要一個博覽會，強烈請求兩家合并。

房芳：

邁阿密、巴塞爾都是同時擁有多家各具特色藝博會的國際藝術之都，只要根據不同定位、做出特色，中國活躍的藝術品市場完全可以消化得了多家藝博會。但在同一城市做同樣定位的藝博會是一種負擔，也是資源的重復和浪費。

吳放：

在藝術品市場上藝博會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百花齊放更是好，個人希望各自的特色更明顯些。比如上海藝博會和上海春季藝術沙龍各有各的優勢、形式和選擇標準，這樣展商也好各取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