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紙扎在民間傳統習俗中使用很普遍,流傳歷史久遠。它的使用既有歲時節令民俗游藝活動中扎制各種賞玩性的物品,如燈彩、風箏、舞龍、舞獅等,也體現在喪葬祭祀習俗中為死者扎制的隨葬品中。這兩種空間、場合的使用,就其性質和功能來說是有所不同的。
在民間喪葬祭祀習俗中使用的紙制隨葬品,多被稱為“紙扎”。在民間則有多種稱謂:“紙扎”、“扎紙活”、“扎罩子”、“扎彩”、“扎庫”、“燒活”、 “花活”等,不一而足,多是各地的俗稱。在曹縣,紙扎的陪葬冥物還被稱為“舍火”。當地人們在言語間流露出來的對于紙扎的使用,最頻繁出現的詞是“傳統”和“風俗”、“孝心”和“面子”。如果說風俗在于社會秩序的建立和維持,孝心是家庭人倫關系的體現,那么面子顯露出的就是社會人際交往的評價需要。
紙扎的題材有許多,其扎制的內容多有不同。雖然是些有形無實的紙質模擬品,也反映出生者對亡人的美好愿望和孝心,是生者為死者準備在陰間生活所需的物質用品。從紙扎題材的分類和變化,也可以讓我們從中感受到人們對于自身的現實生活是如何精簡歸納的,對于陰間的世界又是如何想象的。趕時興的紙扎題材也讓我們對于民間草根性的文化有了切實的感受。蒲松齡是今山東臨沂人,他在三百多字的《日用俗字紙扎章第二十一》中,提到的紙扎題材包括可馱魂的轎馬、柳傘扇、牌坊、捧巾盆的童男童女、靈球、幡、成對的紙錁扛箱、成群的吹彈美女、五谷倉和銘旌樓,執事兩行和十丈塔幡,開路鬼、顯道神和莊村似的樓房堡垛皆有的陰宅。紙扎題材的名稱樣式都很具體形象。近人常人春在《紅白喜事——舊京婚喪禮俗》中也提到:“昔日,接三用的紙活,以當時社會時興的個人交通工具為主,以貯藏財物的箱柜為輔……民國以后,出現了一些新式的交通工具,于是有錢人家便仿照時興式樣加糊些汽車、四輪馬車之類的燒活。”顧頡剛在《兩個出殯的導子帳 》中也提到了香亭、菜亭、祭文亭;童子、神轎、開路鬼等紙扎題材。
紙扎有平面剪紙和立體腔體粘貼兩種,材料不僅用紙,還用彩帛。紙扎這個名詞在宋代出現,它的本來意思就是紙張,所以冥器紙扎不是這個復音詞的兩個字義相加的解釋,即紙張扎縛。紙扎原本只指喪葬的紙制品,并不強調用什么工藝,既可以剪,也可以剪后加以裱糊,工藝的復雜和簡單完全是根據需要而定。總體來說,原來紙扎以剪為主,彩紙裱糊是后來發展起來的。
毫無疑問,民間藝人的匠心是從材料開始。他們選擇材料的特點向來都是本著因地制宜、就地取材的原則。其特點是:1.用最低廉的和日常生活中隨手可得的材料;2.取自于平日里勞動生產中的材料。紙扎藝人對材料的選擇與使用也不例外。這些不起眼的生活材料在民間藝人手上,似乎都變得富有靈性,已經不單單是無生命的物質,而是一種對材料不拘一格的匠心。其對材料嫻熟、機智的運用程度讓人嘆服。紙扎的材料主要包括三部分:扎制骨架的材料、裱糊的材料和配飾的材料。當然,紙扎的材料不是一成不變的。在今天機械化生產正逐步取代手工藝勞動的過程中,紙扎的材料和手工工藝也在隨著時代的變化而變化。過去手工完成的繪制部分的內容正在被印刷品逐步代替,這種材料上的變異,也體現出民俗藝術取材的因地制宜、與時俱進的特性。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強調了“利其器” 在“善其事”中的必要性和重要性。“器”是“工”的前提,也是決定“工”之優劣的重要條件。民間還有句俗話“三分手藝,七分筆”,都提示了工具的重要性。當然,工具和材料的加工與扎制完成是分不開的。紙扎的制作工具種類多樣但并沒有特殊之處,當我們試圖尋找他們有何獨特的工具時,我們也許會失望的,它們多是平常生活中的實用工具,或者也可以說,工具在藝人們手上既是他們的生產工具,又是他們的生活用具。用于紙扎生產的工具有許多種,其中有四大類:(一)處理材料的工具;(二)扎制骨架工具;(三)裱糊工具;(四)用于紙扎最后裝飾的工具。在使用工具中,紙扎藝人們并不拘泥于任何形式,對于工具的使用多采取怎么方便就怎么使用的原則。一切似乎都來自紙扎藝人們的隨機應變和即興而為,帶有很多的巧招和隨機性。
藝人們對紙扎技藝了然于胸,對所扎制對象的加工、整理與塑造,形成了一套完整、豐富的材料造型語言。紙扎的手工技藝融扎制、剪貼、折疊、鏤刻、 印制 、塑造、彩繪與擠壓等造型手段于一體,具有多種造型藝術語言形式的綜合性工藝特征、充分體現了這一民俗藝術造型手段的豐富性和綜合性。當然,在紙扎造型工藝中,由于現在新材料工藝的發展,印刷制成的現成品的材料逐漸增加。印刷花紙大量生產,藝人們的技藝在新技術的擠壓下,生存空間狹小,手工技能已被部分取代。
一件完整的紙扎作品,通常需要幾道工序和幾十個步驟才能扎制完成。概括地講,紙扎的扎制大致有5道工序,包括:1.選料,2.下料,3.扎骨架,4.裱糊,5.裝飾整形。紙扎工藝有一套程式化的工藝法度,是由世世代代鄉里的能工巧匠以口傳心授的方式傳承下來的。對紙扎的手工扎制,從材料得選擇到扎制成成品的各項工序安排,都是按部就班有先后順序的。多數情況下,其扎制功夫看似簡單,甚至有些粗糙,事實上,其制作流程及工藝手法卻是有講究的,絕非簡單。如塑造和繪制等部分技藝沒有長時間的實踐積累是不可能一蹴而就的,其工藝法度是裝在每個藝人心里的。紙扎藝人在扎制時全憑手頭上的功夫,它要求制作者不但要心靈手巧,還必須要有一定的文化藝術修養和豐富的制作經驗,要在繪畫、鏤刻、剪紙、雕塑甚至戲曲等多方面培養自己的素養和基本功,才能應對自己手上的活計,尤其是還要有變通和創新的能力。在實踐中藝人們多有熟能生巧的隨興而作,又有靈感閃現的機智巧思。
四合院(紙扎藝人李貴寶扎制)四合院是紙扎品中的常見題材。“過三年”時必須要扎制四合院,是為亡人在陰間準備的生活居所。《曹縣志》記載:“曹縣以北屋(也稱堂屋)為主房,東西屋為配房,前有門樓,稱之為四合院。”四合院的扎制由堂屋、門樓、東西配房構成。扎制四合院的規矩有“整出院”和“半出院”之分。 如果兩位老人都亡故了,扎“整出院”。“整出院”包括有堂屋、門樓和東西配房。如果兩位老人,有一位老人亡故,只扎“半出院”。“半出院”包括有堂屋、門樓和院墻,沒有東西配房。
手繪《清明上河圖》中的紙馬店鋪
轎子(紙扎藝人李貴寶扎制)轎子是舊時出行的代步工具。轎子有兩種稱謂,專為女性使用的轎子稱為花轎,專為男性使用的稱為官轎。在實際的扎制中,從造型上并沒有什么區別,但轎身的顏色是有規矩的,男藍女紅,與棺罩的色彩區分相一致。
戲曲紙人(紙扎藝人陳隨更扎制)戲曲紙人是扎制的戲曲人物。多是民間百姓喜聞樂見的戲曲故事中的人物。戲曲紙人不是作為獨立的紙扎題材,扎制的戲曲人物多是在棺罩和四合院等紙扎題材上的附件。常見的戲曲故事有:《卷席筒》、《穆桂英》、《三國演義》、《漢宮怨》等,還有頌揚孝道的二十四孝等故事。
棺罩 (紙扎藝人張玉州扎制)出殯時罩在棺材上的罩子,是一種棺材配飾,也有房屋的意思。罩子有紙制的棺罩和布制的棺罩兩類。據紙扎藝人李玉倉介紹,這兩年才又開始時興回來,已經有近十年沒有要棺罩的了。
金山銀山(紙扎藝人李貴寶扎制)傳說中的仙山。表示財富堆積如山的意思。與聚寶盆和搖錢樹一樣,都是財富的象征。
牛(紙扎藝人陳隨更扎制)扎制的牛的牛背上坐一女性,是在祭祀和還愿時使用。據說是女性死者到閻王爺那里,要把臟水喝了,就扎個紙牛替她喝臟水。
馬拉轎車子(紙扎藝人張玉州扎制)較為常見的一種紙扎題材。俗稱“轎車子”。指過去以騾馬或畜力車為代步工具和運輸工具的轎車。轎車子在今天的生活中已經很少使用。扎制轎車子是對過往交通工具的一種習慣性延續。
搖錢樹(紙扎藝人陳隨更扎制)傳說中的一種寶樹,樹上結滿許多錢幣。在清代富查敦崇著《燕京歲時記》中有記載:“歲暮取松柏枝大者,插入瓶中,綴以古錢、元寶、石榴花,稱為‘搖錢樹’。”
小轎車(紙扎藝人任培江扎制)當地俗稱“包車”。是新式的紙扎題材。多為黑色和紅色兩種顏色,造型是仿照現實的轎車造型扎制,通常在牌照上會寫“冥府”、“天堂”等字樣。
銀行(紙扎藝人陳隨更扎制)紙扎銀行是新近的紙扎題材,由搖錢樹的形式變體而來。銀行的扎制主要是扎一個底座,上面扎制六到七個搖錢樹,中間扎一個門樓,門樓邊上還有保安守護,用來保護財產。
錢箱(紙扎藝人李洪仁扎制) 錢箱又稱“扛箱”。是為死者儲存錢財的箱子,類似于我們今天的保險柜。 錢箱內裝有用金銀箔折疊的紙元寶。
鶴(紙扎藝人張玉州扎制)在喪葬習俗中是一定會出現的題材。在道教中有“駕鶴西游”之說,取跨鶴升仙之意。在曹縣,鶴的使用多與棺罩同用,扎制在棺罩上的四個角。
開路鬼(紙扎藝人李貴寶扎制)又稱方相氏。是神話中的人物,為驅癘逐疫之神。據調查記載,開路鬼的形象記載多有出入,形象的描述也不盡相同。體現出民間在使用這些形象時,對傳統的認知多比較模糊不清和不確定。
在曹縣的調查中藝人介紹,開路鬼解放后已經不再扎制。在過去,開路鬼一般是不扎制的,一般是在非正常死亡的情況下扎制開路鬼,例如冤屈而死的、喝藥自殺的等情況下扎制,扎制開路鬼是一種難為喪家的表現,讓喪家多花錢。扎制的開路鬼有三丈高。下扎木座呈八邊形,每個角上都設一個輪子,拉動開路鬼時,可以引木座上的開路鬼轉動。有巡視四周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