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頓不遠處的康科德小鎮是自然生態作家梭羅生活的地方,那兒離聲名遠播的瓦爾登湖非常近。我曾經想象,梭羅這個人為什么有這樣巨大的勇氣,一個哈佛大學畢業生,卻要告別城市文明、告別優越的物質生活,一個人到荒野老林里生活?
他在那里開荒種地,與世隔絕,感悟人生,并將這一切做了詳細的記錄,寫成了那部特別有名的人生啟示錄、自然生態文學的創始之作《瓦爾登湖》。他具體踏實地考察了一個人究竟應該從自然中索取多少,才算是一種合理的生活。
也許,用今天的眼光看,后來的人過分渲染了這個地方的荒涼和一個人的孤獨。不管怎么說,梭羅的小木屋離那個小鎮子很近,鎮子上民風淳樸,風光秀麗,用現在的話說,就是最適合人類居住的地方——那么美麗和安靜,人要在那種地方生活,想墮落大概都很難吧。那里一片靜謐祥和,沒有急躁競爭的跡象,人的靈魂會比較安寧,可以靜靜思考一些與個人利益相距遙遠的事情。這時,整個人的生理指標也都是非常好的。這樣一來,人的身體和心靈都會是健康的。
人與大自然流暢自如地相處并不容易,可是這樣下來,對生活就會有另一種理解和表達。多親近大自然,最重要的收獲可能還不是身體方面。大自然可以讓人的視野更開闊,讓人超脫于狹隘的物質利益和繁瑣的人際關系。它讓人從慣常的生活節奏中、從固定的生活內容里脫離出來,這種形式上的改變會讓人的心靈有所超越,這才是非常重要的。
我們要“融入野地”,不僅僅是形式上遠離城市,暫時投入到純自然的環境之中,而是讓生命深刻感受“渾然”和“混沌”的能力。說到底,就是人與沒被異化的那個大世界接通的能力,是對這種能力的追求和向往。
在網絡聲象時代里,人尤其不能陶醉其中,不能忘記我們生存的自然背景——不僅不要忘記,還要極其重視和依賴,與之相依相存。現代人那么匆忙,我們在不知不覺中失去一小時、一天、一年、一生,不知老之將至,回頭一看,這輩子還沒有為自己好好生活過——因為我們壓根兒就沒有自己的時間。
于是我們就強迫自己靜下來,到大自然中去,去找回自己的權力。我們要擁有個人的一小時、一天,并由此一點點擴大,更多地掌握個人生活的節奏——這意味著掌握自己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