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愛情

一

我是長相英俊而又有點才氣的男孩子。

上大學的第一天我就沒想好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搜索漂亮女孩子的身影。高三那年，學習壓力大，生活太枯燥，我辜負了很多女孩子的美意。這一切都是因為班主任是我的父親大人。我無數次地想，考上大學我要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

我在人群中看到一個像天使一樣漂亮的女孩子，我癡癡地看著她。這時，一個模樣憨厚的男孩子舉著兩支冰淇淋跑到她身邊，她吃冰淇淋時，男孩子拿著一本書為她煽風。我想，他也許是來送她上學的哥哥吧?

第二天我發現，那個男孩與我同班，名叫周鵬。那個女孩叫許小雅，財會系，我們3人還是老鄉。周鵬與許小雅小學和初中是同窗，非常要好。高中時兩人分開了，沒想到3年后又成了同窗。

我與周鵬稱兄道弟，是為了接近許小雅。周鵬幾乎每天都要去看許小雅，為她買上一大堆零食。許小雅看見他總會雀躍而起，“又給我買什么好吃的了?”然后一把搶過周鵬手里裝零食的小袋子，頭也不回地跑回宿舍。通常周鵬會跟過去，許小雅像個財主似的在床上盤腿打坐，小心地分點兒零食給舍友，然后心安理得地大吃起來。周鵬坐在那里看著她，眼里滿是柔情。我有一搭無一搭地與其他女孩子說著話，不時瞥一眼許小雅，她吃東西的模樣實在可愛。周鵬曾問我：“你是不是看上小雅宿舍里的女孩子了?”我心慌慌的，只得點頭稱是。周鵬問我是哪一個，我胡亂說了一個。

那天，我給許小雅買了一包零食，她愛吃的零食我都記得。我在她宿舍門外徘徊了兩個多小時才鼓足勇氣進去。許小雅和幾個女孩子在說笑。“周鵬呢?”許小雅的目光越過我的肩膀。我結結巴巴地說：“他讓我給你送這個。”我把零食放在她床上，轉身就走。

后來，周鵬問我給許小雅送零食的事，我很慌亂，靈機一動說：“我本來想送給那侖女孩子的，當時她不在，就給小雅了。”

我決定對許小雅死了那份心，她是屬于周鵬的。但是，怎么看周鵬與許小雅都不像戀人，倒像一對情同手足的兄妹。

二

大二時，許小雅與外語系的一個男生好上了。那個男生長得很英俊，能說會道，很討女孩子的歡心。許小雅每天和他出入成雙，周鵬十分痛苦。他告訴我，那個男孩子的家境不是特別好，他很少給許小雅買零食，倒是許小雅經常給他買東西。周鵬讓我跟他去找那個男生算賬，我不想去，周鵬說我不夠哥們兒，我只好隨他去。在路上，周鵬攔住那個男生：“姓姜的，許小雅是我的女朋友，以后你離她遠點兒，不然我對你不客氣!”那個男生說：“我可從來沒聽小雅說有你這樣一個男朋友，只要小雅說有男朋友，我保證離開她。再說了，她就是你老婆，我也有權利追求她，這個年代愛情自由嘛!”周鵬要動手，我將他拉走了。我勸他：“那個男生說得對，人家小雅從來沒把你當男朋友，你就不要一廂情愿了，天涯何處無芳草?”周鵬像一頭暴怒的獅子撲向我。我大叫起來：“別打我呀，我又不是你的情敵!”

其實，我一直是周鵬的情敵，只是我比較膽小，沒有那個男生勇敢。

周鵬經常借酒澆愁，他對許小雅的深情打動了我，那段時間我一直陪著他，我不再是他居心叵測的情敵，而是他真正的鐵哥們兒。為了讓他振作起來，我找過幾個女孩子跟他做朋友，可他一概不理。

一天，我從外面回來，看到校門口的小飯店門前亂成一團，五六個男孩子在圍打一個人。我跑過去一看，倒在地上的那個人竟是周鵬，那幫男孩子當中有一個我認識，我沖他大嚷起來：“你們算什么?幾個人打一個，太不像話了!”那個男孩對我說：“他喝醉了，沖到我們桌上，指著每個人的鼻子罵我們是野種!”在我的勸說下，大家散去了。我扶起周鵬，他抱住我痛哭流涕，“你知道嗎?小雅懷了他的孩子，她太狠了，她徹底擊碎了我的夢……”我的眼圈也紅了，小雅一直是我暗戀的對象，我也不允許別人如此褻瀆她。我給小雅買了些營養品，偷偷放在她床上。

周鵬從此變了一個人，他留著長發，蓄著胡子，經常在校園里拎著酒瓶子沖女生吹口哨。

三

世間事難以預料。臨畢業時，許小雅被那個男生拋棄了，那個男生為了前途跟一個據說父親手眼通天的女孩子好上了。在許小雅痛不欲生時，周鵬來到她身旁。我曾問過周鵬，你真的能接受小雅嗎?他說：“因為愛，我會包容一切。”那時我覺得周鵬是個真男人。

畢業了，我們回到了家鄉。周鵬在電視臺當記者，我在報社做記者，許小雅在一家外企當會計。畢業的當年，周鵬與許小雅就結婚了。我是他們的伴郎，許小雅煞費苦心地從公司找了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做伴娘，希望我和這個女孩子能發生點故事。我說：“你不要瞎費心思了，我不會對任何女孩感興趣的。”

周鵬和許小雅的日子看上去很幸福。他們沒有忘記我這個見證他們悲歡離合的老朋友，每個周末都讓我去他們家吃飯。只是每次去，他們倆讓我下廚，做他們買回的一大堆雞鴨魚肉，像過節似的。我廚藝不錯，每次都給他們鼓搗出一桌豐盛的飯菜。小雅面對一桌飯菜感嘆：“不知哪位女孩子能有福氣嫁給你。”小雅問我一個人生活悶不悶，勸我趕快成個家。而此時的周鵬已經漸漸地對婚姻生活有些厭倦了，他渴望圍城外的自由，而那時他的婚齡不足兩年。

一個周末的晚上，周鵬叫我去喝酒。那時他已經在酒吧里，當我趕到時，看到周鵬與幾個男男女女正說笑著。坐下不久，我知道周鵬為何叫我來了，他們5個人，兩男三女，有一個女孩缺個伴。周鵬對那女孩說：“我這個朋友很棒的，你一定會喜歡他的。”我有些不好意思，滿面恭敬，以為周鵬要為我介紹女朋友。晚上11點，周鵬說：“我們走吧。”我不知道去哪里，只得跟著他們走。一個男孩子開著一輛越野車，半個小時后，車在一家酒店門前停下了。我問周鵬怎么不回家?周鵬說：“晚上就住在這里，你如果有地方可以領她走。”我很驚訝，此時才見證了周鵬所描述的單身男女的前衛生活。“這種周末游戲在你看來也許很美妙，但我還是愿意去你家做頓飯吃。”說完我頭也不回地走了。周鵬追上來，“哎，我跟小雅說今晚與你在一起。”

此時我又明白，他叫我來也是為了讓我給他當幌子。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想起了小雅，心里酸酸的。

四

我因為不會曲意逢迎，在報社里發展很不順。在禁毒日來臨前夕，我到吸毒者當中臥底一周，寫了一個頗有分量的大稿子，可總編不說理由給斃了。我拿回稿子的同時，遞上了辭職書。

這一年，我26歲，做了自由撰稿人，并開始蓄發。

做自由撰稿人需要承受很大的壓力，同時也很具有挑戰性。有時，一個月一分稿費也沒有，吃飯都成問題，經常去小雅家蹭飯。那時周鵬多半不在家，我對小雅無話不談，甚至對她講了我對愛情的渴望。是的，自從失去了穩定的工作，我的心一直是漂泊的，對愛情的渴求愈發強烈。小雅對我的情況表示擔憂，“現在的女孩子都很現實，你沒有穩定的工作，人家能嫁給你嗎?”我說：“我相信自己的魅力，你看我這長發，能迷死女孩子。”小雅囑咐我一定要常洗發，保持清潔，她還送給我一瓶洗發水。

我談戀愛了，她是個醫生，一個非常美麗的女孩子。她不喜歡我的長發，我馬上去剪了。我們談了一個月，她拒絕了我。小雅說得對，她嫌我沒有穩定、體面的工作。我將剛收到的一張稿費單拿給她看，那上面有2000元錢，我向她證明我有養家的能力，我寫一篇稿子就能賺2000元，比那些有工作的還要強呢!可她不為所動。

失戀后，我又蓄起了長發。我不再勤奮創作，天天在網上瞎聊。

一天晚上，小雅給我打來電話。她在電話里哭了，說她與周鵬吵架了，她離家出走了，沒帶錢，想在我這兒住一晚。我勸她回家，她急了，“你那兒是不是有女孩子呀?給我一個痛快話，是行還是不行?不行我睡在大街上!”我只好讓她來。一見她的面我大吃一驚，我把事情想簡單了，我以為是那種“床頭打，床尾合”的吵架，沒想到小雅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

我帶著憤怒聽完小雅的哭訴。

周鵬晚上喝得醉醺醺的回來，小雅給他脫衣服時，看到他衣領上有凌亂的口紅。小雅質問他，他大發雷霆，說她沒有權利管他，她為別的男人流過產。小雅難以承受他這番話，打了他一拳，這一拳對男人來說其實是微不足道的，可他卻反手打了她好幾個耳光。

我氣得摩拳擦掌，這小子如果在眼前我非揍他一頓。為了表示對小雅的支持，我做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我告訴小雅周鵬結婚后與一群所謂的時尚男女亂來。我對小雅說：“他以后再說你不是處女，你就拿這件事攻擊他，你就說是我說的，我不在乎他恨我。這樣的朋友，不交也罷!”小雅瞪大了眼睛，使勁地咬著嘴唇，血一點點從她的唇際滲出來。我這才意識到自己所說的這一切比周鵬的拳頭還讓她疼痛。我后悔極了，但已經沒有挽救的余地了。小雅一言不發，她那無助、悲痛的樣子讓我難過極了。

那晚，我一夜沒睡，小雅壓抑的哭聲一直響到天亮。

早晨，小雅說不上班了，想在我家待一會兒。為了給她一個獨處的空間，我出去了。我去找周鵬，告訴他小雅昨晚住在我家。我質問他為什么動手打她。周鵬沉吟片刻，對我說了實話：“我把事情想得簡單了，我以為結婚后我會不在乎她以前的那些事，可是我做不到，甚至在夫妻生活中我都會想到那個男生。我不允許她對我有一點不服從和置疑，不然，我就會想起她以前的事。昨晚，我也不想那樣，可我沒有辦法控制自己。”我嚇他：“小雅昨晚說要和你離婚，我勸了她很久，你趕緊去向她道歉，這是我家的鑰匙。”周鵬沒有接鑰匙，淡淡地說：“隨她去吧。”我很驚訝：“周鵬，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女人了?”他不置可否。

晚上，我回家看到小雅已經走了。她把我的小亂窩收拾得干干凈凈，衣架上晾著我一雙雙臭襪子。我的心有一種莫名的感動。我替小雅擔心，我能想象回家后她是如何忍辱求全。這樣想，我的心隱隱地疼。

五

3天后，小雅來了，身后有兩個搬運工，提著3個大箱子。“我離婚了，如果方便我想在你這兒住幾天，公司的宿舍樓蓋好了我就搬走。”我問：“是不是周鵬提出的離婚?”“不是。是我提出的。”

就這樣，小雅在我這兒住下了。

我突然覺得生活有了動力。我每天的生活是這樣安排的：早晨7點起床，做兩份早餐，小雅吃完后去上班。我開始寫作。中午，我會從樓下的飯店叫餐或用微波爐做點簡單的飯。下午3點半我結束寫作，去樓下的公園散散步、伸伸腰，然后去買菜。晚上6點小雅回來時，我已經做好了豐盛的晚餐。我們共進晚餐，她給我講講工作上的事，我給她講講我的小說。晚上，我們在客廳里看一會兒電視或聽一會兒歌，然后在10點左右各自進房休息。

那天吃晚飯時，我問小雅：“你還記得以前你說過，不知哪個女孩能有福氣吃上我做的飯，現在你不天天吃我做的飯嗎?”

小雅明白我的意思，幽幽地說：“我不想結束一個錯誤又開始一個同樣的錯誤。”我勇敢地看著小雅的眼睛說：“你知道嗎?我對你的愛情是從在大學里給你送那包零食開始的。”

小雅吃驚地看著我。

“我18歲上大學，遇見了你，看著你為別的男孩子笑著、哭著。畢業后，我又看著你為婚姻喜著、悲著。從遇見你至今已經7年了，這七年里我是個自由的不錯的單身男人，邂逅了無數個女孩，卻只有你讓我難過，讓我擔心，我想這就是愛，不然會是什么呢?”

小雅眼中有淚，“你和周鵬一樣，都是看著我長大的，在你們面前我是沒有隱私的，我沒有東西可以保護自己。”

“我不會拿你的隱私傷害你，我只會更加小心地愛你，讓你忘掉那些不愉快的回憶。”

轉眼，小雅在我這兒住了有5個月。那天去小雅公司才知道宿舍樓早就蓋好了。

我知道愛情就在身旁，我想我會珍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