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電影圈里有不少膠片攝影家,導演張元便是經常被提起的一位。無論是黑白柯達、蘇聯膠卷、愛克發還是國產樂凱和保定膠卷,都曾給他的影像作品帶來過許多值得玩味的畫面細節。對于電影膠片,他也心存留念,盡管在正處于后期的新作《有種》里,張元還是使用了高清數字技術。“你用什么紙張不重要,用什么鵝毛筆不重要,用圓珠筆也可以,重要的是最終你需要寫什么。偉大的攝影師是用光寫作的,所以我覺得攝影師千萬不要為技術所困,這實際上是沒有意義的,第一要考慮的反而是你想表達什么。”
20年前的高清體驗
兩年前,張元在尤倫斯舉辦的一場名為《有種》的影展(與眼下制作新片同名)里,將其影片中的角色囊入膠片攝影的世界中。明與暗的對比、魅惑感強烈的布光、過度層次細膩的灰度,一切都讓參觀者重新認識了這位攝影專業出身的導演。而此時的他卻極力地想傳遞出數碼替代膠片這種歷史進程的不可逆性,盡管每當回想起與膠片的初次結緣,他可愛的一面以及對這位老朋友的依賴,便會非常自然的流露出來。
“因為我在上電影學院之前沒有專業學過攝影。要知道我們那時候如果不是專業學這個的話,就沒有一個非常好的條件。膠片攝影不像數碼相機可以隨時看到結果,你必須清楚成像的原理才能掌握光圈和快門的搭配,才能拍出至少像樣的畫面,更不用說進行創作。而普通玩玩,如果你僅僅是拍攝完以后拿給別人沖洗,我覺得這對攝影來說是沒有意義的。”
而學攝影的動機,張元承認是受到第五代導演的影響。那個時候,《黃土地》已經推出,然后《一個八個》也出來了,他覺得這種攝影的力量和形式感,對一部電影有著強烈的控制力。“再一個就是我從小就學習繪畫,對文學感興趣,然后開始對電影感興趣,就覺得電影對于自己來說是一個表達最有力量的載體。”而在北京電影學院上大二的時候,一家美國公司拿來一套數字設備,另一邊則是用膠片拍的相同畫面進行對比。那是1986年,除了班上僅有的有一兩個眼力極好的同學,對張元來說,兩種畫質根本沒有什么區別。
“然后到了20世紀90年代,像索尼、佳能這種日本小DV的高清技術已經實現,再到后來真正立體實現是在近幾年的RED ONE和艾麗莎這種高清攝像機,一下子大家就發現,完全沒必要使用膠片,”張元說道。
膠片不是處女
膠片對于許多攝影師而言,意味著作品靈魂的載體,意味著一種情懷。而在張元看來,它只是很實用的、富有生命力的工具。他不太習慣賦予膠片玄乎其玄的價值觀,反而更喜歡實在地感受每一種膠片的細微差別。
“毫無疑問,在創作過程中,柯達的膠片在成像方面是最飽滿的,它不偏色。然后描繪自然的能力,還有它的感光度,以及整個膠片的素質毫無疑問是最好的。在拍電影時也是。我最早拍《媽媽》用的是保定膠片,還有樂凱膠片。除了過期的柯達黑白膠片,還有當年在北京用德國的愛克發。當時杜可風是愛克發的代表,都是他從香港一卷一卷給我背過來的。這種膠片實際上是非常漂亮的,但因為過早消失,最后也沒有引起大家的關注。”
除了愛克發,張元也用過許多俄羅斯膠片,它們普遍色彩相對陰郁,和歐洲古典油畫的色彩不謀而合。在拍攝過程中,膠片慢慢地反客為主給導演形成了一種調子,甚至牽著人走,對張元來說,這就是膠片的魅力。他對自己使用過的每一種膠卷都如數家珍,他認為這些工具的細微差別都很有意思,“后來當然也用過富士膠片,但是富士的比較輕薄,色彩非常艷麗,膠片的片基也比較薄,很容易劃傷。現在回想起來,就是很大眾很低廉的那種質感。”
很自然地,我們聊到數碼時代“攝影師”們的固定流程:數碼單反出素材,然后大幅度地修片,他們甚至沒有見到過膠片。張元覺得這有些遺憾。
“你這么愛這個東西,可卻連摸都沒摸過它,還讓它保持一個處女狀態,這個聽起來特別可惜。因為這個東西沒有那么圣潔,你去玩弄它一下,去摸一摸它,感受一下它,我覺得非常有必要。它的必要在于就是你能體會到它整個層次,為什么我們在電影學院需要兩年時間去學習膠片的原理,我倒挺感謝這兩年的時光,那個教材也是電影學院的教師自己來編的。他給了你特別充分的理由去學習曝光曲線,學習暗度層次。就像你學習繪畫一樣,你不去面對一個人物,面對一個石膏,或者面對一個人體,去發現這個高光和這種灰部之間的關系,你怎么能真正的看透人物的立體是怎么表現,透視是怎么表現?”
柯達消失必然
攝影集《有種》中的所有照片都使用柯達膠片完成,因為膠片特有的柔韌度。在張元眼里,高清畫面有一個最讓人痛苦的東西,就是因為它清晰度太高了,以至于用非常好的鏡頭進行虛化,整個畫面還是會刻意地將一些本該隱去的元素表現出來。然而現在,這家公司幾乎就要退出歷史舞臺。
不過作為一名膠片愛好者,張元并沒有太多遺憾和埋怨的地方。“這實際上是一個必然,我也想強調,就是好的攝影師不見得都是真正全用膠片的。現在的人依舊留戀膠片,是因為到今天高清技術仍有一些質感問題還解決不了。 而膠片實際上是給你提供了另外一種媒體,這個媒介我覺得特別重要。而且它不會讓你立即看到成像,會給你一個等待感,這種等待本身是讓你非常好奇的,讓你感覺到有一種特別吸引你的那種魅力。”
在電影制作也是。張元早期的電影都是用膠片剪的,那是一個大工程,要提前想好,而且在剪接臺上一格一格去剪,在某種程度上實際上是一個能工巧匠干的活。而今天,任何人隨便拿一臺蘋果電腦就可以剪了,在張元看來,這種技術的去繁瑣化才真正讓電影創作恢復到了一種藝術家繪畫的程度,或者說就像作家提筆寫作無異。盡管能夠平靜地看待膠片逐漸消亡的歷史進程,但他依舊非常留戀這個伴隨自己成長的老朋友。
“我用膠片,實際上還是喜歡它的質感,特別是拍照片。而且我特別喜歡布光,喜歡去思考整個畫面的形式感,這些都是膠片能帶來的樂趣,因為是我用光線來寫作的。放大來看,我覺得沒必要把膠片拋棄掉,而且柯達申請破產保護之后,它迅速的進行了公司重組。在重組的過程中突然發現膠片是可以存留的,這個存留的原因是有一些攝影師還有愛好膠片的這幫人還沒死。而且將來數碼也最終會被另外一種形式代替,技術永遠在進步,但人類的創造力是永恒的。”
Q:你拍的第一卷膠片是什么樣的?
A:我用的第一卷膠卷應該不是自己買的,這記得特別清楚,當時是用我父親的一個俄國基輔相機,在20世紀70年代算是很精致的一個135相機。挺漂亮,銀色的,自己學著裝卷,當然只是拿著玩拍些紀念照。
Q:你最喜歡的自己哪一臺膠片相機?
A:瑪米亞 RZ67 當時我就是很喜歡他的樣子,然后我征求了一下周圍幾個相機設備發燒友的朋友,他們都向我推薦這部機器。都說他的成像、他的景深表現都很到位,我自己用了以后,也感覺很不錯。我本身對設備這種東西,是非常沒有感覺的,我喜歡簡便的東西,越簡單越好,這款機型總體來說我還是用得挺順手的。
Q:你覺得膠片攝影會消失嗎?
A:膠片和數碼,我覺得遠沒達到你死我活的程度。你看,還有我這樣喜歡用膠片拍照的人,而且大有人在。今后的膠片也許會更小眾,但應該不會消失。就像你現在會在手機上或者用iPad看書,但時不時地,你還是覺得看紙質書更舒服一樣。回頭看數碼攝影的發展,包括攝像,它永遠是在模擬膠片的質感,但這幾乎難以達到,所以總會有人會反過來尋找些不一樣的東西,特別是年輕人們,我相信年輕人。
1963年,亞伯拉罕·扎普魯德使用Kodachrome膠片拍到了約翰·肯尼迪總統遇刺的畫面。Kodachrome膠卷更是因著名歌手保羅·西蒙1973年的歌曲《Kodachrome》給人留下了難忘的印象。他在歌中唱道:“它們給了我們亮麗的色彩,為我們帶來夏日的綠色。它讓你覺得世界充滿陽光。”膠片攝影成為人們生活中的重要組成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