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主財源？

或許地方財政人最關心的，并非房產稅是否可以真的成為一個地方固定稅種，而是它究竟能為地方帶來多少用處。

或者我們可以問一下，房產稅開征，是否可以代替土地出讓金，成為地方收入的主要來源？如果不是的話，那么地方財政自主之路究竟在哪？

據在財政部門“工作了半輩子”的廣東省財政科學研究所所長黎旭東說，這不是一個話題，這可能是一個課題。

保不了地方的地方稅

《新理財》：黎所長您好，請問您對房產稅和地方稅種之間的關系的看法是什么？

黎旭東：暫時沒有看法。

《新理財》：也就是說您認為它不可能成為地方主要稅種？

黎旭東：現階段來說不可能。沒有開征，怎么可能？我個人認為，即使它開征了，也不可能成為地方的主要稅種。其一土地出讓金不可能一下就取消掉，土地資源確實現在逐漸緊張，但土地出讓金依然是地方財政的主要收入來源。我現在有一個擔憂，有企業有資源的地方他們可以靠企業或者賣資源，其他地區的土地收入一旦空掉，就會出現一個巨大的，而且是廣義的財政漏洞。

《新理財》：您認為房產稅不能彌補這個漏洞？

黎旭東：彌補不了。我們現在多數討論的房產稅是增量征稅，對存量不能征稅。現在房地產市場本身就不熱，增量稅不會給地方造成多大稅收來源。退一萬步講，即使是征收存量稅，統計就是個巨大的問題。所以我說房產稅是一個理想化的稅種，它要開征，需要解決的問題太多了。

《新理財》：比如？

黎旭東：就像我剛才說的，你按什么計稅，家庭，還是個人，按什么比例？說句老實話，現在有很多官員，甚至負責繳收房產稅的官員名下可能就幾十套房產，假設每套收取8%，你就相當于直接罰沒他十幾套房子，其實這些人，或者說既得利益者才是真正的阻礙。其他的問題都容易解決。我們的設計體制，行政體制才是最根本的問題。

基層財力無保障

《新理財》：那按您這么說，地方財政就等著坐吃山空？

黎旭東：對于一些地方來說，它確實就是事實。沒有企業，沒有資源，沒有第三產業，不靠山不靠海。聽起來這些地方窮鄉僻壤可能很少，其實現在很多地方都屬于這個行列。按政府的意愿來說，房產稅啊，縣級財力保障機制等等，實際上都是一個原因，就是讓地方財政可以完好的運行下去，地方政府總不能破產。我認為這些東西實際上都是一個探索性質的動作，作為社會媒體可能需要炒作一下，但從我們專業的角度看，你要看到它背后的一些東西。

《新理財》：我們經常說某個政策是在“救市”，那房產稅是不是也是“救市”的一種方案？

黎旭東：如果你把地方財政定位于市場的話，那么可以說是救市。我一直推薦讓一個地方財政去自行的“造血”，讓它有自己的財源，你可以發展第三產業，但像你說的某些非常偏僻的城市要搞旅游產業，這本身就是一種死馬當活馬醫的行為。這不靠譜。但你可以做一些其他的延伸行業，是吧，用自己現在還留存的地皮去招商，不是賣出去拿一筆土地出讓金就完事了，而是細水長流地一點一點增加，最后理想狀態就是自己全額去保證自己的地方政府的運行。

《新理財》：所以現在很多地方財政還是處在危機中。

黎旭東：很危險。我們的地方財政也很清楚，我們的土地還能賣多少年。有些專家胡說危機論，還能賣三十年，五十年。但我們從一開始的時候就偏離了，一個地方財政的收入來源就應該絕大部分由稅收組成，我們拔苗助長了很多年，讓每個地方強行的去提高財政收入。社會上一直有聲音說財政橫征暴斂，這不是什么好詞，但也在一定程度上表示了我們現在確實處于一個稅收程度較重的行列里。不管我們如何辯解，我們都有這種重稅的懷疑。

共承擔原則

《新理財》：所以您覺得基層財力應該靠稅收？

黎旭東：應該，但是現在靠不住。中央拿走了太多本來應該是地方的資金，拿走的時候理直氣壯，然后回來怪地方財政你們為什么這么窮，這本身就是一個悖論。我們長久以來的思想就圍繞著一個中心，經常說大河有水小河才滿，其實不對，大河的水也是從小河抽上來的，而中央財政它的自造血功能早已經可以滿足它自身的運轉。

《新理財》：這是一個財政資金自由度的問題。

黎旭東：這么說也對，也不對。不能說是自由，因為這筆錢本身就來源于地方，對吧？但中央拿走了太多，地方總得有自己的活路，中央少拿一點，地方對下面企業啊，對人的稅收政策就寬松一點。清朝康乾盛世，其實靠的就是一句話，永不加賦。只有統治者知道民間的富裕才是一個國家真正的富裕，放財于地方，甚至放財于民，這才是穩定，也才能提出發展的說法。

《新理財》：所以中央要與地方財政共同負擔？

黎旭東：這是一個沒有辦法的辦法。房產稅出臺是個好事，它起碼證明了中央是有這個想法，想讓地方財政自給自足的。當然想法和現實是有差距的，那這個差距地方財政無能為力，只能靠中央去轉移支付啊，設置專項資金之類。我們說轉移支付制度由來已久，但什么時候我們真的能不靠轉移支付了，這個地方就算是真正擁有一個完整的財政體系了。

《新理財》：房產稅只是其中一個方式而已。

黎旭東：其實就是一個方式。我相信會在接下來的時間里還會想出更多的方式，房產稅啊，增值稅轉型啊，這都是一個名詞而已，但這些方法現在看起來都像土地出讓金一樣無法讓地方財政腰桿硬起來。至于長久的解決辦法，還需要長期的探索。

（文中言論未經受訪者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