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近網上傳出中國世代投資集團董事局主席禹晉永,以涉嫌合同詐騙被警方刑拘。這位曾被譽為“技術永遠為資本打工”及“資本統治一切”理論創始者,在他的微博個人標簽中用的關鍵詞是:投資銀行、創業投資基金PEVC、房地產股權投資、房地產投資商、土地批發商、土地一級開發商、資本地產房地產業??都是很拉風很熱門的字眼。
憶當初,多少人被他的這些名頭迷惑,現在方才恍然大悟。隨之,便是便眾口一詞,他玩的這一套不就是忽悠嗎?不錯是忽悠,那為什么當時會有那么多人相信。
忽悠如果釋義一下,根據筆者的理解,是用一種較為華麗、夸大的言語描述一件事物的功能、特性、品質,通常超過了事物本身的屬性范圍,從而影響對方對這件事物的認知及將要做出的決策。
在中國,法律以外的道德是難有約束力的,在成本與利益失衡的情況下,大多數的人會拋棄應有的底線與原則,忽悠各種可以博得利益的機會。隨之,“忽悠 ”者得了好處,被“忽悠 ”者也一同享受了那份愉悅,與你心懷憧憬。
如要概括現在社會上的忽悠模式,大體可劃分為如下三類。
其一:社會文化之忽悠
筆者所稱的社會文化的忽悠,廣義指社會人群的忽悠文化。現實中具體的一項表現,可為一部分東北人的那種講話方式,筆者在這里絕沒有地區歧視,“污蔑”全體東北同胞的意思。雖然“忽悠”通俗理解是“騙”,但是就筆者個人體味,它只是作為一個動詞而不是貶義詞,可以用一個字解釋:“逗”。或者另外一種解釋:“說大話”。所以,“忽悠”是一部分東北爺們的說話方式。或者說,“忽悠”不是東北人的代名詞,而是其區域人格特征比較直爽、勇敢,進而讓人感覺到“忽悠”。
雖然“忽悠”一詞究竟何時出現,沒有人具體研究過,但是不知道什么時候,本山大叔好像毫不猶豫地把這詞收歸到了自己的方言名下,“忽悠”一下子似乎成了東北人的代名詞。所以它“逗”的含義,已經過好多小品名嘴把它演繹到非常精彩的地步。筆者在這里就不多說了。
“說大話”是對忽悠的另一個解釋,這在現實生活中也是很多見的。我的一個東北朋友天生帶著一股豪氣,如果與你談得投機,立刻稱兄道弟。只要兄弟你說句話,我就能拍胸脯,保證沒問題,不過實際上,最終很可能還是有問題,但也體現出一種義氣情懷;只要一提家人,那你爹就是我爹,你哥就是我哥,其實還真不是,但也體現出這位東北朋友重感情。
別以為“忽悠”只體現筆者所認識的東北朋友身上。筆者所認識的一些北京原住民,同 樣深得該文化精髓。在電話中,電視上的某某大領導好像是他呼來換取的鐵哥們,其實他認識人家,人家并不認識他。
說到底,社會忽悠文化,大都是草根文化或民間文化的一種情感表達,一種對理想和現實的戲劇化反映??
筆者倒不認為社會忽悠文化是“全面毒草”,人民或者說老百姓,才是自己文化的主人和享受者嘛。當然,“忽悠”中的那點“過度”并不可取。
其二:商業文化之忽悠
就像本文開頭提到的禹晉永,他的“資產權益化、權益資本化”的“資本地產”理論曾一度讓聽者感到炫目。禹晉永被指,用空手套白狼的手段開發地產,從此他幾乎成了“商業忽悠文化”的代名詞。
其實禹晉永的十年“地產史”,恰與中國房地產市場的成長對應。在這個由土地與資本構成的產業中,依靠“空手道”于銀行、地方政府之間輾轉騰挪的,遠非禹晉永一人。所以,我們把這種“空手道”行為稱為商業上的忽悠模式。
有人把禹晉永的所謂“資本地產”運作模式概括為:首先選定目標城市的目標地塊,然后尋找設計公司進行前期策劃、規劃、建筑設計。其基本要求就是迎合政府官員之喜好,設計概念越夸張宏大越能贏得當地政府及官員的青睞,進而通過各種手段,使政府將目標地塊無償或以很小的代價交給其進行開發。其實就是用空手套白狼的概念炒作來獲得土地開發權。最后,由于自己的公司徒有虛名,沒有能力消化和實現其吹噓的開發目標。于是,把國家的地賣給銀行融巨額貸款,甚至干脆直接轉讓開發權來套現,等等。
客觀上講,這種商業忽悠文化,是一個價值整合和管理的活動,環環相扣,只要每一環節都沒出現掉鏈子的情況,還真有可能忽悠成功。當然,如果其中某一個具體環節出了問題,多米諾效應出現,就“忽悠”不下去了,參與各方均“賠錢”。
筆者知道禹晉永在天津某地和山東某地的兩項忽悠行動都失敗了,但不知道其因為客觀忽悠而失敗,還是因為主觀性忽悠(即一開始就有商業欺騙意圖)而失敗。但只能說,他忽悠得太厲害了,又太不會忽悠了,因而忽悠失敗了。
他可能是運氣不佳。和他同時期的,有多少人都忽悠成功了!現在,這些人大都漂白或者轉型移民了。
說到底,這種商業忽悠文化,只是關聯利益集團用一種曾經很新的方式組團進行利益“掠奪”。
未來,又會有什么變異呢?
其三:體制文化之忽悠
筆者一直相信,中國不缺高智商的人,也不缺高情商的人,但缺的是有原則的人。
朗咸平在他的《誰在謀殺中國經濟》里就總結到,附身中國人的文化魔咒是浮躁與投機取巧,總是想以最小的付出去leverage最大的回報,哪怕是小概率事件,也值得去嘗試,途徑多種多樣,除了各種不法手段以外,最常用的就是忽悠,結果你會看到,中科院的人忽悠政府,國有企業忽悠政府,政府再忽悠老百姓,放眼望去,那些最需要樹立道德底線與嚴謹態度的機構與人群,其實正在樹立另一個與之背道而馳的標桿。
郎咸平的話雖屬“放炮”,不無偏激。但用在官場上的體制忽悠文化,也有一定的適用性。
官場中的每一個人,幾乎都有著自己的生態圈。比如,他的上下級官員,他的商人朋友,他的代理人,他的媒體朋友(關鍵時刻可以“滅火”消災),甚至不乏美色、道上的朋友。某種程度上講,這也是一個忽悠圈,都要玩得轉。
筆者就認識官場忽悠圈的一個小角色。他不是官員,僅是一位干過媒體的人。但現在他已經是一條“大魚”了,身價過億。
他是如何忽悠成功的呢?在北京干過媒體(當然連他自己都認為自己不是真正的媒體人),他因此有緣結識要人,而他的老家又有不少鐵礦,因此他忽悠他認識的一位企業家,先借到了幾百萬,而后拿著巨資拿到了批文,自己開了個鐵礦,加之他有一定的商業能力,鐵礦經營得不錯;再者,他在北京有無冕之王的頭銜又舍得錢與父母官搞感情,所以他忽悠得很成功!
事實上,家鄉的一些基層官員都盼望著能得到他的忽悠,甚至把他當成了進步的救星。對家鄉來京公干私差的主要領導,他起到三種作用,一是拿錢全力招待,甚至能動用特權車拉著地方領導到一輩子都進不去的地方參觀;二是介紹要人認識,以便地方領導能快速進步;三是排憂解難,如果有媒體對當地做批評報道,他來擺平。
于是,當地的一些基層領導,都把他當成了自己的組織部長,紛紛找他幫助進步。于是,他有的直接安排當地主要領導予以關照就解決了,有的甚至要動用北京的領導朋友。一次,筆者與他面談,他拿出了一大堆某地縣長書記的名片,并且一張張地給筆者看,口里一邊念叨著他最近又跟高層某某領導的秘書電話辦了某件大事,一邊調出手機通話和短信記錄。讓人感覺到他就是在忽悠。這的確是忽悠,但這又是事實,雖然可能有細節上的夸張。
他為什么能忽悠成功呢?或者說,他所體現的體制忽悠文化為什么能成功呢?
這時,他沒有忽悠,而是很交心地告訴了我其中的三個訣竅:一是自己要有本領,如果自己沒本事,鐵礦不會經營成。如果找他進步的官員連基本的能力沒有,那么形式上的測評這一關就過不了;二是要有貴人,不結識貴人,自己拿不到鐵礦批文,一般官員不認識給你說話的貴人,你很難提拔;三是還要有資金,沒有錢去感謝,貴人不是白幫你了嗎!又怎么幫你!
聽他談到這里,筆者很震驚,一想,好像的確是這樣。
而今,筆者寫上面這些文字時,心里對他有些歉意。人家掏了心里話,我卻書生意氣地這樣寫,只好請他原諒了。
筆者也深知,這種體制忽悠文化,是一種隱性文化,是不能見光的。我這樣寫了出來,不是引發眾怒嗎?
不過,筆者末了還是有一個書生式的問題:他們忽悠成功了,環節中的每個人都獲得了利益,公共顯性利益與個人隱性利益完成了切換,他們為什么能合規切換呢?最終誰又是埋單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