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家》中的覺慧與《寒夜》中的汪文宣是給所有讀者留下深刻印象的兩個典型形象。作為同一文化傳統中的兩個不同載體,他們之間存在著或相同或相異之處。在性格上,他們都有軟弱的一面,覺慧大膽、叛逆,卻也幼稚與軟弱,汪文宣則是懦弱、疑懼、自卑。而他們的性格在某種程度上影響了對愛情的態度,覺慧對鳴鳳是幼稚、怯弱。
關鍵詞:形象; 比較;背景;性格;愛情;理想
【中圖分類號】 G648【文獻標識碼】 B 【文章編號】 1671-1297(2012)10-0004-02
《家》與《寒夜》是巴金兩大小說創作高峰期——“激流”時期和“寒夜”時期的代表作。在這兩部作品中,巴金塑造了大量不同類型的人物形象。其中覺慧與汪文宣無疑是兩個生動豐滿的藝術形象。一直以來,很多人對兩者進行了多方位多角度的分析,如對覺慧形象的分析,對汪文宣形象悲劇意義的分析,包括對同樣是悲劇性人物的覺新與汪文宣兩者之間的比較,但是卻很少有人將覺慧與汪文宣兩者聯系起來進行分析比較。一個是追求光明和自由的封建家庭的叛逆者;一個是懦弱、處處妥協的小校對員,乍看起來他們之間似乎毫無關系,但是,如果仔細分析就會發現,他們所處的正是新舊文化交替的時代,在他們的身上,既有傳統文化的烙印,又有新思想的痕跡,作為同一文化傳統下的不同載體,他們身上所表現出來的相同或相異,都表明兩者其實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在他們之間存在著某種承接關系。筆者將從以下五方面進行具體的分析比較。
一 所處環境
覺慧生活在“五四”新文化運動時期的封建大家庭高家,這是一個四世同堂的大家庭,最上面是祖父高老太爺,其次是母親、三叔、四叔、五叔,再其次是大哥覺新、二哥覺民,還有鳴鳳等一大批下人。祖父高老太爺是一個官僚,并且是個文人,他與馮樂山結盟詩社,共同支持著孔教會的活動。這樣的家庭可以說是詩禮傳家,亦可以說是鐘鳴鼎食之家,在這樣的家庭成長起來的三少爺覺慧,理應是被灌輸了一整套忠臣孝子的思想,安安分分的在家里做自己的少爺,當祖父的孝子賢孫,然后或致仕,或經商,光宗耀祖。然而不幸而有幸的是覺慧接受了“五四”的新思想,不幸是對于高家家長來說家里將會出現一個叛逆之子;有幸是對于覺慧來說,他將獲得別樣的新生。“新思想的熏陶使覺慧逐漸意識到封建家庭的黑暗與專制,看出了自己所處的封建家庭必然沒落的趨勢,他從老一輩的頑固、腐化、墮落的生活里,從年輕一代的痛苦生活里,不僅清晰的感受到這種家庭的必然衰敗,并且渴望它能盡早的土崩瓦解” [1]。也因此“他時時覺得在這個家庭平靜的表面下有一種待爆發的火山似的東西”[2]。
汪文宣生活在國統區的最底層,他面對的是日寇的大轟炸,一片焦土、一片瓦礫,到處都是死人,都是哀號[3]。汪文宣在這個城市里沒有一個居高位或者有勢力的親戚或朋友,他那校對員的職位還是靠了一位同鄉的大力幫助得來的,而后那位同鄉已離開本省,“他的唯一的希望也失去了”[4]。他每天都努力工作著,生怕有一絲的疏忽而丟掉了工作,哪怕是病重時,也不敢有絲毫的懈怠。雖然他在心里抗議,可生活環境的艱難,讓他不得不處處順從著上司的意愿。在他咳血時校對的校樣,是一本歌功頌德的著作,他忍住滿腔的憤怒看完了這本校樣,并且按主任的吩咐,為那本滿紙荒唐的大作寫了一篇廣告詞。
在汪文宣所處的環境中,他感受不到絲毫的溫情,整個社會都是冷酷、荒唐、黑暗的,他又能到哪里去尋求所謂的希望與光明呢?
二 性格
“大膽”“幼稚”是覺慧性格中的基調。他的“大膽”“幼稚”表現在反抗封建家庭羈絆,走自己想走的道路,關心國家的命運,積極投身于當時進步的學生運動。同情下層仆人的不幸,大膽愛上了婢女鳴鳳,熱情的支持二哥覺民的“逃婚”斗爭。“幼稚”卻使他在進行這種激烈斗爭中有時缺乏必要的思想準備,把某些較為復雜的斗爭看的過于簡單。他愛慕鳴鳳,在某種程度上是同情她,幼稚地認為自己的愛可以使鳴鳳擺脫現有的被奴役的處境。
汪文宣當年也是一位富于激情的“五四”青年,他與曾樹生戀愛同居,并沒有舉行結婚儀式,由此可以想見當年追求個性解放、蔑視傳統禮俗的熱情與勇敢,但是殘酷而艱難的生活徹底改變了他,他的性格已經具有了某種病態。他上班坐在辦公室里神不守舍,老是擔心別人知道他同妻子吵架、妻子出走的事。看見同事談閑話,低聲在笑,斜著眼睛看他,便暗暗斷定他們一定在談他和妻子的事,便臉上發燒,不敢看人家一眼。聽到同事的笑聲,也以為是在輕蔑的笑。走自己的路,他又擔心,“他們會跟在我后面嗎?” 由于疑懼,他不敢與同事溝通,只是把自己封閉起來以逃避現實,獨自忍受寂寞和悲涼。
三 愛情
對于愛情,覺慧是幼稚、怯弱的,具體體現在他對鳴鳳的愛情上。
“覺慧對鳴鳳是有愛慕之心的,但更多是卻是同情與憐憫,主仆身份的不同,無形中使覺慧讓自己以鳴鳳的救世主自居,認為只要自己娶了鳴鳳,便能幫她改變現有的婢女身份,改善生存狀況”[5]。這份愛情在一開始就是建立在不平等的基礎之上的,注定是沒有結果的。覺慧雖然真誠的愛慕鳴鳳,甚至打算娶鳴鳳,但是他對鳴鳳的感情卻經不起任何現實的風雨。在得知祖父要送鳴鳳給馮樂山作妾的消息后,他沒有采取任何措施,在鳴鳳的生死關頭他變現出來的是怯弱、是無能為力。
汪文宣是真誠的深愛著妻子曾樹生的,他與曾樹生是自由戀愛,并且沒有舉行結婚儀式。然而自從他得病以后,身體狀況一天不如一天,他把自己放在了卑微的地位。就相貌上來說,他認為樹生“豐腴并且顯微年輕而富于生命力”,自己卻是“單薄瘦弱的身子,和一顛一跛的走路姿勢,還有他那疲乏的精神,他覺得她同他相差的太多,他們不像是同一時代的人”。從經濟上來說,曾樹生供應著兒子小宣的學費,而汪文宣在那“四磅奶油大蛋糕法幣一千六百元”的白紙條錢只能嘆氣,因為自己的全部財產也只有一千一百幾十元,還要從中抽出公宴主任的份子錢一千元。他自言自語的說:“她,她是天使啊,我不配她!”他的愛讓他變得愈加小心起來,明明知道陳主任與曾樹生走的非常近,也不敢詢問妻子,在樹生面前說話愈加小心,唯恐惹她不高興。甚至很感激樹生對他的照顧——“不管我多么不中用,她仍然對我好。這個好心的女人!”
由此看來,覺慧與汪文宣作為相同文化背景下的不同載體,他們之間是有著某種承接關系的,可以說汪文宣是人到中年的覺慧的寫照,而覺慧則是曾經的汪文宣,如果環境許可,本來汪文宣們是可以成長為真正有所作為的人們,就像曾經理想的那樣,但不幸的是沒有那樣的環境與道路。覺慧的出走并不是最終的歸宿,重要的是出走后的覺慧選擇怎樣的道路,會有怎樣的成長環境,如果是正確的道路(如革命),那么他將可能成為一個全新的人,而若是錯誤或不甚明確的道路,那么,也許將會成為又一個汪文宣。
參考文獻
[1] 凌子.激流中的崩潰——《家》導讀[M].成都:四川教育出版社,1997
[2] 巴金.家[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8
[3] 巴金.巴金專集1談寒夜[M]. 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1981
[4] 巴金.寒夜[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 2008
[5] 曹書文.現代與傳統的有機融合——覺慧形象新論[J].河南社會科學,2003.(01)
作者簡介: 趙秀芝(1974.9—),本科,商丘職業技術學院教師,研究方向為:中國現當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