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筆者試圖從理性至上、個體本位、基督教精神三個方面對西方文化心理結構進行解讀,借此了解西方文化的實質和精髓。
關鍵詞:文化心理結構;理性;個體;基督教精神
【中圖分類號】 G649【文獻標識碼】 B 【文章編號】 1671-1297(2012)10-0012-02
首先,需要對西方文化這個概念做一個界定,一般來說,西方文化有廣義和狹義之分。廣義的西方文化指的是產生于西半球與東方文化相對應的文化體系。狹義的西方文化體系僅指歐洲文化。本文在此所指的西方文化心理結構是從后者的角度而言。
所謂文化心理結構是指特定的地區(國家)、民族和主體在長期的歷史發展過程中由各種文化環境交互作用而形成的, 并內化于主體頭腦中的認知心理結構、價值體系結構和思維方式的總和,是對該地區(國家)和民族傳統的實踐方式和生活方式深層次的反映[1]。這種無意識的潛在機制是隱性于人類內部的集體意向。此集體意向不但反映了作為該文化主體對其客體的認識規律及態度,也反映了一個時期某社會群體的共同愿望,價值選擇及評價和心理傾向。因此,對西方文化心理結構問題做一定的研究,有助于我們了解西方文化思想的核心和精髓。有助于我們解決中國當今所面臨的現代化轉向問題。
眾所周知,西方文化發源于古希臘理性文化和古希伯來基督教文化。古希臘理性精神重視現實,幸福及科學,而希伯來基督教精神重視超驗,崇高及靈魂。兩者為西方文化確定了不同于其他民族和地區的特殊基調,并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步沉淀、凝結于西方文化心理結構之中。兩者并列構成西方文化的淵源和基本精神,并因此不斷被繼承下來。總體來講,西方文化心理結構有著以下三點特征:①崇尚理性;②個體本位;③基督教精神。
一 崇尚理性
西方崇尚理性的精神是西方文化心理結構中最重要的一個特征,它表現為承認客觀自然世界的可認知性,在各個領域中對形式邏輯的推論和證明法則的普遍遵從,在科學及學術活動中對概念、范疇的建立和理論抽象的偏好,對真理的虔誠信念以及在日常行為方式中的工具合理性原則。這種對理性的崇拜可以體現為兩點:第一,理性萬能。在西方理性主義中,理性是一種絕對力量,它具有跟上帝一樣萬能的能力。人們借用理性,可以解決人類在歷史進步中所面臨的種種問題。任何不合理的社會問題或弊端僅僅是暫時的時代原因或歷史片段,人們憑借理性的力量可以不斷推動歷史和社會的發展及進步。在這里,情感及意志等非理性因素沒有地位。第二,理性至善。理性是一種善的力量,它構成人的本性,代表著人的本質。在理性主義者那里,價值理性的地位被知識理性及科學技術理性所代替。
古希臘哲學體現著古希臘理性主義的精髓。古希臘哲學家對其理性主義有著基本的理論和思想。即自然、宇宙和世界是依據理性或邏各斯而運行存在的,人類可以通過自身的理性對世界的規律及本質進行認識和把握,從而掌握和改善自然。例如,赫拉克利特揚棄了米利都學派試圖用一種自然物質作為整個自然界變化的根據的學說,指出事物的變化是按照某些固定的關系完成的,是在一種永恒不變的連鎖中完成的,因而只有這個事件的節奏(后來稱作受規律支配的自然界的一致性)才是永恒的,這就是宇宙理性[2]。同時愛利亞學派的巴門尼德將事物的本源歸結于不生不滅、不變不動的“存在”,與赫拉克利特的理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在古希臘哲學家中,真正將“宇宙理性”充分展開的是柏拉圖的理念說和亞里士多德的實體論。柏拉圖認為獨立于人心與事物之外有一個等級分明的理念世界,是永恒不變的,絕對的,唯一真實的存在。理念才是事物的原型,事物之所以存在是因為“分有”了理念,事物只不過是理念的不完善的“摹本”或“影子”。亞里士多德的實體論為我們描繪了宇宙萬物由質料到形式,由潛能到現實的發展過程和統一過程,從而構造了從最低級的、純粹的質料到最頂端的“純形式”,即“絕對的存在”這樣一個合乎理性的宇宙結構。
在中世紀(西方傳統農業時期),是人們暫時生活在以宗法關系和經驗文化要素所構成的自然和自在的世界之中。由于時代的原因理性主義傳統沒有得到重視。隨著近代文藝復興、宗教改革、科技革命的相繼出現,古希臘的理性主義傳統得以復蘇并以科技理性的方式得以巨大發展。科技理性繼承了古希臘理性主義精神關于宇宙理性結構和人是理性存在的基本思想,并結合近現代科學技術及思想文化的發展迅速以一種新的理性主義思潮成為新時代的人類特征。人們提倡理性,追求知識及技術,重視科學實驗,探索自然。并高度相信科技的無限潛能及萬能作用,相信是隨著科學技術的不斷進步,人類終究可以了解世界并解決世界上的任何問題,在與自然的斗爭中獲得全面的勝利。這種理性至上的思想仍然在西方乃至全球有著巨大的影響。
然而需要特別指出的是,西方文化中的理性主義是一種形式邏輯的理性主義,在此種意義上的理性概念往往與知性相混淆。所謂知性,是指理解的性能,包括規定、判斷、分析、推論、區別、比較等認識的性能或求知的能力在內。同樣,形式理性它不注重具體的個別的思維內容而是注重從形式結構方面研究概念、判斷和推理及規律。正如貝爾所言“希臘人都面向那永恒的形式,而不顧物質。他們把物質看做是存在的降格,而認為用語物質的活動是卑賤的。此外,實驗的觀念在他們是和對幻術、迷信、變把戲等的觀念聯系一起的。”[3]形式邏輯具有超越實際趨于用純粹的方法認識世界的指向。它通過運用抽象符號,建立公理公式等純粹認識方式尋找系統理論的建立。這些理論體系并非直觀實際,而是注重在邏輯和理論上的成立。也就是說,只要在理論上能夠完成判斷,便形成了對某事物的認知。
中國式的辯證邏輯的理性主義則主要指多表現為重視實際實用的一面。這種辯證邏輯的理性主義面向現實生活,而非執著于去解決理論上抽象的邏輯和思辨問題,與西方的形式主義相反,它多考慮在活生生的世界中如何解決面臨的實際問題,如何在行動中體現辯證的智慧,而這種智慧往往又是最高的宇宙理性“它(中國式的辯證法)的重點在揭示對立項雙方的補充、滲透和運動推移以取得事物或系統的動態平衡和相對穩定,而不在強調概念或事物的斗爭成毀或不可相容。”[4]這種中國式的辯證法在梁漱溟那里被表述為理性早熟,此種意義上的理性絕不同于知性。可以這樣理解,中國的理性早熟就是沒有經過知性的層面而直接達到了理性的層面。對于最高的宇宙理性,只需體悟便可獲得,不需要知性的作用。正因為如此,中國傳統思想多考慮融合與貫通,分界意識不強,所以對于世界本源的理解多混沌不清。如老子一面將“道”作為宇宙的終極本源,一面卻說“道可道,非常道”,也就是不可言說的。不能言說就是不能和他物相區分。因此中國文化可以被理解為一種融的文化。相反,西方知性層面上的形式邏輯的理性主義強調邏輯分析,強調彼此的區別和差異,因此是一種隔的文化。這種隔的文化表現在人們對界限意識的熱衷和推崇。如此說來,西方文化心理結構中對理性的崇拜應該是知性層面上的形式邏輯的理性。而中國文化中缺少了知性的作用,也就缺少了界限意識。而這種崇高形式邏輯的理性主義傳統,也直接反映到到西方學術界對形式、符號及語言等問題的敏感和不懈追求。
二 個人本位
西方文化心理結構的第二個顯著特征就是相對于中國群體本位而言的個體本位主義。西方文化強調個人作為有理智、尊嚴和自由意志的獨立個體的地位,要求人們要對個人的命運負責。人們應當依靠自身的自由意志來決定怎樣處理各種關系,怎樣依靠自身的理性完成自我價值的體現。而中國文化將個人看做社會和群體的派生物,是類的存在。個人只有無條件地將自己的利益和命運托付給社會或群體才能體現出自身的價值。這是由于中國是傳統的農業文明社會,人們多以家庭血緣關系來維持勞作,在相互協作中生產實踐,個人離開群體便不能體現其價值。而西方世界早在古希臘時代便形成了農業、手工業、商業并重的經濟結構。隨著工商業階層的崛起,以平等交換的商業原則促使了古希臘人民對自我意識的覺醒和成熟,因此孕育出與西方個體本位的文化特征。正是這種自我意識的覺醒和成熟,形成了西方世界崇尚個人自由及個人權利的重要表征。雅斯貝爾斯說道:“西方懂得政治自由的思想。希臘產生了一種自由,它雖然只是短暫的現象,但沒有世界其他任何地方出現過。自由的人們忠貞不渝的兄弟關系,勝過自稱正將幸福帶給各民族的極權主義組織的普遍專制。以這種行動,希臘城邦奠定了西方所有自由的意識、自由的思想和自由的現實的基礎。按照這種政治意義,中國和印度對自由一無所知。”[5]經過四百年中世紀基督教的黑暗統治之后,文藝復興將人本主義精神重新煥發出來。人們高揚人格尊嚴,提倡人的價值,反對神性。肯定人的權利反對神權。18世紀啟蒙思想家更是高舉“天賦人權”的旗幟,高喊人生而自由品等的口號。從此,這種重視人性及人的主體性為特征的人本主義精神更加成為西方文明的核心價值。
三 基督教精神
古希伯來文明帶給西方文化的便是基督教精神。在基督教看來,人是一種靈魂和肉體的結合體,而只有肉體是歸屬于人自身的,靈魂則歸屬于上帝。那么,基督教便帶給西方文化一種超越的宗教尺度,即人類世界是有限的經驗世界。而彼岸世界是無盡的超驗世界。這種經驗世界與超驗世界相互對立的認識,完全區別于我國古代文明對自然世界混沌無異、渾然一體的理解。耶穌說“凱撒的物歸于凱撒,神的物當歸給神。”這都突出了天國與人間、彼岸與此岸的兩個世界的劃分。在西方人看來,由于人類生活在有限的經驗世界,所以不可能實現對自我的超越和救贖,而上帝作為世界的主宰將完成對全人類的審判。所以,只有彼岸世界的生活才是真正永恒和幸福的。經驗世界現實生活從根本上是痛苦的和罪惡的。人們只有把幸福和希望寄托于上帝,并且甘愿承受此生的痛苦和磨難,才能超越到彼岸世界,才能回歸上帝。“被釘在十字架上的基督”便是這種基督教精神的最好寫照,即通過克己禁欲乃至犧牲來完成對靈魂的拷問從而達到與上帝同在的愿望。基督教精神對于西方社會發展起到了一定的推動作用。馬克思·韋伯指出“在構成近代資本主義精神乃至整個近代文化精神的諸要素之中,以職業概念為基礎的理性行為這一要素,正是從基督教禁欲主義中產生。”[6]由此可見,基督教精神也深深的存在于西方文化心理結構之中,并且以獨特的方式影響著西方世界。
應當指出,西方文化所表現出來的種種特點都離不開以上三個方面的相互作用。西方文明對于以下三方面的認知明顯突出于中華文明,即對知識、權利和上帝的了解。對知識的追求源于對理性的崇拜和形式理性的思維對理論體系的構造。重視權利則是肯定個人本位主義的結果,正是肯定了自己的同時又肯定了他人,才可以保證個人權利的實施。而對上帝的崇仰則是基督教精神的體現。西方文化心理結構的三個特征無不起著重要的作用。另外,相對于中國式的體悟型文化,有人講西方文化看作是一種反思型的文化。這也可以從西方文化心理結構中的三個特征的角度得以解釋。總體上來說,正是人通過自己的理性意識到了自我,并將對象世界看做是自我的對象化使之與主體分離開來,進而通過對外部世界的實踐或改造將自身的本質作用到外部世界,給外部世界打上了自身理性的烙印,并通過對外部世界的認知來了解自我認識自我。此時的世界或宇宙恰似一面明鏡,反應出人的本質和人性。這種認知和追求是無窮無盡的。因此,需要一個超驗的上帝和天堂讓人們能有信心繼續完成對自己的超越,完成對自身價值的評價。
綜上所述,西方文化中的理性崇拜、個人本位主義和基督教精神并不是各自平行發展,而是在相互的作用中不斷滲透到西方文化心理結構之中。并在相互的促進中形成了西方文明特有的認識方式、價值判斷及思維形式。無論是過去還是將來,它們都將不斷影響著西方乃至全球文明的進程。
參考文獻
[1] 引自 袁銀傳《文化心理結構之我見》《哲學動態》,1988年第10期
[2] 引自 文德爾班著 羅達仁譯《哲學史教程-特別關于哲學問題和哲學概念的形成和發展》,商務印書館1993年版.第55-56頁
[3] 萊昂·羅斑著,昂利·貝爾序《希臘思想和科學精神的起源》陳修齋譯.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第14頁
[4] 李澤厚.《中國古代思想史論》 .天津社會科學院出版社.第289頁
[5] 雅斯貝爾斯著 .《歷史的起源和目標》華夏出版社,1989年版.第74頁
[6] 馬克思·韋伯 .《新教倫理和基督教精神》.三聯書店,1987年版.第14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