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母親去世那天就暗暗下了決心,一定完成母親未了的心愿。母親走的那天對小姨的怨毒眼神時刻在她的腦海浮現。
母親患了腦出血,躺在床上整整十年。小姨精心伺候了十年,但她和母親并不領情。她認為是小姨氣走了母親。
她十幾歲的年齡已懵懂了大人的情愫。從父親對小姨曖昧的眼神,從母親對父親的大發雷霆,她已感覺到了。而琪兒的出生,是母親更加不能忍受,她拒絕治療以死抗爭。
琪兒是小姨和父親的結晶嗎?她也懷疑。
今天是琪兒的生日。琪兒在家是驕傲的公主,她尤看不慣,雖然琪兒對她很敬畏。
就在父親和小姨向琪兒進行生日祝福時,她拋出了一枚重型炮彈;琪兒和李東好上了,李東是有婦之夫,他女人昨天鬧到琪兒單位上去了,可琪兒竟如此安定,安定的什么事也沒發生,安定的高興的過自己的生日。
那一刻,父親氣得手發抖;
那一刻,小姨狠狠抽了琪兒一巴掌;
那一刻,她痛快淋漓。
她把積攢了多年的鄙夷一股腦兒摔在小姨頭上:別那么驚訝,琪兒不是跟你學的嗎?你敢說她不是我的妹妹嗎?
小姨和父親臉上的絕望和灰心居然讓她那樣的興奮。
接下來的時間,父親蒼老了許多。幾次想找她談談,見她冷若冰霜的臉,欲言而止。
她有點可憐父親,存心單有那么一絲絲,隨即又被母親的怨恨所替代。
母親是在琪兒出生那天吃藥自殺的。他把父親給她每天一片的安定偷偷攢了兩月,一門氣吞了一瓶。
在接踵而至的傳言里,每個人都認為她恨死了小姨,恨死了父親和琪兒,所以當她主動撮合父親和小姨的婚事時,包括父親和小姨都充滿了震驚。她對每個人說她母親的自殺是因為她心理有了病,不怪任何人。殊不知,她心里早已醞量了報復計劃,那就是讓小姨生不如死。
琪兒的身敗名裂使她高興了好一陣子。她在按她的意愿辦事,父親想要的她偏不,父親和小姨不想的她偏干。母親留給她的樓她賤賣了,為的就是準備離開這個傷心的城市,為的就是在父親和小姨需要他的時候離開他們。
父親這天小心地推開她的門,她高傲地躺在床上,頭也沒抬。父親囁嚅地說,你大了,我說的你也許不相信,但我必須告訴你。父親很難過,小姨是在你媽媽癱瘓后來的。她說要照顧你媽媽一輩子。當時她受了創傷,她立志不嫁,她愛的人拋棄了她,而且有了身孕。她想打掉孩子,我不同意,父親頓頓,又說,因為你小姨子宮有了肌瘤,打胎會有生命危險的。所以,她就住在家里,直至琪兒出生。
父親真的老了許多,他對她說,我已決定做親子鑒定,用科學的方法證明我和你小姨當年的清白。
她夜不能眠。難道真的是誤會嗎?心里忐忑不安,一遍一遍地問自己,難道媽媽和自己真的錯了嗎?
幾天后結果出來了,父親和琪兒真的沒有關系。那天她對著母親的遺像大哭了一晚上。這么多年來她一直不快樂,一直生活在仇恨里,可到頭來恨得居然是一場誤會。
她和小姨第一次同床而眠,就像小時躺在媽媽身邊一樣。小姨熱淚盈眶。她告訴了她一個驚天秘密,父親沒有生育能力。一開始是死精,后來媽媽癱瘓了,他一直壓抑,就出了問題了。小姨和父親結婚后去了很多醫院都沒治好。她震驚了,難道她不是父親的親生女兒?
小姨緊緊摟著她,輕輕說,孩子,你媽媽嫁給你父親之前有過短暫的婚史,在她孤立無援的時候,得到父親的幫助,娶了已有身孕的她。
小姨已泣不成聲,她說你媽媽嫁了一個沒有生育的人,而小姨把一生賭給了無性之愛。
她痛哭流涕。為自己的無知,為自己的傷害。她感到了小姨的偉大,這么多年了,為了維護一個謊言,維護一個流淚的謊言,忍受了這么多年無愛的清苦,縱容她的驕橫和武斷。她緊緊抱住小姨,哭著喊著,媽媽,媽媽……她知道,這份遲來的醒悟還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