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三,大多數知青回家探親還沒回來,這個屋就剩下我和天津知青連連兩個人。盡管食堂距宿舍只有200米,可我們兩個懶蛋早上誰也不愿意去食堂打飯,躺在被窩里就分了工,連連負責把昨晚剩的饅頭切成片,放在爐蓋子上烤,當兩面都烤得黃黃的脆脆的時候,由我負責抹上點豬大油。還沒等我再咪一覺,饅頭就已經烤好了,連連催我起來,我說:“香噴噴的,就這樣吃吧!”一聽這話,剛鉆進被窩的連連一掀被子又竄了出來,用一口純正的天津話叫道:“干嘛!咱都說好的事,咋又變卦了?”沒辦法,我只好起來到床下去拿豬大油,誰曾想,裝大油的玻璃罐里空空的,連最后的油底子也不知被誰用饅頭給擦走了。
只好披上棉襖找點肥野豬肉,到門斗一看,坐吃山空,吊野豬肉的鉤子上空空蕩蕩,最后一塊肉也同樣不翼而飛,掛滿白霜的門斗里只剩下一副我們都不愛吃的凍豬肝。我說:“連連,油和肉都沒了,只剩豬肝,今早也只能煮它吃了。”
連連說:“也好,今天就吃點差樣兒的。”
我們又重新分工,洗豬肝、燒火、找鹽和山花椒,不到一個小時,爐上那臉盆里就冒出了大股大股的蒸汽,肉香四溢。沒一會兒,只聽得隔壁農工班有人敲墻喊道:“等一會再吃,我給你們送酒去!”
連連說:“這幫饞貓又開玩花里胡哨的小伎倆了。”
可不是,上次我們燉大雁肉,就是隔壁一個人拎兩瓶北大荒白酒,敲開我們的屋門明里要和我們對飲,結果進來六、七個人,本來我們幾個人挺好的美餐,呼啦一下變成狼多肉少的局面,弄得我們誰也沒有吃好。今天,這副豬肝也就二、三斤,剛夠我倆吃,如果把他們放進來那后果不堪設想。
有了上次的教訓,我對連連說:“趕快把門插上,別讓那幫鬼子進莊!”
插上門,為了保險,連連又支上根扁擔頂門。
門外的人拍著門,跺著腳地喊:“太冷了,快開門,就我一個!”
連連小聲對我說:“這人在跟咱們打馬虎眼,哪是一個,是一幫。”
果不其然,雖然是一個人在叫門,可透過窗簾縫隙又看到三、四個人的身影從屋后繞了過來。
干脆,實話實說,連連回答:“哥們,別敲了,說真格的,咱今天的豬肝不多,剛夠我們兩個人吃,多一個人都不夠分兒,對不起您啦。”
“大過年的,讓我們進去喝點湯也行啊!”
“我們煮的是豬肝,沒湯,你們哥幾個回去喝酒吧!”
“那咱們在一起嘮嘮磕熱鬧啊!”
“……”
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嗆嗆沒完,我們邊說邊吃,那豬肝也快被我們吃完了,還有幾片焦黃的烤饅頭片。
我抹抹嘴說:“看他們怪辛苦的,放他們進來吧!”
門開了,四、五個人蜂擁而進,眼睛盯那臉盆沖了過去,風掃殘云,剩豬肝和那烤饅頭片頓時無影無蹤,煮豬肝的水也被當作湯喝個精光,其中一個說:“哈哈,哥幾個鬧個水飽,今天可以不去食堂了,回去接著打撲克!”說完大伙呼嘯而散,地上只剩下兩瓶北大荒酒。
連連說:“這些家伙真是懶透腔了,在門外凍了半天,就為了不去食堂打飯,有工夫都跑幾個來回了,看看看,連酒都忘喝了。”
我用腳把酒瓶往邊上扒拉扒拉,不小心,一酒瓶倒了,酒灑了一地,趕快扶起,說:“這幫家伙不喝酒早早把瓶蓋打開做啥。”可一聞,這哪里是酒,明明是普通的涼水,再檢查那一瓶,同樣是水。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