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我做值日,早上在學校門口上崗時,總會偶爾看見一些同學,在進校門前,把手上沒吃完的食品,順手往旁邊一扔,有的是饃饃,有的是油餅,有的是包子……這些都習以為常了。
但當我看見扔掉的是一只才吃了一口的茶葉蛋時,我就總要想起我小時候吃咸蛋的情景。
那是幾十年以前的事了,家里雖然終年都養有母雞,也經常聽到母雞生蛋報喜的“咯!咯!”聲,但那些雞蛋,是全家人買油鹽的來源,除了有客人來煮蛋(小孩子是不能與客人同桌吃蛋的),父親“虛了”(勞累、小?。r吃蛋之外,其他就誰也輪不上吃蛋了。
但一年之間有一次是大家一起吃蛋的日子,那就是插秧的那一天。
每年插秧的一天,是再窮的人家也要吃蛋的,那是香噴噴的咸蛋。想吃一年一次咸蛋的我,總是認真地看著母親怎樣做咸蛋。
在插秧的20多天以前,母親就準備好了蛋,洗個干凈,用筷子輕輕地敲打(那聲音非常好聽),使蛋殼有輕微的裂痕,再把蛋放入酒糟缸子里,撒上鹽,密封起來。
從這一天起,我們兄弟姐妹總愛在蛋缸邊轉悠,似乎聞得到咸蛋的香味,并且覺得一天比一天更香。好不容易盼到插秧的一天了,母親取出咸蛋,擺在飯上蒸熟,裝在大碗里,等到大家都在飯桌上坐定時,母親才捧上咸蛋,親手分了起來:首先分給下田插秧的人,一人一個;其次才是我們兄弟姐妹,兩人一個。我和四哥共一個。
母親把我們的咸蛋放在四哥的身邊,慎重其事地說:“這是你和弟弟的,吃斯文(省)點?!?/p>
四哥把咸蛋從大的一端,輕輕地剝了一個拇指大的、圓圓的口子,遞給我說:“小弟,你先吃。”
我趕快接過咸蛋,只見圓口子里面,那蛋白下凹成一個小小“鍋”,“鍋”里裝著蛋油,蛋油上還有油珠星兒。
我將筷子伸進去蘸了蘸蛋油,大口地挖了一口飯,就把咸蛋遞給四哥。四哥也像我一樣地蘸著蛋油,吃著飯。
母親看著我們吃蛋,笑瞇瞇地表揚說:“我這兩個尾仔(小兒子)吃得真斯文!”我們輪流著吃,吃飽了一頓早飯,恰好吃了個“白見黃”(吃完了一端的蛋白,見到了蛋黃);中午飯吃完了,蛋白、蛋黃各矮了一圈兒;晚飯過后,一個咸蛋正好還剩一半呢!那是留著第二天吃的。
母親收拾碗筷時,會逐個檢查,把一天中沒吃完的咸蛋,一個個地排著隊,擺放在酸菜上,第二天大家都能按順序,找到自己沒吃完的咸蛋……
那時我常想:什么時候,我才能一個人分到一只咸蛋??!并且年年盼著插秧節的早日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