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芬的詩歌

衰老

我聽見衰老的腳步聲

正在向我靠近

一開始他躲躲藏藏，貓腰前行

這會兒他大搖大擺

大步朝我開進

他著一襲中古時期的黑袍

裹挾著強烈的腐朽的氣息

他面色沉郁，神情晦暗

手中攥著大把大把

屬于我的東西

我像一支失守的部隊

丟盔卸甲，大勢已去

放棄身體

如同放棄前沿陣地

我們一生下來

我們就老了

衰老會一點一點地

蠶食我們新鮮的肉體

直至消失，不留一絲痕跡

如果可以

嗯，母親

如果可以

我想重回您的身體

卸下全副武裝

卷曲已然成熟的自己

吮著手指

沉沉地睡去

嗯，母親

如果可以

請讓我多呆一會兒

我喜歡這所蠶繭般

柔軟的房子

房子里溫暖的黑

黑里涌動的潮聲

嗯，母親

如果可以

我愿意是您終生的秘密

空氣里總有許多腐蝕的東西

比如名利比如愛情

比如和親人之間

越來越遠的距離

紅月亮

這個夜晚我們走出家門

想看看月亮紅了是什么模樣

我們引頸而望

像兒詩中的鵝隨時準備向天歌唱

都以為月亮會像火一樣燃燒起來

結果一切跡象表明她受的只是暗傷

月亮冷眼瞧著咱們

揮手抽走所有含義不明的目光

她調整姿勢，重新皎潔

似乎打算把往事遺忘

熟悉的事物

對話框跳出一朵玫瑰

緩慢地開，帶露珠的玫瑰

跳出鮮紅的嘴，書上說

是吞噬嬰兒的嘴

排著隊等著擁抱的小人

親，是你嗎

是你嗎，親，愛你

像空谷回音

縷縷不絕

又來了，她彈出椅子

茶杯里的水迅速向鼠標漫延

而椅子砸疼了腳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