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中學詩歌的教學相當注意詩句的疏通、表達技巧的分析和情感的把握。當然,對于詩歌閱讀乃至通常意義上語文水平的提高,這些基本功的訓練非常必要。但詩句的疏通或者表達技巧的分析不可破壞詩歌的整體氣韻,不能使詩歌的分析成為詩歌的肢解。事實上,看懂了作品,透徹地了解了語言文字,能把握住“春風又綠江南岸”中的“綠”、“紅杏枝頭春意鬧”中的“鬧”這些關鍵字的妙處,只能稱得上理解了作品,并不等于是高水平的鑒賞。
【關鍵詞】詩歌;靈魂;氣韻
【中圖分類號】I207.25 【文獻標識碼】A
中國詩詞傳統中有一個強大的觀念,就是破除字句的雕琢,追求作品的整體氣韻。什么叫“氣”?可以理解為,來自生命的內在沖動。如果詩人有一等的胸懷,沒有必要斤斤計較個別字眼。當然,這也沒有取締詩人的煉字煉句,而是形成了一種曲折的美學追求:詩人仍然在煉字煉句,但是“煉”的結果就是使人察覺不到“煉”的痕跡。至于“韻”,筆者認為:主要指文章富于音樂性和節奏感,做到言有盡而意無窮。劉漢藩說:“氣韻生動要體現事物的本質及其運動發展規律。它是人的本質力量對象化及其自由形式的顯現,是作者心路歷程和時代精神的再現,是理想信念和智慧力量的閃光,從而達到思想性和藝術性的高度統一。”(劉漢藩《中華詩詞·詩詞意境開新宇》)所以我們在對詩歌進行細讀時一定要注意抓住詩歌的整體氣韻。
《夢》的氣韻美表現在其跌宕起伏的韻律美。在鑒賞詩歌時,氣韻可通過音節來體會,而音節又體現在字句之間。詩歌是能表現人的情緒和思想狀態的聲音藝術(就算默讀,也有個無聲的節奏),所以音樂節奏是詩歌氣韻生動的助推劑。但應該注意,這個音樂節奏是自然流露出來的,來自于情緒和呼吸的自然律動。詩歌的音韻美是一首詩歌一半的生命,它能詩歌給整體帶來一種和諧美,氣韻的流動美,讓詩更有生命感。李白非常熟悉音樂和舞蹈,這使得他的詩歌節奏明快,音韻和諧,言有盡而意無窮。
《夢》的氣韻美表現在其瞬息萬變的情感美。李白生性自由,追求解放,才思敏捷,他憑才氣寫詩,憑氣質寫詩,反對雕琢辭藻。《夢游天姥吟留別》的氣韻美即在于李白通過主觀的抒情,以豪邁奔放的氣質來運筆,他的詩在情感的表達上如滔滔逝水,不可遏止,極其奔放,全詩感情共有五次變化:向往——陶醉——驚異——失落——慷慨。詩人憑借激烈的情感,不斷換韻,情到韻出。起句情感蒼茫,意境渺遠,天姥山雖可睹,但在浮云中時隱時現,可望而不可及即,現實與愿望的矛盾在此句中一覽無遺。繼而連續用四個句子極力渲染天姥山之雄奇高偉,它橫夭而出,連四方八千丈的天臺山也相形見絀,情懷頓時激昂不可抑制。“因夢”成行后,幻境層出,奇景迭現,他沉浸于剡溪美景之中,攀至半山腰,又不由為所見的壯闊景觀所激蕩。暮雨將至,熊咆龍吟,林栗巔驚,令讀者的感情也隨之沉郁凝重,至此情感由渺茫而激昂而寧靜而高昂又沉郁,已有數轉,但作者并不就此收束,繼而隨電閃雷鳴創造了最瑰奇絢爛的想象,接著描繪氣象萬千的神仙世界,可謂動人魂魄,驚心眩目,情感更是排山倒海而至。但是忽而夢醒,無限恍然,情緒大起大落,起承過渡,全無痕跡。這時詩人的感情本已沉至谷底,似乎再不能激揚了,但末句“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又如奇峰突起,不卑不屈的巍然正氣沖天地而出,情感波瀾迭起,全詩在情感的瞬息萬變間一氣呵成,氣貫長虹,表現出勁健的風格。詩中之氣韻,也隨跌宕起伏的情感,有平有偏,有順有逆,有強有弱。胸中之氣宜平,筆下之氣宜順,自然之氣宜強,氣強言宜,可謂氣韻生動。
《夢》的氣韻美還體現在它的飄逸絕塵。在古人看來,詩文的格調源于心胸、氣質,這體現了一個人的神采、襟懷和氣韻。詩的氣韻最主要最基本的一點,就是詩人本身的氣韻。李白接受過儒家、道家和縱橫家等思想的影響,形成了他合則留,不合則游,放蕩不羈,蔑視權貴,濯足清流的思想性格。在他筆下有“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將進酒》)的非凡自信,有“我本楚狂人,鳳歌笑孔丘”(《廬山謠寄盧侍御虛舟》)的放蕩不羈……而《夢》這首歌行體詩歌飛騰想象,虛實相間,筆勢大開大合,完全打破了詩歌創作的一切固有格式,達到了任隨性情之所至而變幻莫測、搖曳多姿的神奇境界。“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腳著謝公屐,身登青云梯,半壁見海日,空中聞天雞”“忽魂悸以魄動,恍驚起而長嗟。惟覺失之枕席,失向來之煙霞。”李白乘著飄逸之氣,輕身飛揚,穿云觸月,撫摩蒼空,氣韻飄逸,凸顯了他自由自適的氣質。在夢境仙蹤、興會標舉的背后,透射出人間的大不得意,但他最終從中跳脫出來,決意“且放白鹿青崖間,須行即騎訪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寄意于清風朗月,托身于仙山洞府,在現世可能得到的真實的快樂中求得心理的平衡,以超邁灑脫的仙姿,飄逸朗遠的神韻,消彌其內心永遠無法解決的矛盾和不能自拔的痛苦。他的儒雅、沉靜、飄逸、從容、開闊的優美氣度使《夢》帶上了濃郁的瀟灑飄逸的氣韻,既標舉風神情韻而又渾然天成。
縱觀整首詩歌,節奏明快,音韻和諧,情思無限,氣勢奔放,韻味無窮。如果說,音韻是骨架,情感是血肉,那么氣韻便是神髓。當情溢了,氣滿了,韻自然而然地也就出來了。故而徐而庵說:“太白詩以氣韻勝。”
(責任編輯: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