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天機還是天真？

蘇文洋

王蒙先生著作等身。他的著作倘若讓我排排隊的話，小說第一，散文（回憶錄）第二，政論第三。近日，他的新作《中國天機——我要跟你講政治》問世。我在書店翻了翻，猶豫再三決定不買了。書買多了是要鬧危機的——不是經濟危機，而是收藏空間的危機。我已經鬧了很長時間藏書空間危機了。

天機不可泄露，尤其是中國天機。仔細想一想，我家收藏一本《中國天機》，還是講政治的，這多麻煩。如果是一本《中國天真》，我就覺得很有意思，至少很有趣味。后來，我從一些報刊上讀到王蒙新著的摘登，發現其中沒有多少“天機”，大多是他老人家的“天真”。把“天真”說成“天機”，一字之差，險些錯過一本值得玩味的好書。

《中國天機》書中說：“官大到一定程度，知道真實情，不易，很難。”他舉了聽說過的幾個故事。不客氣地說，這類蒙領導的故事，中國人都能講上一籮筐，談不上“中國天機”。

在這些例子之后，王蒙先生說：“讓我們摒棄這個庸俗的，把一切情況抹光抹圓的哄領導高興的規則吧。這么多挑戰，這么多麻煩，這么多難點，領導只有真正地知情，才能正確決策，才能推動工作，才能真正有所欣慰。哄著領導高興，那不是功勞，那是罪過！我建議，高級領導能夠微服私訪。高級領導多交幾個諍友，反正要多聽真話，多了解真實情況。”

國人談論事情，太喜歡“想當然耳”。換句話，也可以說是一廂情愿，太天真了。以為領導越大越聽不到真話，也就是領導越大越好蒙，這是王蒙先生的天真，也是中國人普遍的天真。再大的領導也是從基層做起來的，不是孫悟空從石頭里蹦出來的。今天的領導，不同于封建時代，養在深宮，不知民間的一切。領導太知道底下怎么弄虛作假蒙上級了，有的領導自己就是這么蒙過來的。

“不聾不啞，不做阿家翁。”領導有時只是故意裝聾作啞而已，不能去較真。省一級領導到一個地方，比如到一所幼兒園，真見到門外擁著一堆家長要求送孩子入園，或聽到園長訴說困難，怎么辦？解決問題是要拿錢的，從哪拿？解決一所幼兒園的問題，還是解決全省入園難的問題？把錢用到解決幼兒園問題上，影響了市政建設投資怎么辦？影響了政績怎么辦？領導不是不知道，而是知道了不能解決，顯得領導無能不如不知道，這就是蒙領導成功而領導被蒙也從不認為是罪過的原因。

現在有些老人家喜歡說自己“兩頭真”。小時候，天真活潑可愛，老了也天真得一副不知世事的樣子。王蒙先生或許不是天真，而是通過抹光抹圓的辦法把領導的責任都推給下面的干部。倘真如此，倒顯得我很傻很天真了。

【原載2012年9月14日《北京晚報·北京論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