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里的黃金之城

陳穎

杰伊瑟爾梅爾位于印度的“大西北”，四周被茫茫的塔爾沙漠所環抱，距巴基斯坦只有100公里。從德里前往這里，坐火車得吭哧吭哧折騰二十來個小時。

不過，只要趕在日落之前站在杰伊瑟爾梅爾城堡前，你就會發現，一切奔波都是值得的。

晨昏是杰伊瑟爾梅爾的魔法時刻。這里的城堡和民居清一色為黃砂巖建筑，就連門窗也采用當地產的黃砂石雕琢而成。雖然顏色單一，但在晨曦或夕陽的映照下，整個城市瞬間被點石成金，就好比芝麻開門后現出的寶藏，閃耀著令人心醉的金色光芒。“黃金之城”由此得名。

作為大漠中的邊塞小城，杰伊瑟爾梅爾有著粗獷而又鮮明的輪廓。這里的地標建筑是帶有中世紀“魔戒”風格的古城堡，四周環繞著鋸齒型的城墻，酷似一頂巨型皇冠戴在山頭。皇冠之下，匍匐著大片錯落有致的村落民居，與高高在上的城堡呈眾星捧月之勢。

這座盤踞在山頭的古堡是那么醒目，無論在城市哪個角落，只要一抬眼，它的威嚴壯美就會讓你過目不忘。當地的朋友曼奴告訴我，杰伊瑟爾梅爾城堡建于1156年，建造者是拉其普特王朝的統治者杰伊瑟爾王。這位對黃砂巖情有獨鐘的王公，不但賦予城堡黃金色主色調，還為他建立的這個城邦取名為杰伊瑟爾梅爾，意思就是“杰伊瑟爾的綠洲”。

由于地理位置優越，杰伊瑟爾梅爾好比是古印度絲綢之路上的驛站，曾在駱駝商旅中風光一時。不難遐想繁榮時期的城堡，云集了多少往返于印度和中亞的富賈名流。他們當中或許有蒙面的阿拉伯公主、富裕的波斯商人、彪悍的吐蕃武士、英勇的蒙古騎士????隨著時代變遷，杰伊瑟爾梅爾在海上貿易的沖擊之下日漸沒落，再加上印度與巴基斯坦的分離，這座城市最終失去了印度西部貿易中心的地位，人口也從極盛時期的11萬銳減了一半。

不復昔日輝煌的杰伊瑟爾梅爾，卻悄然轉型為新興的旅游城市。這里的古城堡已歷經800多年，依然保存得相對完好，就連市井老街也沒有在現代化中改變古樸的面貌。事實上，城堡里的生活依然如故，至今還有四分之一的城市人口在這里居住。只是，沒有了王公貴族，城堡變成了平民的天堂。

我對杰伊瑟爾梅爾一見鐘情，愛上了這座小城特有的古樸、寧靜和安逸。城內街巷縱橫交錯，大多為狹小的步行道，機動車難以通行，因此顯得格外清幽。每天在這里漫步閑逛，成了我們最愜意的事情。那彎彎曲曲的巷道，總能在下一個轉角，帶給我們不一樣的柳暗花明。

最亮眼的建筑莫過于王公宮殿和貴族府邸。它們都是黃砂巖建筑的代表作，墻面上布滿了精美絕倫的浮雕。尤其是樓層探出的一個個圓弧型陽臺、門楣和凸窗，通體雕琢出細密工整、精巧華麗的蕾絲圖案，巧奪天工到讓人瞠目結舌。據說這種雕刻風格是穆斯林工匠的傳統技藝，但在印巴戰爭之后，由于穆斯林工匠集體出逃巴基斯坦，當地再無類似的完美雕刻。這些建筑，因此成為杰伊瑟爾梅爾金色傳奇的歷史見證。

與奢華的宮殿官邸相比，這里的民居大多樸實無華，但細節處也總能給你驚喜。愛美的印度人熱衷于裝飾家園，門窗墻角隨處可見鮮花和布藝的點綴。即使是粗糙的土坯墻，也被描畫出美麗的花紋。據說這些彩繪顏料大多是從當地的礦物和植物中提煉而來，惟獨金黃色顏料的來歷最為奇特——竟然是牛尿。曼努告訴我們，在“神牛”身上提取金黃顏料可不是件簡單的事：首先要給牛喂上大半年的芒果葉子，牛尿才會變黃，然后把牛尿收集在容器里晾曬，最后就能得到這種附有神力的顏料了。

漫步街頭，感受到的是當地人的一種慢生活。這里的民居大多被改造成了別有風情的客棧和店鋪。杰伊瑟爾梅爾所處的拉賈斯坦邦以手工藝品最為著名，駱駝皮具、木頭玩偶和翹尖拖鞋等特色手工藝品成了沿街店鋪最大的賣點。一些傳統藝人還當街表演手工技藝，他們淡定的神情、嫻熟的技法，更像是在表達對生活的一種熱愛。

曼奴也把他在城堡里的房子改成了家庭旅館。不過在我看來，他的樂趣似乎不在于開小店做生意，而是悠游自在地生活。

第一次見到他時，他正在城堡里的休閑廣場曬日光浴。初次見面，他很自然地談起了天氣。杰伊瑟爾梅爾的天空總是那么藍，一年四季陽光明媚。拿曼奴的話說，因為風沙把天空打磨得晶光發亮，光滑得掛不住一朵烏云，因此這里雨水貴如油，最不缺的就是陽光。他告訴我們，由于嚴重缺水，純凈的沙土在這里起到了替代作用。當地人習慣抓一把沙土在身上搓洗，就當清潔皮膚了。曼奴把旅館交給別人經營，他的大把時間就用來拜廟祭神，與游客聊天，還為我們當起了義務導游。

在曼奴的引導下，我們跟著當地人騎駱駝到沙漠漫步，探訪沙漠里的小村落。兩天的漫步雖不足以深入沙漠腹地，卻絕對是一種特別的體驗。當晚，我們在沙漠露營。仰望蒼穹，漫天星星密密麻麻，仿佛伸手可抓，寒冷難捱的失眠之夜也變得浪漫起來。第二天，在歸途上迎來日落，荒涼的沙漠頃刻變成夢幻的金黃色，遠處若隱若現的城堡好比海市蜃樓。

據說，杰伊瑟爾梅爾原本是天上的宮殿，因中了魔法師的咒語，一夜之間降臨人間，變成了沙漠里的海市蜃樓。

告別杰伊瑟爾梅爾那天，在城堡里的休閑廣場再次遇見了曼奴。我問他，又在這里做什么，他笑瞇瞇地脫口而出：“Enjoy life（享受生活）！”

小貼士

如何到達：

印度德里有開往杰伊瑟爾梅爾的直達列車，約需20小時。從焦特布爾每天也有火車前往，全程6小時15分鐘。

注意事項：

杰伊瑟爾梅爾城堡是印度拉賈斯坦邦現存最古老的城堡。近年來城堡逐漸下沉，已被列為世界上100座瀕危遺跡之一。為了保護古跡，最好不要選擇在城堡內住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