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研
據說亨利·詹姆斯至死都是一位處男,和男人、女人都不保持密切交往。維特根斯坦的朋友們一度被定期召集到他家中,聽他用“高亢清楚的聲音誦讀自己的罪”,其中一項是:多數人以為他是處男,“但他并不是——年輕時他和一個年輕女人發生過關系”。康德的一生,有過兩次結婚的念頭,但那只是驚鴻兩瞥,在權衡自己的財產可否同時供養妻子和哲學后,他選擇了哲學。在情人要求結婚時,叔本華也反復考慮,她會不會影響到他搞哲學?似乎,學問和女人不可兼得。
禁欲主義似乎是這類男性成就其偉大事業的共同路徑。福柯一生風流,崇尚各種性的“極限體驗”,晚年也來了個180度大轉彎,贊美起禁欲主義。福柯認為,禁欲這種“自我擇定的折磨”意味著,“主體完成在其自身中正在進行的任務,以便成為他自身的主人”。當絕大多數人順從自己的本能,禁欲主義被賦予貴族品質,一種類似于“苦其心智、勞其筋骨”的只有少數人才能抵達的人格巔峰。
有趣的是,當這類男性哲學家有意識地禁欲,以順應天之將降的大任時,有一類女性藝術家則采取了完全相反的方式來證明自己的特立獨行。在無論是精神還是身體都被禁錮上千年以后,似乎女性掌握自己命運的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先做一個“壞”女人。伍爾夫、尤瑟納爾、蘇珊·桑塔格、麥卡勒斯、波伏娃????這個名單可以列很長。
波伏娃的傳記作者稱:“從青春期起,西蒙娜的性欲就處于休眠狀態。”其實那時她就是一典型的中產階級姑娘,會為獲得教師資格證拼命讀書,會聽母親的話去打網球以便能有機會認識同一階層的男性。后來,想要人生有一番作為的波伏娃覺得自己太規矩了,于是跑到酒吧,像上擂臺的拳手,給自己灌很多酒壯膽,假裝老練去勾搭人,可一旦上鉤者死皮賴臉,她又會生硬地擺出中產階級的貞潔面孔。
壞女人不是人人可做的,做壞女人也得有天賦。比如薩特的另一個也叫西蒙娜的情人,喜歡在妓院過夜,喜歡除了斗篷啥都不穿,或斗篷也不穿就光著身子為來客念尼采的《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這些女人的天賦是思考。她們一邊放蕩,一邊從哲學、人類學、歷史學、生物學、宇宙學等等來觀察、思考放蕩。這有點像阿蘭·德波頓在《愛情筆記》里描述的,男主人公一邊與女友在床上顛鸞倒鳳,一邊從鏡子里觀察。無他,天賦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