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爾默的自然生活

齊良培

我們是2010年搬到馬爾默的。

那個冬天,天天下雪，路上的積雪總也化不完，撒了鹽之后變得跟沙子一樣，下面還隱藏著不化的堅冰。在這樣的路上走著，突然就有兩位大嫂騎著自行車從兩座樓中間的小路上沖了出來，后座上還帶著小孩。她們彪悍的身影，成了我對馬爾默的第一印象。

初到馬爾默，不免震驚于城里無處不在的自行車。

馬爾默是瑞典第三大城市，位于瑞典南端，人口剛剛超過30萬，面積也不大，正好適合騎自行車出行。雖然老城里許多街道都是由方石磚鋪成的路，凹凸不平，在上面騎自行車實在不是享受，但馬爾默人民對此甘之如飴。

這里人人騎自行車，政府機構和很多公司都為員工準備了自行車，賓館也提供自行車供客人使用。火車站旁邊，停了大片自行車，那情形比之我讀大學時教學樓前的場景，也毫不遜色。最神奇的是，再往前走一點，圍繞老城的運河略微變寬，市政府竟然在上面鋪了個漂浮的平臺，專門用來停自行車，面積大約有半個足球場大，足以保證來往火車站的人們有充足的停車地方。

除去普通自行車，還有各種奇怪的自行車或配套裝備。最常見的就是掛在自行車后面的小車斗，可以坐兩個小孩。到公園之后，把掛斗摘下來，前輪打開，就可以當嬰兒車用，十分方便。還有一種加重型的貨運自行車，用的輪胎跟國內農村的架子車一般粗。

這兩年，有個小公司Hovding在瑞典甚至美國都很出風頭。他們發明了一種隱形自行車頭盔，平時像衣領一樣，若發生事故摔倒，能像汽車安全氣囊一樣瞬間打開。這個公司的三個創始人，就是馬爾默人。

歐洲人開車很猛，交通規則又完善，所以車速很高，這對騎車造成了不小的麻煩。為解決這個問題，馬爾默在全市主要道路旁邊都修了專門的自行車道，雖然還沒有遍及每條馬路，但足以讓人走遍全城而不同汽車搶道。

這些自行車道，經常會穿過公園或安靜的居民區，春天或夏天騎車出去，一路都是賞心悅目的風景。

我騎過的最長的一條自行車道，從馬爾默一直通到附近的大學城隆德，中間經過3個村子，此外就是大片的農田，20來公里，晃上2個多鐘頭一點不覺得無聊。

穿過五六月份的瑞典鄉村，經常一個人也見不到，只有路旁盛開的鮮花做伴。低矮的各式籬笆里，是平整的小塊草坪，透過干凈的玻璃窗，可以看到靜謐的房間里，光與影的跳動。偶爾會有一只小貓，雕塑一樣蹲在籬笆上，在你經過時，看你兩眼，然后跳下籬笆，伸個懶腰，慢慢走到花叢深處去了。

到了夏天，經常可以見到長裙飄飄的美麗女士，騎一輛自行車，車前掛一個藤條編的小筐，筐里裝著剛從集市上買來的鮮花——在亮到刺眼的陽光下，這一幕確實就是北歐明信片上的場景。

而她們經常買的花，也并不是特別大朵、特別鮮艷的那種，而多是一些小花，一叢叢的，看上去就像是路邊的野花。等我們慢慢熟悉了當地，找得到附近的集市了之后才知道，這些花很多確實是生長在野外的。它們看起來柔弱，但其實花期很長，又好打理，一大叢種在窗外的長方形花槽里，讓這些民居顯得花枝招展。

就連市政人員裝飾各處花壇、燈柱和廣場，也經常選用這些不知名的小花，甚至野草，看上去一樣迷人，花期又長，還不用經常澆水。

早春時還沒有太多花，有市民就買一些本地生的橡樹或山毛櫸的樹枝，插在室內，不幾日就長出新葉。這些枝條通常插在瑞典特產的大玻璃瓶里，放置在瑞典人民最喜歡的古董家具上（木頭坑坑洼洼又帶著蟲洞，鐵條斑駁銹蝕），背后是北歐經典的雪白墻壁，房間空空當當，恍惚間有種活在油畫里的感覺。

后來了解了一些有機生活的知識，才知道采用這些本地品種的植物，不但花草長得好，而且支持了本地花農，又減少了運輸帶來的碳排放，一舉多得。

過自然的生活，垃圾是個大問題，這方面瑞典可能走在了全世界的前沿，垃圾回收率超過90%。在人工成本極高的瑞典，回收率這么高，全靠普通人對于垃圾分類的日常努力。

在馬爾默，基本上每個樓里，都有專門的垃圾房，里面的大垃圾箱可能多達10個。街上也一樣，會在特定地點放上10來個更大的不銹鋼垃圾箱，報紙雜志、包裝盒及紙箱、有色瓶子、無色瓶子、金屬盒子、廚房垃圾、硬塑料……分門別類。小箱子用來放電池和燈泡等，電器和家具必須拉到特定的地點。廚房垃圾有專門的公司來收，加以發酵，產生生物燃氣，用于本地的公共汽車。最后實在沒辦法回收的，才是焚燒垃圾。

收垃圾的車也是特制的，車斗分為不同的功能區。工人把垃圾箱一一從樓里拉出來，掛上卡車后面相應的掛鉤，倒入不同的區域，再壓縮起來。住了兩年，這似乎已成了我必看的早上一景了。

馬爾默有一個新開發的居民區——西港，采用了綠色能源，用垃圾處理產生的熱量來供暖，污水處理完再用來澆花和做景觀……這個漂亮而綠色環保的小區一躍成為馬爾默最受歡迎的居住地，只租不賣，價格居高不下。

馬爾默市內有幾個公園，每個公園都是鳥的樂園，水面基本上全被鳥類占據了。主要是各種野鴨、大雁，還有數量不是很多的天鵝，以及數量眾多的海鷗。

據說，這是一個鴨子比人多的城市。臨近公園的馬路上，經常會見到鴨子過馬路的標志牌，提醒司機注意。平時，人走到這些地方，鴨子們會一擁而上，希望你給它們帶來吃的。

市立圖書館外面有一片小小的人工湖，旁邊是運河，中間的空地下有暖氣管道通過，下雪天從來不積雪，成了一些鴨子的冬季樂園。去圖書館讀書的人們經常把自己帶的面包分給它們，一些老人更是定期來喂。冬季灰暗的天空下，紛紛揚揚的大雪中，看這些鴨子聒噪搶食，感覺很溫暖。

到了春天，小鴨子和小雁到處都是，毛絨絨的，一點也不怕人，只顧著低頭吃草。但千萬不要伸手去摸，那樣會挨大雁爸爸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