駁靜
有個挺落伍的笑話,說是一個年輕人,這樣工作做不好,那樣工作不肯做,別人就問他,你到底愿意做什么?他回答說,我最愿意每天坐著車兜風,而且口袋里裝滿錢。對方恍然大悟:哦,原來你想做公交車售票員啊?
這大約是普通青年向往富二代生活的最早版本了,樸素而實際。如果換成文學青年,其向往的生活狀態,怎么著也得是“每天坐著,看書,累了就休息”。有人覺得不滿意,說要換成“累了,看看人來人往”。第三個人覺得,北京這塊地上看人都蒙著一層灰呢,“如果是在塞納河邊,那就完美了”。于是文藝青年最向往的工作誕生了:塞納河邊的書報亭老板。
據說,巴黎最有學問的人,就是書報亭老板。
同事蘇菲常年混跡在巴黎文化界。一次她去參加文化部主辦的一個沙龍,里頭有一個挺面熟的兄弟乍想不知道是誰,再想,原來是附近的報亭老板。對方也看見她,二人互道“咦,你怎么在這里?”蘇菲講話坦率與委婉并蓄:你在這里才奇怪,你不是賣厄從事報刊雜志零售行業的嗎?對方倒不以為忤,只以為奇:這是左派作家聚會,以你平時常買的雜志判斷,基本是個右派沒錯。蘇菲大驚,這位先生見微知著,熟諳世情,必是飽讀詩書的結果,堪稱報亭界的優質代表。
后來蘇菲在買報紙時留上了神,和形形色色的報亭老板聊天,覺得個個都像深藏不露的都市隱俠。再后來,蘇菲又盯上了舊書攤主,頓時一個新世界向她開啟。
塞納河邊的舊書攤,這些棺材模樣的綠盒子,和你在電影《天使艾美麗》的地鐵站里看到過的證件照自動拍攝機,大約算是巴黎城內年代最久遠、悶在城市角落里最讓人不經意的物件。
蘇菲又有新發現,一對從80年代開始經營舊書攤的姐妹,從某一天開始寫起了偵探小說,講述19世紀的書店老板,如何以業余偵探的身份與犯罪分子斗智斗勇,居然成了偵探迷們的心頭好,如今已經出版了一個系列,并且賣到了英國。
俗話說,大隱隱于市。覺遠大師,幾十年里只在藏經閣里做做衛生念念經,練就九陽神功而不自知,仙去前念的經書片段能惠及郭襄和張君寶,一個創了峨嵋,一個開辟武當。《天龍八部》里的掃地僧,在藏經閣里掃地40余年,不為外人所知,據說早就被金庸迷們排為武林第一高手。
蘇菲至今沒敢和傳統書店店主過招。小攤小販技精如此,巴黎那些從連鎖書店和亞馬遜手里幸存下來的傳統書店,大都父傳子子傳孫地開了好幾代,家學淵源,深不可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