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惠
大學畢業的時候,我一點也沒有離別的惆悵,反而萬分高興:終于可以離開了。
當年,我們學校的宿舍是打亂專業混住的,頗多奇人異事。有一個姑娘,時常午夜在上鋪面朝墻玩打火機,火光忽閃忽閃的;或者下雪的冬夜穿著內褲跑到陽臺上發呆——我們的陽臺是露天敞開的,而且對面就是男生宿舍樓。
不過,大家本沒想過要成為密友,倒也相安無事。尤其當時出了馬加爵事件,大家更覺得,對古怪不合群的同學還是要客氣一點。
后來,古怪的姑娘交往了一個穩定的男朋友,讓大家有安全感多了。畢業臨近,只欠一頓團結緊張嚴肅活潑的散伙飯來給青春收個尾。
等著上菜的當兒,姑娘們一致要求宿舍長大姐講幾句話,升華下同居的情誼。摩羯座的大姐先是羞赧地推辭一下,接著她低下頭撥弄著筷子,喃喃地說:當初也不是我想當舍長的,都是你們讓我當的……這4年來,每次檢查衛生都是我拖地,基本我干的活兒最多。說是期末評獎學金的時候,舍長會有加分,其實也沒什么用處……大家面面相覷,低了頭各自玩弄手中的杯子筷子勺子,不作聲。
“反正對于我們這樣的宿舍,將來也不會有任何懷念,我現在就盼望著離開,再也不相見?!苯K于,Cherry姑娘忍不住打斷了吐槽大會。Cherry是個有潔癖的姑娘,每天不是在洗澡,就是在去往澡堂的路上,不過僅限于把自己洗干凈了。每次打掃衛生,舍長姐姐都會自作主張把她亂放的物品扔掉。
氣氛突然就這么僵住了。我們很少當面吐槽別人,通常是在背后抱怨,不懂得如何處理當面的沖突。團結活潑的散伙飯嚴肅緊張而散。
那個夏天,有一把刀把我們分開,切割成各自的生活空間,青春也漸行漸遠。我們算不上摯友,所以不常有話對彼此講,QQ的頭像長期各自灰暗著,頂多在節日里群發幾條無營養的短信。
我常常看Cherry同學的博客,得知她在剛回南方的那個冬季,腳靠在取暖器上燙傷了——那篇博文就叫“以暖氣的名義想念”。再后來她結婚了,變成一個熱愛收拾屋子的人。舍長姐姐去了一家造汽車的公司做技術。她勤勉踏實,做技術也適合。
舍長姐姐結婚的時候,同宿舍離得近的人都去了。古怪姑娘也去了,讓其他人幫忙買了禮物和車票,說回來她再出自己那份錢,然后,一如既往地忘掉了。大家也習慣了。
工作之后才感到,相比職場的刀光劍影,大學的事情再涼薄狗血,也到底是青春的血?,F在倒是時常想起,一起去自習室占座、在路邊攤吃麻辣燙或者在宿舍臥談的情形——原來曾經急于擺脫的,其實是最好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