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的老街

徐琴

妙妙背著書包慢吞吞地在老街上走著。此刻，她的眼神像歡快的鳥兒一樣，在街上飛來飛去。

水果店的芒果叔叔正在幫客人挑選水果。小哈飾品店門口，人進人出。妙妙不由得停住腳，隔著玻璃朝里張望，里面熱熱鬧鬧，肯定是到新貨了。妙妙猶豫了一小會兒，邁動腳繼續往前走。今天小咪奶茶店的生意不錯，隊伍排了一長溜兒，小咪姐姐在里面忙得不可開交。妙妙三兩步跑到窗口喊：“要我幫忙嗎？”里面的人頭也不抬地說：“不用啦，快回家寫作業吧。下次姐姐請你喝奶茶！”

“呃——遵命，小咪老師。”妙妙俏皮地說了聲。轉過臉，街對面金魚大叔的門前圍了一圈人。妙妙飛快地跑過去，原來今天金魚大叔搞了一個新活動——釣金魚。

“只要花五毛錢，釣到金魚就帶走，還免費贈送一個小魚缸喲！”金魚大叔煽情地廣告著。

太劃算了！妙妙熱血沸騰。摸摸口袋，一毛錢也沒有。妙妙泄了氣，只好眼巴巴地干看了。

傍晚時分的老街好像睡飽了覺的人一樣，活力四射。街上人來人往，車鈴叮叮，吆喝聲聲，空氣里混合著各種的香味兒，粘稠稠的，直往鼻子里鉆。雖然身藏居民區，但老街的繁華一點也不遜色市中心的那些街道。

每天放學走在老街上，妙妙覺得像山里的猴子一樣，快樂。

妙妙的家在老街的一頭，學校在老街的另一頭。從家到學校，老街是必經之路。盡管媽媽限定妙妙在一刻鐘之內必須到家，但妙妙一走在老街上，就把媽媽的規定忘到爪哇國去了。

所以，媽媽很討厭這條老街。她覺得這條街又小又亂，更重要的是沒有大人的監管，小孩都會貪玩得忘記回家。

媽媽對老街的討厭，也不是沒有道理。這不，今天妙妙一不留神，就在街上逗留久了。

“嗬，終于回來啦！”妙妙才進門，媽媽就揮舞著鍋鏟從廚房里沖出來，“路上的螞蟻都被你踩死了吧！我就想不通了，就那么一條街，有那么難走嗎？”

“想不通就別想！”妙妙冷冷地丟下一句，走進自己的房間，“砰”的一聲，把媽媽和她的嘮叨甩在門外。

妙妙也想不通，為什么媽媽一看見她就像看見敵人似的？別人家的媽媽和孩子親密得不行，可她的媽媽一看見她就數落她，要么嫌她走路勾著頭難看，要么說她吃飯慢，寫作業慢……

總之一句話：媽媽就是看她不順眼！

“你出來！”這次，媽媽沒有回到廚房去消化她的憤怒。

“出來就出來。”妙妙拉著臉走出來。

“我問你，今天你在學校里又犯什么錯了？”

“沒有。”妙妙厭煩地回答。每天回家都有類似的問題。有意思嗎？

“還說沒有！老師的短信都發來了，說你今天在課上不好好聽講，和同學講話……”媽媽因為生氣，嗓音都尖細了。

“我是問題目的。我沒有犯錯！”妙妙也生氣地大聲辯解。

“你還狡辯，每次犯錯都有理由！”媽媽激動起來，倏地伸出手，在妙妙的臉上刮了一下。

“以后長點記性！不要再犯錯！寫作業去！”媽媽用一巴掌發泄了她的怒火，氣哼哼地到廚房去了。

妙妙捂著臉倔倔地站著，委屈的淚水無聲地順著臉頰滑落。

被媽媽責打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妙妙很小的時候，媽媽還是非常可親的。可是自從上一年級，自從一年級的老師找媽媽談過話之后，妙妙就覺得自己的生活變化了。

剛上學的時候，妙妙覺得老師們很奇怪，總是要小朋友們坐得直直的，一動不動。誰要是動了，老師就生氣地瞪大眼睛批評誰。妙妙覺得難受極了。

有一回上課，妙妙的圓橡皮不小心滾到了地上。咕嚕嚕，橡皮在地上開心地滾著。妙妙一急，忘了老師“不許動”的要求，就自顧自下位去追橡皮了。橡皮滾到別人的桌肚里了，妙妙就鉆進了桌肚。等妙妙爬出來的時候，正對著老師氣呼呼的臉。

妙妙媽媽就被“請”到學校里了。妙妙也被“請”到辦公室，不過是站在一邊。

老師說：“妙妙這個孩子，上課好動，寫作業也不認真……”

媽媽陪著笑臉聽著，眼睛卻瞪著妙妙。妙妙卻對老師辦公室充滿好奇，東張張西望望。

走出辦公室的時候，媽媽狠狠地說：“晚上再收拾你。”

那時候的妙妙不懂“收拾”是什么，但從媽媽的表情看出，肯定不是好事。

自那以后，媽媽就總有各種理由“收拾”妙妙，因為老師經常不厭其煩地給媽媽發短信。

有一回，剛“收拾”過妙妙的媽媽，非常納悶地說：“老街上的人都說你懂事，為什么在老師的眼里，你卻一無是處呢？”

妙妙也不明白。老街上的叔叔阿姨都喜歡她，為什么老師和媽媽卻總是嫌她呢？

沒事的時候，妙妙就想老街。芒果叔叔的大蘋果有沒有又溜到大街上？有一回，一個紅紅的大蘋果趁大家不注意跑到了地上，跑出去好遠，還是妙妙把它追回來的呢。芒果叔叔一個勁兒夸妙妙，還把一個大芒果硬往妙妙的書包里塞。妙妙當然沒要了。

小哈飾品店里好玩、好看的東西太多了，可是客人們總是亂拿亂放。妙妙每次在店里買東西，都會幫著營業員蘇阿姨整理一下，蘇阿姨超喜歡妙妙，經常摟著妙妙叫“小乖乖”。

一想到老街上的事，妙妙就忍不住地笑。

老街上幾乎每個人都認識妙妙！偶爾媽媽接妙妙放學回家，街兩邊和妙妙打招呼的人此起彼伏。認識妙妙的人竟然比認識媽媽的還多，搞得媽媽很郁悶。

一轉眼，妙妙都五年級了。在學校里，妙妙很努力地做好孩子，老師倒是對她越來越順眼了，可媽媽卻對她還是橫挑鼻子豎挑眉。

吃晚飯前，常年出差在外的爸爸竟然回來了。他看了看母女倆的樣子，就明白了，說：“你倆怎么總像兩頭打架的牛啊？”

媽媽一臉委屈：“能怪我嗎？這孩子越來越不聽話，放學從不按時到家。我能不說她嗎？”

妙妙默默扒著飯。多年的經驗：越辯解越糟糕。

“街上人多、事多，孩子好奇心重，也很正常。”爸爸委婉地勸媽媽。

“不行，會影響學習的。”媽媽堅決反對。

“學習學習，就知道學習。”妙妙在心里輕蔑地說。

“這條破街，越快拆除越好，亂糟糟的，對孩子沒什么好影響。”媽媽越說越激動了。

“我看你啊，倒是要把你的舊思想先拆除。”爸爸打趣著說，“為什么老街上的陌生人都夸孩子？說明咱們妙妙有優點值得表揚。”

“她有優點嗎？”媽媽好像很奇怪地反問爸爸。

“當然有了。”爸爸認真地說，“妙妙肯定是個好孩子，只是你總盯著孩子的缺點。我看你要向老街上的人學習，多夸夸孩子。”

媽媽不吭聲了。

妙妙卻忍不住了，她嘴里銜著飯嗚嗚咽咽地哭起來，眼淚滴答滴答地落在飯碗里。

（責編/冉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