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下勞動力價值的認識誤區及其回歸

張友強

內容摘要：馬克思的勞動力價值理論將勞動力價值的構成分為三個部分，其貨幣表現就是勞動者的工資收入。我國勞動力價值長期以來都被低估，“廉價勞動力”被作為一種重要資源參與國際產業分工。本文分析了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勞動力價值的認識誤區，指出在我國勞動力價值被低估的影響，并提出了勞動力真實價值回歸的實現途徑。

關鍵詞：勞動力價值 收入差距 影響 實現途徑

目前，在我國國民收入分配體系中，勞動報酬占國民收入分配的比重呈逐年下降的趨勢，這種趨勢不僅對社會穩定、經濟發展造成了影響，而且直接關系到和諧社會的構建。十七大報告指出，要“逐步提高居民收入在國民收入分配中的比重，提高勞動報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胡錦濤總書記2010年4月發表重要講話，并強調，要不斷增加勞動者特別是一線勞動者勞動報酬，讓廣大勞動群眾實現體面勞動和有尊嚴的生活。學術界對如何提高勞動者待遇也從多個方面進行了論述。但為什么迄今普通勞動者的工資水平依舊如此低下？普通勞動者的工資水平究竟應該處于什么水平？筆者認為對上面問題的回答須從其本質即勞動力的價值分析開始。

早期資產階級經濟學家及馬克思對勞動力價值的論述

（一）早期資產階級經濟學家對勞動力價值的論述

從資本主義一誕生，工人的工資就是關注的焦點。重農學派的重要代表人物杜爾閣認為：由于勞動力市場是供大于求的，所以工人的工資只能維持其最低限度的生活。英國古典政治經濟學創始人威廉·配第提出工資是維持工人生活所必須的生活資料的價值。馬爾薩斯等人也持有類似的觀點，認為工人只能拿最低限度的工資。

古典經濟學派的亞當·斯密的認識則進了一步：“需要靠勞動過活的人，其工資至少須足夠維持其生活，在大多數場合，工資還得稍稍超過足夠維持生活的程度，否則勞動者就不能贍養家室和傳宗接代了……工資是勞動的價格，勞動的自然價格取決于維持工人及其家屬所必要的生活資料。”李嘉圖繼承了斯密的觀點，認為勞動是一種商品，工資是勞動的價格，勞動的價格可以分為自然價格和社會價格。與斯密等不同的是，李嘉圖把勞動的價格看作是一個變動的量，他認為，“勞動的自然價格不能理解為絕對固定和恒常不變的，即使食物和必需品的價格也是如此。它在同一國家的不同時期是有變化的，在不同國家差別就十分大”。

（二）馬克思對勞動力價值的論述

根據馬克思的觀點，勞動力價值分為三個部分，即維持、延續和發展勞動力的生活資料價值。馬克思指出：“勞動力的發揮即勞動，耗費人的一定量的肌肉、神經、腦等等，這些耗費必須得到重新補償。勞動力所有者今天進行了勞動，他應明天也能夠再在同樣的經歷和健康條件下重復同樣的過程。因此，生活資料的總和應當足以使勞動者個體能夠在正常生活狀況下維持自己。” “生產勞動力所必需的生活資料的總和，要包括工人的補充者即子女的生活資料，只有這樣，這種特殊商品所有者的種族才能在商品市場上永遠延續下去。” “要改變一般人的本性，使他獲得一定勞動部門的技能和技巧，成為發達的和專門的勞動力，就要有一定的教育或訓練，而這就得花費或多或少的商品的等價物。”

可見，勞動力商品的價值就是生產和再生產勞動力所必需的生活資料的“總和”所代表的價值，它包括三個部分：維持勞動力所有者自身所需要的生活資料的價值；勞動者繁衍后代所需要的生活資料的價值；勞動者接受訓練和教育所耗費的費用。

很顯然，馬克思比李嘉圖前進了一大步。他認為勞動力價值不僅包括維持勞動者自身生存所必不可少的生活資料的價值和維持勞動者家庭所必不可少的生活資料的價值，還包括勞動者接受教育和訓練所耗費的費用，同時，勞動力價值受歷史的和道德的因素制約。

我國勞動力價值認識現狀及其影響

（一）我國勞動力價值被低估的現狀

關于收入差距和社會公平是近幾年來學術界和社會持續關注的熱點。從2003年新一屆政府以來，解決社會收入差距過大、實現社會公平就是其政策的努力方向之一。但如今這個問題依舊沒有得到妥善解決，反而有持續發展的勢頭。筆者認為，這說明我們沒有認真去思考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勞動力價值的實現，依然把勞動力的廉價作為經濟社會發展的重要基礎之一來利用，將勞動力價值片面理解為維持勞動者自身生存的最低生活資料的價值及部分家庭贍養所需生活資料的價值，而沒有體現出社會發展和道德因素對社會主義勞動力價值的要求，從根本上損害了勞動者的切實利益。

合理實現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勞動力價值，對提高勞動者的工資水平，維護其經濟權利有重大的實踐意義。實際上，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勞動力價值的構成，依舊包括三個方面，即：維持勞動者自身生活資料的價值；維持勞動者家庭所需生活資料的價值；為適應生產發展的需要，勞動者接受一定教育、培訓所需費用。但這僅僅是勞動者價值的最低界限，隨著經濟社會的快速發展，勞動者應該分享自己勞動所創造的更多價值。

中華全國總工會集體合同部部長張建國接受中工網采訪時表示，我國居民勞動報酬占GDP的比重，在1983年達到56.5%的峰值后，就持續下降，2005年已經下降到36.7%，22年間下降了近20個百分點。而從1978年到2005年，與勞動報酬比重的持續下降形成了鮮明對比的，是資本報酬占GDP的比重上升了20個百分點。

全國總工會近期一項調查顯示，23.4%的職工5年未增加工資；75.2%的職工認為當前社會收入分配不公平，61%的職工認為普通勞動者收入偏低是最大的不公平。

（二）目前收入分配結構不合理對經濟社會發展的影響

長期以來基于對勞動力價值認識不足所導致的勞動力價值被低估，會給勞動者本身帶來身體、精神上的雙重損害，同時不斷擴大的勞資收入分配差距也對經濟發展、社會穩定等方面帶來了影響。

內需不足導致經濟增長缺乏可持續的動力源泉。內需不足是制約我國經濟可持續穩定發展的一個瓶頸，這也使得我國在面臨國際經濟環境惡化時可騰挪的空間有限。占有資本等強勢生產要素獲得高收入的人群，基本需求已經滿足，其邊際消費傾向下降，增加的收入多轉變為投資；依靠工資報酬的廣大工薪階層是整個社會的消費主體，有較高的邊際消費傾向和消費欲望，但低收入使得他們的消費行為受到限制，從而制約了整個社會消費水平的提高。目前我國社會的收入分配結構，造成了整個社會消費率偏低，隨著高強度的投資水平的降低和內需長期不足，經濟增長的可持續性無疑缺乏長期的動力源泉。

產業結構調整和優化升級面臨困難。產業結構調整與勞動力成本具有十分密切的關系。即使產業資本的技術水平處于較低的水平，通過在價值增值鏈占據勞動密集的一環，“廉價勞動力”的輕易獲取依然可以使得產業資本獲取較高的利潤率，這其實也是目前中國成為“世界工廠”的重要原因之一，從而導致產業資本缺乏技術創新的動力。這直接影響到經濟發展方式的轉變和產業結構優化升級的進程。

影響社會政治的穩定。廣大工薪階層的低收入與資本所有者的高收益率導致反映我國收入分配公平的基尼系數長期處于國際公認的0.4警戒線以上，2008年達到了0.48。毫無疑問，當收入差距不斷擴大時，不僅僅是阻礙經濟持續發展，更重要的是無法體現我國社會主義社會的優越性，影響到社會的穩定與和諧發展。

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勞動力價值回歸的實現途徑

面對勞動力價值長期被低估所導致勞動和資本要素報酬差距日益擴大的趨勢，逐步提高普通勞動者的工資收入在國民收入分配中的比重，提高勞動報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已經成為了政府和學術界之間的共識。

正確認識我國在國際產業分工中的優勢，尊重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勞動力的真實價值。改革開放初期，出于對國際先進技術和資本的渴求，我國把勞動密集型產業作為切入國際產業價值鏈的重要環節，30余年來，我國的綜合國力發展取得了舉世公認的巨大成就，政府財政收入2010年超過8萬億人民幣，外匯儲備接近3萬億美元。但是，在巨大的成就下，是普通勞動者辛勤的勞動和長期對低收入的工資報酬的忍受。目前，除了肯定普通勞動者對經濟社會發展所作的貢獻，更應該使他們的勞動力的真實價值得以回歸，提高勞動報酬，能夠體面的勞動和生活。我們應該認識到“廉價勞動力”不是我國經濟發展的持續優勢；勞動密集型產業應該逐漸為資本密集型、技術密集型和知識密集型產業所取代；勞動者作為社會價值的創造者，其勞動力價值應該得到尊重；在社會主義社會，勞動者價值的社會和道德決定因素應該體現在比資本主義社會更高的工資收入比例和福利待遇水平，能夠充分分享社會進步的成就上。

健全和完善勞動力市場以及相關政策法規，提高勞動報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在勞動力市場上，供給與需求的相互作用決定著勞動報酬水平。提高勞動報酬，一方面，必須提高勞動的質和量，提高勞動力中的人力資本含量，這是按勞分配原則的客觀要求，也是科學發展的客觀要求；另一方面，需要勞動者自身利用市場供給方的力量與需求方進行“博弈”。勞動報酬取決于勞動者自己對勞動力市場信息的了解，取決于自身勞動力的質量以及勞動時間的長短，取決于勞動者及其群體對其權益的維護和實現程度等。這些都需要作為市場主體的勞動者，遵循市場經濟的規律、利用市場的力量，來提高自己的勞動報酬，進而提高勞動報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同時，政府也必須在提高勞動報酬的比重方面有所作為。這包括幾個方面：第一，維護市場秩序，完善勞動力市場機制，使勞動力供需雙方公平地在市場上競爭。只有公平競爭，才能使工資客觀地反映勞動力價值。目前，各級工會組織應積極組織職工推進工資集體協商制度，簽訂勞資雙方集體合同。第二，嚴格勞動執法，保護勞動者的正當權益。只有嚴格勞動執法，才會切實保護勞動者的正當權益。例如，2010年在深圳富士康接連發生的“跳樓”事件，東莞、天津的外資汽車零配件企業因為勞動報酬發生的自發罷工，說明某些地方的勞動監管部門出于種種原因缺乏對用人企業的嚴格監管。第三，根據經濟增長和企業利潤增長的實際情況，確立不斷調整工資指導線，建立企業職工工資正常增長機制和支付保障機制，使勞動報酬能夠隨著經濟發展逐步合理地增加。從2010年以來各地對最低工資標準均有一定幅度的提高，但即使最低工資標準最高的廣州，其1300元的最低工資標準也不過是其平均收入的27%，這樣的比例遠遠低于40%左右的國際水平。第四，組織職業培訓，從而提高勞動者的人力資本存量，使勞動者通過素質和技能的提高增加勞動報酬。

進一步加大收入再分配領域的調節力度。一方面，政府要堅持以人為本，完善公共財政體系，構建有利于科學發展的財稅制度。運用稅收政策，適當減少對普通勞動者工資收入課稅，加大對資本得利以及壟斷資源的課稅。另一方面，加快完善社會保障體系，增加對低收入者的轉移支付力度，建立健全廣覆蓋、多層次的社會保障體系。

綜上，從新中國成立到改革開放，我國政府實質上都是實行重積累、輕消費的發展政策，普通勞動者為之付出了重大的犧牲和貢獻。如今，隨著綜合國力和經濟社會的發展，我們提出的調整國民收入分配結構，提高勞動者報酬比重的議題，其實不過是對勞動者歷史貢獻的補償，對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勞動力價值重新認識，并最終實現仍需時日。應該從思想上、道德上，更主要從政府政策、制度設計上保障勞動者的經濟權益，實現其勞動力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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