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客蹊蹺墜車死亡誰擔責

文/ 梁軍

旅客蹊蹺墜車死亡誰擔責

文/ 梁軍

“回家過年”，簡單的四個字，承載了人們對春節的特別情懷，能和家人團聚在一起是每個游子的心愿。然而，河南省鄧州市的一名26歲打工青年，在乘坐一輛全封閉大巴車返鄉過年的途中卻蹊蹺失蹤了。最后，湖北高速警方接到報警，才發現失蹤青年橫躺在福銀高速棗陽段附近，但已生命垂危。那么，這名打工青年為何會離奇墜車死亡？這里面究竟發生了什么故事？誰又該為年輕的生命承擔責任？

大活人不知去向

2010年12月8日上午5時10分，河南省鄧州市夏集鄉村民康女士早早來到市區，迎接在外打工返鄉過年的丈夫。5時30分許，一輛米黃色閩DY8798號大巴客車緩緩駛進鄧州市大東關汽車站。“就是這輛車！”看見印有廈門到南陽字樣的大巴車進站了，等候在這里的康女士臉上情不自禁地綻放出一絲笑容，目不轉睛盯著下車的人流。

三分鐘后，幾乎再沒有旅客下車了，司機也在忙著對車輛進行出發前的檢修，康女士有點著急了。

身懷六甲的她隨后走上大客車，一雙明亮的眼睛掃視著車內每個座位。之后，她又一張鋪一張鋪地尋找，只差沒把車掀個底朝天。盡管她查看得很仔細，但車上確實沒有一個人了。就在她失望地準備下車時，車內飲水機旁邊的一個行李包讓她頓時眼睛一亮，不由自主地驚叫道：“師傅，你看我丈夫的包還在車上，人上哪去了？”

再三追問沒有結果，老實的康女士只好下了車。之后，她又在站內尋找了一圈，還是沒有看到丈夫的影子。

丈夫為什么沒有出現？手機也不通？他究竟去了哪兒？回家的路上，康女士百思不得其解。

“你是郭大偉的妻子吧，你丈夫出事了。”第三天上午，在家不知所措的康女士突然接到一個陌生長途電話，對方自稱是湖北省公安廳交警總隊高管支隊十一大隊的警察，通知讓其盡快趕到湖北省棗陽市第一人民醫院處理丈夫的有關事情。

旅客中途蹊蹺身亡

康女士從鄧州搭上火車，當日下午4點30分許到達湖北省棗陽市，下車后便心急火燎地趕往該市第一人民醫院。

“你是康女士吧！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你丈夫郭大偉經搶救無效已經死亡。”高速交警的真情相告，如晴天霹靂，康女士頓時蒙了，霎時淚流滿面。

頓了頓，康女士哽咽著追問道：“警察同志，我丈夫他是怎么死的？”

“你別著急，坐下先喝口水。”待康女士的情緒基本穩定后，高速交警把初步了解的情況做了簡單介紹：

2010年12月7日上午，郭大偉乘坐閩DY8798號大型臥鋪客車從福建省福州市回河南省鄧州市。晚上11點許，大巴車行至湖北省黃梅縣小池鎮，第二次停車休息。30分鐘后，該車乘客開始陸續上車，而郭大偉站在車旁無動于衷。司機再三喊叫勸說，郭大偉就是不理不睬。可大家還等著趕路，又不能把他一個人留下。于是，司機便去就餐的交通飯店叫來兩名服務員，三個人又是推又是拉總算把郭大偉拽上車。之后，大巴車繼續前行。

12月8日5時40分，湖北省公安廳交警總隊高管支隊十一大隊接到報警，說福銀高速公路棗陽段1195km+500m處發生交通事故。接警后，十一大隊立即派人趕到現場。當時，郭大偉俯臥于慢車道與應急車道交界處，兩腳和頭部有開創性傷口，右髖部有淤血，本人處于昏迷狀態。后被送往附近的棗陽市第一人民醫院，經搶救無效死亡。

送走康女士之后，高速交警十一大隊立即成立工作專班，他們圍繞郭大偉死亡案進行認真分析之后，同時邀請棗陽市公安局刑警大隊協助調查。

為了慎重、準確搞清郭大偉的死因，高速交警委托湖北同濟法醫學司法鑒定中心進行了尸檢。鑒定報告稱，死者郭大偉系因重度顱腦損傷致急性中樞性呼吸、循環功能衰竭而死亡。其顱腦損傷特征符合接觸面積大的巨大鈍性外力作用所致，結合其頭面部、軀干部及四肢有多發性軟組織損傷，認為上述損傷高墜可以形成；其雙下肢損傷廣泛且嚴重，符合瀕死期遭受機動車碾壓所致。

2011年5月16日，由于沒有證據及事實證明郭大偉系他殺或被他人傷害致死，棗陽警方根據調查和司法鑒定等材料，認為不能立案，并將情況反饋給高速交警。

索賠路上淚紛飛

郭大偉作為家庭的頂梁柱，無聲無息地走了，郭家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雖然公安機關查不清誰是兇手，但是你們家大偉是坐客車出的事，不管怎么說，這家客運公司都擺脫不了干系！” 好心人的話提醒了老郭家。他們在進行簡單商議后，決定找客運公司交涉經濟賠償的事情。

2011年6月初，康女士帶著孩子踏上了索賠之路。

來到風景秀麗的廈門，康女士無心欣賞這海濱城市的美麗，一心想著要為丈夫討個說法。經詢問后，她找到位于湖濱南路的廈門特運集團鷺島長途客運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鷺島客運公司），接待人員說：公司對郭大偉的遭遇表示同情，故在郭出事后，出于人道主義已經支付2萬元喪葬費。再說，這個閩DY8798號車也不是公司的，它是河南南陽吳某、董某、孫某三人的車，目前只是掛靠在公司。既然你丈夫是坐他們的車出的事，就應該找這三個人要求賠償。另外，這輛車在廈門保險公司投有保險，保險公司也可以在保險范圍內對你們給予賠償。

見客運公司說的在理，康女士轉身去找吳某、董某、孫某三人。吳某、董某說他們是孫某雇請的司機，有什么事直接找車主，跟他們沒有關系；孫某則講：這個交通事故俺們沒有一點責任，因為大客車的車窗是全封閉的，根本打不開，只有30厘米后窗可打開。但是郭大偉是個成年人，按照法律來說他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所以，他自己是有過錯的。再說，我們的客車投有保險，即便給錢，也是由保險公司出面賠償，我們不可能付錢。

兩家都說該保險公司賠錢，那么保險公司他們會對郭大偉的死負責嗎？當康女士找到中國人民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廈門市分公司（以下簡稱財保分公司）后，他們認為鷺島客運公司和車主的說法都站不住腳，也不符合法律規定。理由是，這是一起客運合同糾紛，而非道路交通事故糾紛，郭大偉的死亡，目前沒有證據證實與保險公司有因果關系。因此，賠償之說根本無法成立。

數日的奔波，好話說了一籮筐，也沒有一家愿為郭大偉的死承擔賠償責任。怎么辦？康女士再次陷入困惑中。

人間自有公理在

2011年7月11日，康女士和公公婆婆商議后，聘請律師向湖北省棗陽市人民法院提起訴訟，要求鷺島客運公司、吳某、董某、孫某、財保分公司等五被告賠償因郭大偉死亡造成的損失包括喪葬費、死亡賠償金、被撫養人生活費、精神損害撫慰等各項費用共計59.5萬余元。

2011年9月28日，棗陽市人民法院對此案進行了開庭審理。法院認為，郭大偉在福州市乘坐董某、吳某駕駛的鷺島客運公司所有的閩DY8798號大型臥鋪客車回河南省鄧州市老家，郭大偉與鷺島客運公司形成了旅客運輸合同關系，客運公司應按約將郭大偉安全地運回到約定地點。但郭大偉在乘坐閩DY8798號大型臥鋪客車過程中不幸墜車身亡，承運人鷺島客運公司沒有證據證明郭大偉的死亡是其故意或者重大過失造成的，故鷺島客運公司應對郭大偉的死亡承擔損害賠償責任。

另外，鷺島客運公司及吳某、董某、孫某辯稱之理由，沒有提交相關證據證實，不予采納。財保分公司辯稱之理由，符合有關法律規定。

2011年11月20日，棗陽法院一審判決鷺島客運公司賠償因郭大偉死亡給原告造成的醫療費、喪葬費、死亡賠償金、交通費、住宿費、誤工費等合計41.6萬余元；駁回原告對吳某、董某、孫某、財保分公司的訴求；駁回原告的其他訴求。

一審宣判后，鷺島客運公司以判決承擔的賠償費用過高為由，遂向襄陽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上訴。2月25日，襄陽中院決定對此案進行公開開庭審理。但出人預料的是，鷺島客運公司經傳票傳喚，無正當理由拒不到庭參加訴訟。為此，襄陽中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129條、第157條的規定，裁定本案按鷺島客運公司撤回上訴處理。

3月30日，拿著生效的裁判文書，康女士等人向棗陽法院申請執行。4月23日，鷺島客運公司履行了賠償義務。

（注：未經作者許可，本文謝絕任何形式轉載。）

編輯：程新友 jcfycxy@sina.com

法博士點評

旅客死亡原因不明，為什么判令鷺島客運公司承擔賠償責任？本案適用的是過錯推定責任原則。《合同法》第302條規定：“承運人應當對運輸過程中旅客的傷亡承擔損害賠償責任，但傷亡是旅客自身健康原因造成的或者承運人證明傷亡是旅客故意、重大過失造成的除外。”之所以規定在運輸過程中旅客的身體受到傷害或者旅客死亡的，損失由承運人負責，是由于在這里旅客享有的應是一種違約請求權，是因承運人違反安全運送義務而產生的請求權。而安全運送義務則是旅客運輸合同的主要內容，因此每位受到傷亡的旅客均可憑其與承運人間的有效合同而請求損害賠償。

本案中，公安機關無法查明死因，而承運人鷺島客運公司又無證據證實郭大偉的傷亡是其自身的原因造成的，故鷺島客運公司就應當承擔賠償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