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深陷板凳幾乎被遺忘的備胎球員,到左右球隊勝利、風靡整個NBA的爆紅球星,黑頭發、黃皮膚的林書豪只用了一周的時間。關于他的這輪爆發能持續多久的議論仍然不絕于耳,但他目前創造出的奇跡已經足以令他驕傲。
Alex Wu,一位剛剛從弗吉尼亞大學畢業來到華盛頓的臺灣男生,在二月的第一個周日早上起床后,睡眼惺忪地瞟了一眼Facebook,發現一位和他一樣黑頭發、黃皮膚的NBA球員在前一晚射穿了新澤西網隊的籃筐。那位球員的名字叫林書豪,但當時令Alex納悶的是—誰是林書豪?
轉眼便是周一,這個上一場比賽之前還坐在球隊替補席的末尾、被稱為“飲水機管理員”的林書豪首次以紐約尼克斯隊首發控位的身份登場,28分、8次助攻的數據不僅幫助球隊擊退了猶他爵士隊,也令整個麥迪遜花園廣場再一次為他瘋狂。一天后的周三,林書豪和球隊來到了Alex所在的華盛頓挑戰奇才隊,而Alex也和幾位好友一起組隊穿著印有“Lin”和橙色打印體“17”的紐約尼克斯隊藍色T恤,一同走入了凡澤中心球館。
事實證明,他的反應迅速且選擇正確。23分、10次助攻,林書豪繼續用自己的“瘋狂”表演為球隊奪取勝利,即便是身在客場,但這并不妨礙排山倒海的歡呼在凡澤中心球館回蕩。Alex和他的朋友們是幸運的,因為當林書豪再次返回紐約準備迎戰科比·布萊恩特率領的湖人隊時,尼克斯隊的球票價格已經上漲了27%且一票難求。
所有人都想到了林書豪可能依舊會有出色的發揮,但所有人都沒想到這個發揮會是如此出色,38分、7次助攻,至此,林書豪的手下敗將名單中增添了最有分量的一位—科比·布萊恩特。整個紐約城似乎都沉浸在這股新鮮的關注與熱愛之中,印著“LIN”的17號球衣被搶購一空,尼克斯隊的電視轉播收視率飆升了66%,麥迪遜花園廣場的股票大漲,《紐約時報》留出了頭版人物的位置,Twitter上關于他的言論比比皆是當然,這一情形絕不僅僅出現在紐約,出現在美國,在大洋彼岸的整個華人世界,“林書豪”這三個字也制造著同樣沸騰的場面。
一切并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在隨后客場對陣明尼蘇達森林狼隊的比賽中,所有人都看得出林書豪的疲憊以及來自對手的嚴加防范,但他依然拿到了20分、8次助攻的漂亮數據。五連勝,原本,紐約尼克斯隊是想依靠拿著千萬美元年薪的聯盟頂級球星“甜瓜”安東尼和斯塔達邁爾取得如此佳績的,怎料,最終幫它做到的確是幾天前還拿著非保障合同、隨時都可能走人的林書豪。
美國時間2月13日,又一個周一,關心NBA的人們習慣在這一天點開它的官網看看到底是那兩個家伙獲得了上一周的東西部最佳球員。但這一天,所有人心中都只有一半的懸念,因為,在過去一周的美國東部,沒有人比林書豪更出色了。事實也果真如此,排在林書豪之后的則是另一個大名鼎鼎的名字—勒布朗·詹姆斯。當然,林書豪所創造的榮耀絕不僅限于此,他還是NBA六十余年的歷史中第一位在職業生涯首發出場的前4場比賽中每場都至少貢獻20分和7次助攻的球員,而在這項數據中,排在林書豪之后的則是邁克爾·喬丹、艾倫·艾弗森、奧尼爾等如雷貫耳的名字。
美國夢三部曲
在好萊塢電影《當幸福來敲門》中,威爾·史密斯扮演父親曾經潦倒到帶著兒子住進了地鐵站的衛生間,看著兒子在鋪滿衛生紙的地上入睡后痛苦,但在最終的結局中,這位父親成為了華爾街最知名的金融分析師。顯然,這是美國人最鐘愛的劇情,也是美國夢實現的最經典路線。
如今在林書豪身上發生的一切似乎正在原汁原味地重復這樣的劇情和路線,而這,也正是美國人愿意為林書豪瘋狂的原因。其實,這并不是林書豪第一次實踐如此的劇情,只不過中國人“事不過三”的理論終于應驗,讓這種劇情在第三次上演時,徹底為人所知。
直到高中時代,林書豪的籃球之路都還算順風順水,除了初中時只有1.60米的身高和賽場上偶爾聽到或看到的“滾回老家去”的侮辱。但這些都不是問題,進入帕羅奧圖高中后,林書豪的身高以每年8厘米的速度增長,而對于那些讓他不舒服的言語,老爸的一句話便足以令他釋懷:“勝利會讓你受到尊重。”
高二時,林書豪的身高是1.80米,除了考試成績不錯之外,他的另一個身份是帕羅奧圖高中籃球隊的絕對主力。在高中的最后一年,林書豪完成了兩件事,第一件是獲得了高中GPA(平均成績點數)4.2,而SAT(學術能力評估測試)則接近滿分,這一成績,足以令他得到進入常青藤名校的機會。而另一件則是以隊長的身份率領自己的球隊擊敗了全美排名第19的美德高中,奪得了北加州二區冠軍,他自己也成為了北加州二區的年度最佳球員。
他將自己的成績和一張刻有自己打球視頻集錦的DVD寄給了自己夢寐以求的斯坦福大學以及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和全部常青藤名校。但是,最想去的斯坦福大學在表示了“假裝感興趣”后還是拒絕了他。最后,他選擇了哈佛,但是作為常青藤名校哈佛并不會為一個學生的體育特長而付出獎學金,于是,林書豪就成了首位沒有獲得大學獎學金的北加州年度最佳球員。
“進入大學后,我就是一個弱者。”沒錯兒,曾經的北加州年度最佳球員在哈佛籃球隊的第一年,更多的時間不是在健身房里揮汗如雨地增加力量就是在替補席上看著隊友們比賽。“我可能是球隊中最瘦小的,所以我覺得自己并沒有什么可以去輸掉的東西。我只是盡力去訓練,盡力去做能夠幫助自己提高的事情。而我也享受這其間的樂趣,因為能夠進入哈佛在當時來看已經是一種成功。”
第二年,轉機來了。還是幾次替補出場的優異表現讓他成為了整支球隊或者整個哈佛最不可或缺的一員。也正是從那時起,每年的“瘋狂三月”,全美大學生籃球聯賽NCAA進入決賽圈的廝殺時,哈佛的球員們終于可以出現在籃球場而不是圖書館。哈佛的姑娘們在T-恤上直白地寫著“我愛你杰瑞米·林”,整個麻省劍橋球館(哈佛主場)場場爆滿,“這所美國最權威的大學在籃球方面總是一無所獲。我也總是不明白,為什么我們的籃球隊不能打出成績呢?現在,他們終于有了起色。”說這句話的人是林書豪的哈佛校友、微軟CEO史蒂夫·鮑爾默。
2010年,是林書豪在哈佛的最后一年,他終于成了那個改寫哈佛64年無緣NCAA決賽圈紀錄的人,他以全票入選常青藤聯盟第一陣容,賓夕法尼亞大學的后衛扎克·羅森在接受ESPN采訪時說:“干掉林書豪,你就干掉了整支哈佛。”還有人說,他和約翰·沃爾是當時NCAA最好的兩個控衛,但很快,命運便給了這兩人截然相反的答案。
看著周圍的同學整天西服革履地參加面試,希望去華爾街謀生,同樣主修經濟學的林書豪卻希望能通過選秀獲得進入NBA的機會。現實變得不那么樂觀,約翰·沃爾是那一年的狀元秀,而林書豪卻不得不面對沒有球隊選擇他、獨自憤怒地吞下40只辣雞翅的情形。好在,金州勇士隊在選秀之后邀請他以自由球員的身份加盟。當時,這一消息并不是沒人關注,只不過人們關注的焦點是—首先,這是第一位進入NBA的華裔球員,其次,他來自哈佛。
在勇士隊的第一個賽季,林書豪的狀態就像一只彈力球,三天兩頭地被球隊下放到NBA發展聯盟的雷諾大角羊隊,而當球隊人員不整的時候,他才有機會被召回參加NBA常規賽的比賽。這顯然不是一個好兆頭,終于,為了追逐自認為更優秀的球員,勇士隊在新賽季NBA開賽前宣布裁掉林書豪。兩天后,休斯敦火箭隊成了他的新東家,但僅僅過了12天,火箭隊便又一次拋棄了林書豪,而那一天,是圣誕前的平安夜。
最后,林書豪來到了紐約尼克斯隊,拿著非保障合同和NBA球員中最低的薪水,在哥哥家或隊友家的沙發上充當沙發客。在尼克斯隊的前17場比賽中,他幾乎沒有什么上場機會,于是,球隊決定與其讓他在板凳席的末尾淪為漸漸被人遺忘的備胎,倒不如再次將他下放,讓他在發展聯盟的伊利海鷹隊中發光發熱。
在伊利海鷹隊中,林書豪只打了一場比賽,但也正是這場比賽,讓他完成了美國夢的第二步。28分12助攻11籃板的三雙數據讓紐約尼克斯隊的副總裁兼籃球運營總經理格倫·格魯沃德迅速地將他召回,而那時,時間已經來到了一月底。
接下來便是如今已經被全世界傳誦的“林風暴”。如今,全美有點名氣的籃球評論員幾乎都已經寫過關于林書豪的文章,但他們大多會用一個問句開頭,必須承認,林書豪的爆紅有偶然性的因素,整個尼克斯隊受傷的受傷,請假的請假,這讓他獲得了上場的機會。但是,在整個行文中,這些籃球評論員們也會用到一些感嘆的口吻,畢竟,他們都明白一個道理—機會,屬于有準備的人。
不一樣的中國人
如果說美國人喜歡林書豪是因為他的經歷投射了太多美國夢的影子,那么,中國人對林書豪的熱捧則更多地來源于他的黃皮膚和黑頭發。在不止一次的媒體采訪中,林書豪都說到過“我是中國人”,而這更讓無數國人激動得熱淚盈眶。來自北京的小寶已經在紐約生活了三年,她說,這正是她喜歡林書豪的原因。
其實,中國人從林書豪身上獲得最多的應該是一種“自己人”的認同,如果說由此得出“除了大個子,中國人完全有能力成為NBA的頂級后衛”的結論,則多少有些欠妥之處。因為,作為球員,林書豪和絕大多數的中國球員并不一樣。
“我爸爸的個子只到我這里,”說話間林書豪用手在自己下巴的位置比劃了一下。根據父親林杰明個人提供的準確數字,他和林媽媽的身高相仿,都在1.67米左右,而林書豪的身高則是1.91米。“大多數在美國的華人,都保留了國內的飲食習慣,但我們不一樣,林書豪小時候把牛奶當水喝,而且很少吃豬肉。由于訓練量大,林書豪的食量很大,一頓能吃好幾斤牛肉。”這是林杰明的原因解讀。
或許,喝牛奶吃牛肉只是林書豪能在肌肉力量和身體爆發力上區別于其他華人球員的表面原因,而真正的根本原因,則是那個讓他養成如此飲食習慣的人。不同于傳統的中國父母,盡管也曾經想培養林書豪彈鋼琴的愛好,但這對父母從來都沒有覺得打籃球是一件不務正業的事。
20世紀70年代,祖籍浙江嘉興平湖的臺灣人林杰明和妻子一起移民到了美國,當時,他只有兩個愿望,一個攻讀計算機工程博士學位,一個是能在現場觀看NBA。和很多居住在美國的華裔不同,林杰明擁有典型的“做自己喜歡并擅長的事情”的美國精神。而當孩子和自己喜歡的事情完全一致的時候,他更是大加鼓勵。作為NBA的狂熱級擁躉,林杰明在林書豪5歲那年便將他帶到了一個基督教青年會舉辦的兒童籃球聯賽中,從此之后,籃球變成了陪伴林書豪整個成長過程的最重要伙伴。
當時,在林書豪成長的舊金山灣區的華人圈里,大多數孩子都在忙著學各種樂器或者參加各種選秀課程,其中甚至包括一些為孩子將來成為一名醫生或者火警作為鋪墊的預備課程。只有林書豪和他的兄弟們天天在不務正業地“玩”。“我完全沒有想把他們培養成職業球員的想法。”林杰明說,“如果那個時候,他們當中有任何一個人說,‘爸爸,我不喜歡這個運動’,那么OK,我不會強迫他們做這些事情。我不是要把自己的興趣和未完成的理想強加給這些孩子。但值得開心的是,他們每一個人都特別喜歡。”
所以,當從哈佛畢業卻做一名籃球運動員的決定從林書豪口中說出時,林杰明立刻投了贊成票。而在媽媽那里,林書豪得到的答案也基本一樣—“你可以選擇打籃球,盡管已經有無數的阿姨嬸嬸告訴過我這是在浪費時間,叫我不要讓你那么做,但我還是會選擇支持你,如果暫時進不了NBA,可以去低級別的聯賽打球,我可以養你幾年,但這個時間最好不要太久。”
對于很多與林書豪同齡的在美華裔而言,除了來自身份相似的認同,這一點也是最打動他們的地方。一位年輕的美國華裔作家如此寫道:“醫生、律師或者金融分析師,高級職業總是亞洲父母的金色標準,如果不符合這些標準,我們就得活在指責中。我們掙扎在與生俱來的傳統—孝道、家庭責任與個人夢想之間,進退維谷。是他證明了,還有另外一條路,看著他切入禁區,在撲來的高人中得分,這一切告訴我們忠實于自己內心選擇有多么的重要。”
此外,林書豪的另一個特殊之處是他的基督徒身份。“比賽、信仰和學習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這是他在接受《紐約時報》記者采訪時的表述。而在幾乎所有的采訪中,他也都會提到神或上帝,拋去其中的宗教因素不談,他的那些關于相信、忍耐和感恩的虔誠信仰的確給了他很多正面的能量,也足以讓他在贊譽撲面而來時,表現得依舊溫和,冷靜。因為,他不會忘記那些需要依靠悄悄誦讀《圣經》才能度過的那些難熬夜晚,他最常提及的其中一句話是:“苦難培育了我們的品格,品格給我們帶來希望,而希望,是不會讓我們失望的。”于是,在面對賽后更衣室里擠滿的想要獲得成功秘訣的媒體記者時,他只是微微一笑,然后說道:“或許,是上帝改變了主意。”
那些需要道歉的人
最后,我們或許應該留一點時間給那些需要對林書豪道歉的人。
首先登場的應該是舊金山某高中籃球館的一位工作人員,當林書豪第一次代表自己的高中去那里比賽的時候,這位工作人員對他說了一句:“對不起先生,今晚這里不是排球比賽,是籃球。”
其次,輪到曾經的斯坦福大學籃球隊主帥特倫特·約翰遜了,當時,他先告訴林書豪“我們很歡迎你來我們的球隊”,但就是不肯給他相應的獎學金,拒絕的理由看似充分,“我們不想招過多的隊員”,只是話音剛落就招入了兩名球員,而且兩人都有獎學金。這兩個當初“搶”了林書豪位置的人分別是紐約尼克斯隊的分衛蘭德里·菲爾茲,還有整個大學籃球生涯平均得分不到2分的控衛狄爾迪。
接下來的人其實已經通過媒體表達了他們的歉意和悔意,他們就是曾經拋棄過林書豪的勇士隊和火箭隊總經理,“我們應該留下林書豪。真的不知道他會如此出色。所有人都知道他們誤解了他。挖掘一個球員的潛能并非科學,我們唯有盡可能地科學一些,的確沒有人能預見到他會達到這樣的高度。”火箭隊總經理莫雷在Twitter上的如此表白至少還算得上坦誠。
在這份名單里還應該為科比·布萊恩特留一個位置,當他帶領球隊去紐約挑戰尼克斯隊時,曾有記者在賽前問他對林書豪的看法,科比的回答是:“這是誰?”而在那場比賽林書豪拿下38分帶領球隊擊敗湖人隊之后,面對記者們關于是否想給林書豪一些建議的提問,科比的回答則流露著懊惱:“他都打成這樣了,還需要我給他什么建議?”
最后,如果你曾經在去年看到過一條關于“林書豪父母認定其有資格出任勇士隊先發”的新聞,如果當時你在看到這條新聞時不自覺地冷笑一聲,那么,關于道歉的事,還請你自覺。
54.95
目前,NBA在線官方商店中,林書豪的球衣標價是54.95美元,而尼克斯隊頭號球星安東尼的球衣售價只有44.95美元,兩者整整相差10美元。
3800
林書豪終于不用再蝸居在哥哥家或隊友家的沙發上了,他已經從前尼克斯球員大衛·李處租下了一間精裝修的兩居室,房租約3800美元。
1400萬
《福布斯》和Yahoo體育都已經為林書豪現在的身價作出了最新估值,答案是1400萬美元,與科比·布萊恩特持平。
1.39億
在林書豪爆發期間,作為紐約尼克斯隊合作上市公司的麥迪遜花園廣場股票價值也隨之上漲了6.2%,為公司直接增加了1.39億美元的市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