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隱

【專題解讀】

李商隱是唐代后期杰出的、有代表性的詩人。在詩歌藝術方面，他通過廣泛學習前人，慘淡經營，突破了由盛唐和中唐詩人多方開拓而難乎為繼的局面，創造了深婉精麗、富于感傷情調和象征暗示色彩的新詩風，為古代詩歌抒情藝術的發展作出了新的貢獻。李商隱又是晚唐駢文的代表作家，其駢文屬對工整，用事精切，疏密相間，氣韻自然。這一特點也延續到他的散文創作中。

(一)

落花

【唐】李商隱

高閣客竟去，小園花亂飛。

參差連曲陌，迢遞送斜暉。

腸斷未忍掃，眼穿仍欲歸。

芳心向春盡，所得是沾衣。

【賞析】

本詩寫于會昌六年（公元846年），當時，李商隱陷入“牛李黨爭”之中，境況不佳，心情郁悶，故本詩流露出幽恨怨憤之情。

首聯直接寫落花。上句敘事，下句寫景。落花雖早有，客人在時卻渾然不覺，待到人去樓空，客散園寂，詩人孤寂惆悵之情頓上心頭，詩人這才注意到滿園繽紛的落花，而心生同病相憐的情思。

頷聯從不同角度寫落花的具體情狀。上句從空間著眼，寫落花飄拂紛飛，連接曲陌；下句從時間著筆，寫落花連綿不斷，無盡無休。對“斜暉”的點染，透露出詩人內心的不平靜。整個畫面籠罩在沉重黯淡的色調中，顯示出詩人的傷感和悲哀。

頸聯直接抒情。春去花落，“腸斷未忍掃”，表達的不只是一般的憐花惜花之情，而是斷腸人又逢落花的傷感之情。“眼穿仍欲歸”，寫出了詩人面對落花的癡情和執著。

尾聯語意雙關。花朵用生命裝點了春天，卻落得個凋殘、沾衣的結局；而詩人素懷壯志，卻屢遭挫折，也落得個悲苦失望、淚落沾衣、低回凄涼、感慨無限的人生際遇。全詩詠物傷己，以物喻己，感傷無盡。

李商隱的詩抒情，較少直抒胸臆，而特別致力于婉曲見意，往往寄興深微，余味無窮。他的詠物詩體物工切，摹寫入微，能以典型特征的刻畫和環境氣氛的渲染，表達事物的內在神韻，寄寓作者的情懷。

【練習】

1.頷聯是怎樣從不同角度描寫落花“亂飛”的具體情狀的？請作簡要分析。

2.劉煕載《藝概》中提出詠物詩應該做到“不離不即”，就是既要切合于物，又要在詠物中表現作者的情思。請結合詩歌內容，具體闡述這首詩是如何體現的？

【參考答案】

1.頷聯從兩個角度客觀描寫落花“亂飛”的具體情狀。“參差”句從空間著眼，寫落花四處紛飛，連接曲陌；“迢遞”句從時間著筆，寫落花連綿不斷，無休無止。

2.這是一首借落花隱喻自己現實處境的詩。花朵用生命裝點了春天，無私地奉獻出自己的一片芳心，最終卻落得個凋零殘破、沾人衣裾的凄涼結局。詩人素懷壯志，卻屢遭挫折，報效無門，最后只有悲苦失望，淚落沾衣而已。詩人在體貼物情的同時，委婉曲折地透露心跡，表現自己的情思。

（二）

李賀小傳

【唐】李商隱

京兆杜牧為李長吉集敘，狀長吉之奇甚盡，世傳之。長吉姊嫁王氏者，語長吉之事尤備。

長吉細瘦，通眉，長指爪，能苦吟疾書。最先為昌黎韓愈所知。所與游者，王參元、楊敬之、權璩、崔植輩為密，每旦日出與諸公游，未嘗得題然后為詩，如他人思量牽合，以及程限為意。恒從小奚奴，騎距(通“巨”，后將“巨”作“蹇”)驢，背一古破錦囊，遇有所得，即書投囊中。及暮歸，太夫人使婢受囊出之，見所書多，輒曰：“是兒要當嘔出心乃已爾。”上燈，與食。長吉從婢取書，研墨疊紙足成之，投他囊中。非大醉及吊喪日率如此，過亦不復省。王、楊輩時復來探取寫去。長吉往往獨騎往還京、洛，所至或時有著，隨棄之，故沈子明家所余四卷而已。

長吉將死時，忽晝見一緋衣人，駕赤虬，持一版，書若太古篆或霹靂石文者，云當召長吉。長吉了不能讀，欻下榻叩頭，言：“阿老且病，賀不愿去。”緋衣人笑曰：“帝成白玉樓，立召君為記。天上差樂，不苦也。”長吉獨泣，邊人盡見之。少之，長吉氣絕。常所居窗中，勃勃有煙氣，聞行車嘒（huì，形容小聲或清脆的聲音）管之聲。太夫人急止人哭，待之如炊五斗黍許時，長吉竟死。王氏姊非能造作謂長吉者，實所見如此。

嗚呼，天蒼蒼而高也，上果有帝耶？帝果有苑圃、宮室、觀閣之玩耶？茍信然，則天之高邈，帝之尊嚴，亦宜有人物文采愈此世者，何獨眷眷于長吉而使其不壽耶？噫，又豈世所謂才而奇者，不獨地上少，即天上亦不多耶？長吉生二十七年，位不過奉禮太常，時人亦多排擯毀斥之，又豈才而奇者，帝獨重之，而人反不重耶？又豈人見會勝帝耶？

【賞析】

本文是李商隱為人稱“詩鬼”的詩人李賀寫的一篇小傳，風格奇譎瑰麗，語言新奇不凡，通篇圍繞一個“奇”字展開，帶有明顯的個人風格，可以算得上是奇人異傳。

文章不是詳略得當地記述李賀的生平經歷，而是只記述了兩件軼事。小傳因篇幅所限，一般不能詳盡地寫出人物的一生，但也要大致介紹其生平經歷，較全面地展示人物的主要思想性格特征。而《李賀小傳》中先概寫李賀的形貌特征之奇，再寫他作詩的不同一般，接著寫李賀臨終也是不同常人。小傳并沒有詳寫李賀的詩名成就，如詩人在短暫的一生中共創作了二百多首光輝的詩篇，為中國詩壇增放異彩，但作者卻用側面烘托的手法，讓人更加景仰和追慕詩人的文采和才華！

文章不是純現實主義的寫作手法，而是充滿了浪漫主義色彩。本來寫小傳也要遵循傳記的特點，要實事求是，不允許虛構和夸張，可是作者寫李賀之死，是“帝……立召君為……天上差”，既說明了李賀的死因，又交代了李賀死后的歸宿。這顯然不是什么唐傳奇，但情節的匪夷所思卻有過之而無不及。而作者之所以這么寫，雖可能是有所耳聞，但他能夠相信此說，也是出于自身的意愿，希望事情是這樣的。不管李賀真正的死因是什么，作者這樣寫，不僅充滿了濃郁的浪漫主義色彩，而且充滿了傳奇色彩，奇特新鮮，令人震撼！

文章不是采用純客觀敘述的方式，而是加入有強烈主觀色彩的評論。人物小傳基本上采用客觀敘述的方式，雖然在記述過程中不可避免要顯示出作者對人物思想品格、是非功過的態度和評價，但要努力保持全面、客觀、公正的態度，最忌諱作者主觀色彩過強的大段評論，而本文偏偏在行文最后就“奇才”的遭遇展開大段的議論，用一連串的反問句，表現出作者對李賀坎坷遭遇的同情，對詩人英年早逝的惋惜，對世人排擠誹謗才子的不平與憤懣。文章奇特的構思，深刻的議論，更讓讀者體會到詩人和作者同樣“心中有苦、口中難訴”的痛苦，從而產生心靈的共鳴。

【練習】

1.翻譯下面加點字的含義。

狀長吉之奇甚盡 狀:

長吉了不能讀 了：

恒從小奚奴 恒：

上果有帝耶？ 果：

2.翻譯下面句子

①未嘗得題然后為詩，如他人思量牽合，以及程限為意。

②太夫人急止人哭，待之如炊五斗黍許時，長吉竟死。

3.簡要的語言分條概括“李賀之奇”。

【參考答案】

1.描述；全部；常常；真的，確實。

2.①（他）不曾先有題目然后再寫詩，像別人考慮思量，牽強附會，把符合作詩的規范當作目的。

②長吉的母親趕緊制止別人哭，等了如同煮熟五斗小米這么長時間，長吉最終死了。

3.形貌之奇；作詩方式之奇；臨終之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