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太胖,就容易得病。有專家說了,人一旦體重超標,體內脂肪出現堆積,血管就會像管道一樣生銹結塊,進而發生堵塞;血流不暢,高血壓就來了,心臟病和中風的幾率就會明顯增高。
說實話,作為一個胖子,除了體檢時有些心驚肉跳以外,我還真沒有專家說的那些個特別不好的感覺。反正吃得飽,睡得香,日子過得比愁眉苦臉的小瘦子們滋潤不少。直到這次生病,才知道原來胖子生病,罪要多受三等。
當醫生告訴我診斷結果是“急性闌尾炎”時,我是一點都沒有慌張:小意思,大不了做個微創手術,摘了就是。聽說這種手術只需在肚皮上打直徑幾毫米的小洞,便一切搞定。
可那個醫生卻盯著我的肚皮說:“微創?你這么厚的脂肪層,做微創手術要打多大的洞啊!”
原來,我們胖子給醫務人員帶來了新的挑戰:護士抽血或者輸液,想一針見血難度太大;照CT,皮太厚了可能看不到內臟;做B超,脂肪層太厚,沒反應;做核磁共振,太胖了進不了艙……總之,是一堆麻煩。
直到這時,我才慌了神。開刀?咱可沒試過啊,于是要求保守治療,沒想到,這一保守,小事情變成了大毛病。
兩天之后,腹痛加劇。保守治療無效,只好乖乖地住進醫院準備受一刀之苦了。
我住進的是一家部隊醫院,往來病人多是精壯的軍人,所以在我看來,這里的醫生護士們就都有點大驚小怪。喲,這么胖,多少斤啊?“100公斤”,這樣的回答成了我進行各種術前體檢時的一句口頭禪。
最讓我心驚的是走進手術室時,端坐在手術臺頂端的女麻醉師也發出了“嗬”的一聲。在我耳中,那像是《水滸傳》里孫二娘的那聲贊嘆:“好肥大個頭陀!”我猜她心里一定在算計:這么胖,得下多少藥才能麻得翻?趕緊清脆地報告體重數,希望她盡快算清楚藥量。
麻醉面罩扣下來了,我一邊聽著“孫二娘”的指導,努力呼吸,一邊盡力活動著腳趾手指,提醒她“藥勁不夠,病人還沒被麻翻呢”。我與我的闌尾分開前的最后記憶是:我在拼命轉動眼球,這是我最后能動的一點地方了。
據說,闌尾炎手術是最普通的一種外科手術,所以,術后的日子我就準備和其他瘦子病人一道心安理得地等著出院了。讓我不爽的是,體重仍然是一個繞不過去的話題。
照顧我傷口的是一個年輕的女實習醫生,每次換藥時,她都用各種問題刺激我,比如“你家做飯的量是不是特別大啊”“你是不是根本不運動啊”等。本來與年輕女士斗嘴也是件愉快的事情,但此時的我卻敢怒不敢言,你想啊,她拿著剪子、酒精在我肚皮上忙活,誰敢刺激她?那個主任也是,每天都帶一幫人認真欣賞我的傷口:“這是個極重闌尾炎病人,因為肥胖,傷口難以愈合,要嚴防感染。”他還和我解釋,“你想,你的傷口等于是泡在油里……”就連同事們來探視,慰問后都要帶上一句:“以后得注意鍛煉身體啊,可不能這么胖了?!?/p>
這樣的打擊太多,我都不愿意理他們了。每次路過護士站時,都要站到體重秤上量量,“這點體重怎么就那么大罪過了呢?”
終于,出院了。在醫院里清湯寡水的日子結束了。雖然在病房里,我看見老娘和老婆數次密謀,可能是要對我嚴加防范。但我沒想到她們堅壁清野得如此徹底:我最喜歡喝的鮮橙汁不見了,冰箱里的香腸沒有了,柜子里的魚罐頭、風干鴨也都藏了起來,啤酒更是連空瓶都沒一個。家里的三個女人(老娘、老婆、女兒)統一了口徑,以此事為契機,改變我的不良生活習慣,減肥健身。
出院時,醫生寫的醫囑是半流食、清淡飲食,但別有用心地沒有寫明何時可以恢復正常。于是,老娘就嚴格遵照醫囑,早晨雞蛋羹,中午清水煮菜餛飩,晚上各種粥。這樣的日子熬了一個多星期,我終于忍無可忍地發出抗議:“人家八路受傷了,老百姓還給殺只雞補身體呢,我吃這個,怎么養傷啊!”老娘聽了若有所思。
下一餐,廚房里就飄出了雞湯的香味。我心中暗喜,雞湯我不愛喝,但白切雞可是不錯啊。我興沖沖地進了廚房,揭開砂鍋蓋子,差點沒哭出聲來,只見灰白色的湯里,蜷縮著一只瘦小枯干的烏雞。
摘自《北京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