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謬與自由：存在主義視閾下解讀賴特的《土生子》

李曼曼，馬紅梅，唐 萍

（皖西學(xué)院 外國語學(xué)院，安徽 六安237012）

理查德·賴特是20世紀美國文學(xué)史上一位著名的黑人作家，從小就深受種族歧視的傷害。他在充滿敵意的環(huán)境中長大，“棄兒”和“局外人”是他社會身份的標簽。對種族歧視深刻的感觸促使賴特思索如何用自己的筆真實地再現(xiàn)美國黑人悲慘而扭曲的生活。1939年出版的《土生子》，集中體現(xiàn)了賴特對黑人命運的關(guān)注，該作品被譽為美國黑人文學(xué)的里程碑。與以往的黑人作品不同，它一針見血地指出，是美國社會制度造成了黑人存在的困境。本文運用存在主義理論，從別格的生活、行動和受刑3方面切入，深入解析賴特為非裔黑人構(gòu)思的生存之路。

一、荒謬存在：別格的生活

人的存在狀態(tài)以及人與世界的關(guān)系是存在主義哲學(xué)關(guān)注的核心。對于存在主義者來說，一切存在，包括人的存在都是偶然發(fā)生的，沒有原因和理由，也沒有任何預(yù)先設(shè)定的意義。也就是說，這個世界不存在根據(jù)某種絕對理念、思想或者精神而演繹出來的東西，所有的存在都具有偶然性。正如薩特所說，“存在是自在的。自在沒有理由、沒有原因、沒有必然性。自在完全是偶然的、無緣無故的，對人來說也是荒謬的。”［1］這個荒謬的自在指的就是人賴以生存的外部世界。面對無法理解的荒謬的外部世界，人的存在毫無意義。除了“孤獨”、“恐懼”和“絕望”，人一無所有。

《土生子》的主人公別格是一個土生土長的美國黑人，生活在中部城市芝加哥。表面上看，這是一個和平安定的新興工業(yè)城市，提倡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但是，憂慮、彷徨、無助依然充滿了別格的生活。在那里，黑人們的處境與別處無異。“恐懼”、“絕望”、“害怕”、“悲慘”，仍是表征他們的關(guān)鍵詞。所以，對別格來說，他生活的世界充滿了荒謬。

小說一開始就描述了別格一家生活的窘境。別格和媽媽、妹妹及弟弟住在一間出租房內(nèi)。房間極其狹窄，只能放下兩張床，而且臟亂不堪，還有老鼠。“房間里薄薄的灰泥墻根響起一陣輕微的畢剝聲。”［2］（P3）黑暗擁擠的房間，再加上老鼠的光臨，無疑加劇了這家人的痛苦。他們“忘記了對羞恥的防范，眼睛恐懼地往地板上掃射”［2］（P3），尖叫，緊張，神經(jīng)兮兮，慌慌張張，整個屋子“頓時象通了電流似的，開始了激烈的行動。”［2］（P3）老鼠最終被打死了，但是它帶給每個人的恐懼是揮之不去的。

恐懼，對老鼠的恐懼、對生活的恐懼、對未來的恐懼，各種恐懼壓得這家人喘不過氣。因為無力擺脫這些恐懼，彼此間開始了抱怨與冷漠。媽媽大聲地呵斥別格：“看在上帝份上，叫你干啥就干啥，好不好，孩子？你為什么要干出那樣的事來？你要是有點男子漢氣概，我們就不會住在這個垃圾堆里啦。”［2］（P8－10）面對母親的斥責(zé)，別格毫不示弱。他和母親爭吵、斗氣。當母親指責(zé)他拿老鼠嚇唬妹妹維拉時，他頂撞媽媽“我又干了怎么啦？”［2］（P7）母親氣憤至極地說：“我干嘛要生 下 你 來？”［2］（P8）別 格 立 刻 回 敬：“也 許 你 不 該生我。”［2］（P8）

一個魯莽、不聽話、任性、固執(zhí)的男孩形象躍然于紙上，但這不是真實的別格。是的，別格是強悍的、兇狠的，他把牢牢叼在他褲腿上的黑色大老鼠甩到了墻上。他拿了一只鞋，拼命敲老鼠腦袋直到敲碎。可是，別格的內(nèi)心是痛苦的。他是用這種表面上的強橫來掩飾內(nèi)心的絕望。面對一家人悲慘的生活境地，身為男孩的別格卻無能為力，他感到內(nèi)疚和恐懼。他不知道生活怎么會是這樣，該怎樣幫助他們和自己？他們的出路在哪里？因為無力回答這些困惑，他便不假思索地回應(yīng)母親：“也許你應(yīng)該把我留在我原來呆的地方。”［2］（P8）

但是，怎樣才能幫助她們，怎樣才能幫助無數(shù)個像自己一樣的黑人走出生活的困境，別格陷入了深深的思索。是要像母親那樣篤信宗教，向上帝求得救贖？還是像湯姆叔叔那樣對壓迫者唯唯諾諾，逆來順受？又抑或像蓓西一樣靠酒精的麻痹度日？肯定都不行，如果那樣可以的話，為什么現(xiàn)在還會這樣恐懼、絕望、悲慘呢？不能像他們那樣，他要選擇一條完全不一樣的路！他要弄清楚自己和同胞們?yōu)槭裁磿^這樣的生活，他再也不能忍受了。難道被奴役、被剝削和被歧視就是生活的全部？想到自己在簾子后面聽到妹妹輕聲安慰媽媽，他卻只能有意裝作聽不見，他就感到羞愧和恐懼，因為知道她們在“受苦”，知道她們的生活“可恥”、“悲慘”，但卻毫無辦法。

如何才能走出這樣荒謬的生活，是別格面臨的問題和困境，也是賴特的問題和困境。作為有高度種族責(zé)任感的黑人作家，賴特迫切地感到有必要幫助別格尋找到問題的癥結(jié)和解決的辦法。他認為“在文學(xué)作品中探索黑人在白人占統(tǒng)治地位的美國的種種遭遇和經(jīng)歷是他義不容辭的責(zé)任。”［3］（P529）在這個黑白對立的世界里，在這個黑人飽受白人壓迫的社會里，黑人們用何種方式才能改變悲慘的命運？別格和賴特都開始了艱難的尋找。

二、自由選擇：別格的行動

“存在先于本質(zhì)”是存在主義提倡的一大主題思想。在薩特看來，“人像一顆種子偶然地飄落到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本質(zhì)可言，只要存在著，要想確立自己的本質(zhì)必須通過自己的行動來證明。”［4］也就是說，個人無法選擇你所生存的環(huán)境，能做的只有自由選擇自己的行動，人的本質(zhì)是由人的行動造就的。

“強調(diào)行動的重要性是存在主義哲學(xué)的一個重要觀點，所以，人應(yīng)該要積極地行動起來，實現(xiàn)自己的價值。而價值的實現(xiàn)就需要人通過選擇來改變自己的命運，發(fā)揮個體的主觀能動性和自有創(chuàng)造性。存在主義鼓勵人為獲得價值做出主觀上的努力。”［5］同時存在主義反對宿命論，認為人的命運并不是一來到這個世界就已經(jīng)注定。相反，人如何生存、如何發(fā)展都是由自己決定的，為獲取個體自由采取的任何行動都可以獲得肯定的意義。別格無法逃避自己所處的狹窄擁擠的生活處境，但是為了擺脫這種令人厭煩絕望的生活困境，為了幫助媽媽、妹妹、弟弟及更多的和自己一樣的黑人找到生活的出路，他需要行動起來。

別格既不認同媽媽說的黑人生活的全部意義就在于為白人干活，也不認同情人蓓西整日靠酒精的麻痹逃避現(xiàn)實的生活態(tài)度，更不愿像伙伴們那樣整天無所事事。他有自己的夢想，他想過參軍、當飛行員、還想過做生意，但是都未能如愿以償。小說中有這樣的描述：“他們把所有的黑孩子都關(guān)在門外。……那是個種族歧視的軍隊，他們要黑人干的只是挖壕溝。……一個黑人做生意有什么機會？我們沒有錢，我們不擁有廠礦鐵路，什么也沒有。”［2］［P410］一無所有，不能有夢想，不能有地位，不能有正常人的生活，這就是美國社會對黑人的定位。不僅別格要接受，所有的黑人都要接受。

夢想在現(xiàn)實中的一次次破滅，使得別格心中充滿了仇恨。對這個荒謬的世界的仇恨，對統(tǒng)治他們的白人世界的仇恨。于是，別格、格斯和杰克他們計劃在一個下午搶劫白人布魯姆的商店。他們認為，搶劫一個白人就是對整個白人世界的挑戰(zhàn)。他們?yōu)檫@個挑戰(zhàn)整個白人世界的想法激動不已。雖然這個計劃后來因為恐懼而放棄了，但至少說明別格有了自由選擇行動的意識。他要突破白人世界給黑人定下的生活模式，他要尋找屬于自己和種族的有尊嚴的生存方式，他要為黑人尋找到存在的意義。

自由，是薩特存在主義理論的核心內(nèi)容。對薩特而言，“自由是自由選擇，自由意味著由自己決定去做什么。”［6］并且他認為這種個體行動選擇的自由應(yīng)該是無條件的，絕對的。同時，這種自由不能通過自然和社會生活獲得，它是在自我意識中構(gòu)建的自我選擇。從這個意義上來講，誤殺白人姑娘瑪麗之前，別格的選擇都是不自由的，包括拒絕救濟署提供的很多工作機會和接受到道爾頓先生家工作這件事。這時候的別格不知道自己有自由選擇的權(quán)利，也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所以他的選擇是不自由的。

別格的自由選擇始于誤殺瑪麗之后。因為害怕瑪麗失明的母親“看見”他和瑪麗在一起，荒亂中他用枕頭捂住了她的嘴巴，以免她發(fā)出聲音。因為窒息時間太久，瑪麗死了。誤殺了瑪麗，別格心里雖然很害怕，但是多年來的恐懼一下子都消除了，他突然“把背了很久的一個看不見的負擔(dān)卸掉了。”［2］（P132）他沒有正常殺人犯那樣的恐懼，只是情緒變得格外的激動，而且心中還產(chǎn)生了一種可怕的自豪感。可以說，這是別格第一次正式反抗白人社會，而且這次的誤殺行為使別格對自己有了新的認識。他意識到了自己的力量，“情況變得清楚了，從現(xiàn)在起，他知道如何行動。”［2］（P127）這是自由選擇帶給別格的快樂。誤殺行為的發(fā)生，使別格認識到了自己擁有自由選擇的權(quán)利，而他的人生也出現(xiàn)了新的轉(zhuǎn)機和意義。“他給自己創(chuàng)造了一種新的生活，這生活完全屬于他自己的。”［2］（P126）他甚至開始憧憬黑人民族的未來，“他覺得有朝一日會出現(xiàn)一個黑人，能把黑人民族捏成緊緊一團，讓他們共同行動，消除恐懼和羞恥。”［2］（P133）

如果說誤殺瑪麗純屬偶然事件，那么殺死情人蓓西則是別格有意識的自由選擇。別格誤殺瑪麗后，并沒有逃跑，而是寫敲詐信給道爾頓先生以索取贖金。后來，計劃失敗了。為了防止蓓西告密，在躲避警察追捕的過程中，別格用磚頭將蓓西砸死了。對此，他不感到后悔。相反，他認為，“這一輩子在他身上發(fā)生的兩件最有意義的事情就是這兩次殺人，過去他從來不曾有過機會要在自己行動的后果下活下去，他的意志也從來不曾像這一天自由過……”［2］（P280）殺人行為雖然血腥，卻讓黑人別格的生命“仿佛都卷入一個至高無上的，極富意義的行動。他實現(xiàn)了自身所想，找到了生命存在的意義。”［7］這個意義就在于作為一個無足輕重、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黑人，別格讓數(shù)以百萬計的白人們感到了恐懼，并在白人的恐懼中發(fā)現(xiàn)了自身存在的價值。而且，別格找到了黑人悲慘命運的原因，并大聲地呼喊了出來，“這是什么世道。它是那么不公平。”［1］（P290）

三、承擔(dān)責(zé)任：別格受刑

別格殺人了，這是他的自由選擇。別格的自由選擇不僅代表了別格個人的選擇，也代表了千千萬萬個黑人的自由選擇。自由選擇讓別格的生活出現(xiàn)了新的希望，他的內(nèi)心涌現(xiàn)出從未有過的力量，“他給自己創(chuàng)造了一種新的生活，他這輩子第一次有了別人無法從他這兒取走的東西，……”［2］（P12）他對自己和民族的未來也充滿了憧憬。存在主義認為，人應(yīng)該在自身之中發(fā)現(xiàn)生命的源泉，而這種發(fā)現(xiàn)依賴于人的自由選擇。人只有不斷地選擇才能存在，并且選擇是無條件的、絕對的。同時，人的社會性決定了人無時無刻不與社會產(chǎn)生聯(lián)系，與他人產(chǎn)生關(guān)聯(lián)。所以，雖然有自由選擇的權(quán)利，但不可否認的是，人在做出自己的自由選擇時，還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zé)，正如薩特所說，“他被投進這個世界那一刻起，就要對自己的一切行為負責(zé)。”［8］（P11）

所以，別格要承擔(dān)責(zé)任，盡管“他的犯罪有深刻的社會與歷史的必然性。”［9］（P262）別格生活在看似平靜實則種族沖突劇烈的美國中部城市芝加哥，這里到處充斥著不公平。同樣的房子，黑人比白人多交付一倍的房租；同樣的面包，在“分界線”兩邊價格卻不一樣：賣給白人4分錢，黑人5分錢；黑人們找不到工作，白人殯儀員連黑人們的尸體都拒絕打交道。更荒唐的是，把別格投進監(jiān)獄竟是對他作為一個人存在的第一次承認。歧視、壓迫、荒謬，是這個社會的標簽。這是一個扭曲的社會，仇恨的波濤暗暗涌動，隨時會爆發(fā)。爆發(fā)既是偶然的，也是必然的。

但是，“我們每個人出于自身內(nèi)在的稟賦，都必須認真負責(zé)地決定他要成為哪種人。”［10］（P50）別格的犯罪是不公平社會制度的產(chǎn)物，也是他個人自由選擇的行動。他的犯罪不是為了實現(xiàn)個人利益，是要為他的民族弄明白，他們是否“真正活在這個世界上”［2］（P490）。他要證明黑人不是“天性野蠻”和“天生罪犯”。所以，殺人之初，別格就準備好了為自由選擇承擔(dān)責(zé)任。只殺人不承擔(dān)責(zé)任是罪犯，做了并勇于擔(dān)當是英雄。別格就是英雄，是用自己年輕的生命證明本民族存在的民族英雄。

犯罪不是別格的目的，而是引起關(guān)注的手段。別格要通過這種行動體現(xiàn)黑人的真實存在。所以，白人律師麥克斯要救他時，別格拒絕了。他告訴麥克斯，“他們送我上那把椅子的時候，我絕不會哭泣。”［2］（P485）可以看出他根本不懼怕死亡。他就 是要成為一名戰(zhàn)士，為了給生活在困境中的黑人民族找到出路而斗爭的戰(zhàn)士。的確，瑪麗被誤殺后，她那顆血淋淋的腦袋常在他眼前揮之不去。別格雖然對遭電刑懲罰充滿了恐懼，這種恐懼也曾一度占據(jù)了他的生活，但是他從沒有想過要躲避懲罰。“他沒有權(quán)利忘掉他就要死，他是個黑人，是個殺人犯，他沒有權(quán)利忘掉這一點，哪怕一秒鐘。”［2］（P419）。只是后來回到家，看到家人茫然的表情，他記起了自己要幫助他們擺脫這種生活困境的理想。他不能就這么束手就擒，他還要干大事業(yè)，于是他選擇了逃跑。他的逃跑不是對責(zé)任的逃避，而是為了擔(dān)負起更大的責(zé)任，即幫助千千萬萬個黑人實現(xiàn)自由和平等的理想。

別格用自由選擇證明了自己和本民族的存在，他用自己的生命彰顯了一個民族被長久壓抑的尊嚴，第一次向世界表達了他們渴望平等、渴望幸福的心聲，“站在一大群人中間，有黑人、白人和一切人，陽光融化了許多分歧、膚色、衣著，把一些共同的、好的東西往上吸向太陽……”［2］（P421）。

四、結(jié)語

以殺人來彰顯存在肯定是不足取的，但是更值得我們關(guān)注的是隱藏在這一行動背后深刻的社會原因。小說《土生子》的英文名字Native Son的Native在詞典中釋義為：“當?shù)厝耍數(shù)鼐用瘛保?1］（P979），隱喻了主人公別格是土生土長的美國黑人，他的犯罪是美國社會制度的產(chǎn)物，這也是小說取名為《土生子》的原因。別格是不公正社會制度的犧牲品，他用自己年輕的生命尋找著證明本民族存在的方式。《土生子》向世界表明，是美國社會制度對黑人的歧視和壓迫造成了黑人群體的無助與仇恨，而黑人只有通過敢于擔(dān)當?shù)淖杂蛇x擇，才能實現(xiàn)人生的價值和意義。這不僅適用于黑人群體的生存，也適用于其他少數(shù)族裔的生存。

［1］孫立.在荒謬中尋求生活的意義和價值——從存在主義解析斯蒂芬·克萊恩的《海上扁舟》［J］.延安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院學(xué)報，2011，（5）：69－71.

［2］（美）理查德·賴特.土生子［M］.施咸榮，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89.

［3］楊豈深，龍文佩.美國文學(xué)選讀（第2冊）［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87.

［4］童曉燕.對《土生子》中主人公形象的薩特式解讀［J］.河北理工大學(xué)學(xué)報，2011，（4）：210－212.

［5］張麗.荒謬和自由—從存在主義視角解讀《勸導(dǎo)》［J］.南寧師專學(xué)報，2009，（1）：42－46.

［6］李睿.薩特的自由選擇論與道德責(zé)任［J］.長江大學(xué)學(xué)報（社會科學(xué)版），2011，（8）：158－159.

［7］張慧.《土生子》中的存在主義及人道精神［J］.重慶工學(xué)院學(xué)報（社會科學(xué)版），2008，（6）：123－125.

［8］（法）薩特.存在主義是一種人道主義［M］.周煦良，梁永寬，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5.

［9］李公昭，朱榮杰.20世紀美國文學(xué)導(dǎo)論［M］.西安：西安交通大學(xué)出版社，2001.

［10］（德）M.蘭德曼.哲學(xué)人類學(xué)（第2版）［M］.閻嘉，譯.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2006.

［11］霍恩比.牛津高階英漢雙解詞典（第4版）［M］.李北達，譯.北京：商務(wù)印書館，19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