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淵明之人生觀管窺

金鐘聲

(［韓國］崇實大學中語中文學科，韓國首爾)

中國文學史上有許多有名的文人，其中陶淵明屬于第一流詩人，但對陶淵明人生觀與自由思想的研究并不多，所以對于這位重要作家有必要探討其人生觀與自由思想。陶淵明的一生的詩歌創作可分為前后二期，少壯時原有用世之志，其后為生活所迫，一再出仕。然官卑職小，仕途乏味，于是時仕時隱，心中充滿矛盾。此為其前期生活。到義熙元年，辭彭澤令賦《歸去來辭》，立志隱居。由此歸返自然，開始后期生活。其前期詩歌，無論質量及意境，均較后期作品為遜，而后期作品則成為永傳不朽的名篇。他的作品被稱為田園詩，大都產生于其后期20多年的田園生活中。因此，可以從他的人生歷程和文學作品中分析考察出他的人生觀。

一、陶淵明人生觀的四個方向

早期的陶淵明雖然“性本愛丘山”，但是也有著用世的思想。可是時代的環境不順其意，他所處的時期剛好是混亂的東晉末到南朝的劉宋時期。個性獨特的陶淵明明顯不適合這種亂世。多才多智、善詩文辭賦、尤長于作詩的他，曾當過州祭酒、參軍、縣令等職，皆不適合他的個性，只好回到廬山附近的老家躬耕自給，過一個隱者的生活，一面耕田，一面賦詩。雖然身體非常疲憊，但其心靈得到了滿足，而時時未忘讀書的樂趣，故有“奇文共欣賞”的詩句。他在《五柳先生傳》里說“好讀書，不求甚解，每有會意，便欣然忘食”，又尋來當時不易求得的《周穆王傳》《山海經》等書讀，此外又喜歡音樂，故其詩常提起琴書。他和親族或鄰居常常游覽山水飲酒，時時不忘吟詩寫文章。他心中對昏亂政局有憤世嫉俗的烈火，但始終以隱者的態度順其自然地度過了一生。對這樣度過了一生的陶淵明來說，他的詩歌沒有什么魅力。顏延之為他寫誄文的時候，可能在他的眼光來看算不了什么，所以未提起他的詩歌。可是陶淵明死后大約90年以后，鐘嶸在《詩品》里竟然把陶淵明的詩歌和顏延之的詩歌皆放在中品，并且對陶淵明詩歌的評語高過顏延之的詩歌。還有編纂過《文選》的昭明太子蕭統，不但刊行陶淵明詩歌集《陶淵明集》，還為其書親自寫了序文，也就成了中國最早的陶淵明詩歌集。昭明太子蕭統為他刊行了詩歌集，不能不得到世人的關注。后來簡文帝亦特別愛好陶淵明詩歌，寸尺不離其身。從此世人更加關注陶淵明的詩歌。歷朝世人對他詩歌的愛好超出想象，直到現代。他的詩歌如此受人喜愛的原因，可能在于他沒有虛假而率真的表現手法。不用怪癖的難字或典故，使用自然平淡的手法也是一重要原因。當時人寫詩歌怕別人容易看懂，所以喜用怪癖的難字或典故。但陶淵明剛好相反，怕別人看不懂，故在有的詩歌前邊加序文，幫助別人欣賞。這就是別人喜歡他的詩歌的原因之一。下面從他的愛好生命和其《形影神》三首詩歌為主探討他的人生觀①文中所援引的陶淵明的詩參考了丁福保箋注的《陶淵明集箋注》(藝文印書館，1977)、龔斌校箋的《陶淵明集校箋》(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吳澤順編注的《陶淵明集》(岳麓書社，1996)以及郭維森、包景誠譯注的《陶淵明集全譯》(貴州人民出版社，1996)等。。沈振奇先生亦說:

淵明晩年所作形影神詩三首。此三詩乃探討淵明思想進跡之最重要作品與依據。細觀之，第一首勸飲，即及時行樂之意。惟及時行樂，亦非人生之要義，故次首影答形，重在立善，惟立善乃重身后之名，誰又為之稱揚哉?故末首神釋重在順化。三詩分陳行樂、入善、順化之旨，為淵明人生觀三種境界。順化，與莊子外生死之旨合。此最難達至者也［1］。

1.珍惜生命的人生觀

曾經“不能為五斗米折腰向鄉里小兒”的陶淵明，在極度饑餓時，也就是不能再以清貧的名分維持其生命的時候，不顧“身后名”或“固窮節”等的價值，不考慮自尊心，選擇向人乞討的方法來保證生命的安全。可見其重視生命的態度和行為。其在生活上糧食常絕困苦顛沛的情況下面這首詩可見一斑:

天道幽且遠，鬼神茫昧然。

結發念善事，僶俛六九年。

弱冠逢世阻，始室喪其偏。

炎火屢焚如，螟蜮恣中田。

風雨縱橫至，收斂不盈廛。

夏日長抱饑，寒夜無被眠。

造夕思雞鳴，及晨愿烏遷。

在己何怨天，離憂凄目前。

吁嗟身后名，于我若浮煙。

慷慨獨悲歌，鍾期信為賢。

——《怨詩楚調示龐主簿鄧治中》

淵明先生晩年的隱居生活非常貧困是毋庸置疑的事實。詩中極端表現出當時的饑寒交迫，無法忍受。作者通過自己的遭遇，也間接反映出農村的凋弊，廣大農民同樣遭遇貧困，當政者不恤民艱。淵明在這種窘迫的情況下，留下了“饑而貸”的詩篇:

饑來驅我去，不知竟何之。

行行至斯里，叩門拙言辭。

主人解余意，遺贈豈虛來。

談諧終日夕，觴至輒傾杯。

情欣新知歡，言詠遂賦詩。

感子漂母惠，愧我非韓才。

銜戢知何謝，冥報以相貽。

——《乞食詩》

淵明為了保持生命而乞食的情景表現得委婉曲折，歷歷如繪。而且感激語似重，也是古代君子受人之惠，其報必厚的緣故。其不因自尊而偽飾真實的感情，也正顯出陶淵明的真率，也可看出陶淵明珍惜生命。因為圣經上也說過“人若賺得全世界，賠上自己的生命，有什么益處呢?人還能拿什么換生命呢?”這說明一個人的生命是多么寶貴，所以每個人都要珍惜自己的生命，同時也應意識到他人的生命如自己的生命一樣珍貴。

2.及時行樂的人生觀

陶詩的名句“得酒莫茍辭”體現了他及時行樂的人生觀:

天地長不沒，山川無改時。

草木得常理，霜露榮悴之。

謂人最靈智，獨復不如茲。

適見在世中，奄去靡歸期。

奚覺無一人，親識豈相思。

但余平生物，舉目情凄洏。

我無騰化術，必爾不復疑。

愿君取吾言，得酒莫茍辭。

——《形贈影詩》

陶淵明在《形影神》三首詩中表現的人生觀最有條理最有層次。他首先在詩的《序文》里提到“貴賤賢愚，莫不營營以惜生”，并在詩中明確提示該如何生活，并提供寶貴的意見，有哪些是重要的，其重要性又如何等等，說得非常明確和分明。大致來說，及時行樂(得酒莫茍辭)、行善為樂(立善有遺愛)、追求自由(縱浪大化中)都很重要，相對來講，行善為樂(立善有遺愛)比及時行樂(得酒莫茍辭)更加重要，追求自由(縱浪大化中)又比行善為樂(立善有遺愛)更加重要。那么陶淵明為什么重視追求自由呢，這點將在談追求自由(縱浪大化中)的人生觀時詳細闡述，在此只強調陶淵明非常重視自由、崇尚自由的生活。這種重視和追求自由的思想是在中國古代難以尋找的偉大思想。早在4、5世紀的中國就已經有文人提倡自由思想，這是很不容易的，在西歐也是少見的。提倡自由、平等、博愛、主權等民主精神的法國革命在1789年興起，其思想是法國人魯索(Jean-Jacques Rousseau，1712-1778)在 18世紀才有系統地介紹而提倡的近代思想。然而陶淵明早在4、5世紀已經實踐和發揚了追求自由的思想。

及時行樂(得酒莫茍辭)的人生觀，不是單純的飲酒游玩或吃喝玩樂，而是說積極地掌握時機和機會，不應該浪費時間和光陰，對年輕人來說，就是該讀書的時候好好讀書，不應該浪費時間，青春一去不會再來。只有一次的人生應該過得有價值，不應該白白浪費。陶淵明讓人們及時把握時機，不要喪失機會。一旦喪失機會，機會再難得。并呼吁人們要過快快樂樂地生活，人生不要留下遺憾。

《唐詩三百首》最后的一首詩，即勸人及時行樂，不要白白度過少年的好時光?！皠窬Ы鹂|衣，勸君惜取少年時?；ㄩ_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這和淵明的人生觀有何差別，該好好思考一番。淵明的人生觀和李白《將進酒》思想也有所不同，也該好好思考一番。淵明追求快樂的情景可從其《歸園田居》五首之五見其一斑:

悵恨獨策還，崎嶇歷榛曲。

山澗清且淺，遇以濯吾足。

漉我新熟酒，只雞招近局。

日入室中闇，荊薪代明燭。

歡來苦夕短，已復至天旭。

3.行善為樂的人生觀

陶詩的名句“立善有遺愛”體現了他行善為樂的人生觀:

存生不可言，衛生每苦拙。

誠愿游昆華，邈然茲道絕。

與子相遇來，未嘗異悲悅。

憩蔭若暫乖，止日終不別。

此同既難常，黯爾俱時滅。

身沒名亦盡，念之五情熱。

立善有遺愛，胡為不自竭。

酒云能消憂，方此詎不劣。

——《影答形詩》

關于立善，傳統的說法通常就指立德、立功、立言而言，也就是三不朽。淵明的立善是更加具體地針對他人的“遺愛”，強調對別人的幫助而言的。這種立善的方法是古今中外都非常提倡和歡迎的，但付諸實踐的時候并不容易。因為幫助別人，容易犧牲自己的利益。無論如何，幫助別人是為社會和國家造福的一件事情，也是非常崇高的行為。這又和“大道之行也”的大同思想有關系。淵明為了這種有價値的事情“結發念善事，僶俛六九年”了。愛因斯坦也說:“人生如過客。任何人以過客的身分訪問地球，但不知原因。經過每天的生活有一點是明確的。也就是我們為別人而存在。我每天體會到從不認識的許多人得到很大很多的幫助。所以我也認真地想，應該以同樣的分量幫助別人。有時候還為得到太多的幫助和恩惠感到不安。”［2］

再看其《擬古詩九首之二》:

辭家夙嚴駕，當往志無終。

問君今何行，非商復非戎。

聞有田子泰，節義為士雄。

斯人久已死，鄉里習其風。

生有高世名，既沒傳無窮。

不學狂馳子，直在百年中。

可見陶淵明非?？粗亍肮澚x”，實踐其“節義”，不僅在生前，而且在死后都要留下美名。這也是立善的另一種表現。

4.追求自由的人生觀

陶詩的名句“縱浪大化中”體現了他追求自由的人生觀:

大鈞無私力，萬物自森著。

人為三才中，豈不以我故。

與君雖異物，生而相依附。

結托既喜同，安得不相語。

三皇大圣人，今復在何處。

彭祖愛永年，欲留不得住。

老少同一死，賢愚無復數。

日醉或能忘，將非促齡具。

立善常所欣，誰當為汝譽。

甚念傷吾生，正宜委運去。

縱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懼。

應盡便須盡，無復獨多慮。

——《神釋詩》

陶淵明的人生觀重視四項。第一，愛惜生命;第二，及時行樂(得酒莫茍辭);第三，行善為樂(立善有遺愛);第四，追求自由(縱浪大化中)。其中他最重視、覺得最有價值的是追求自由。因此他拋棄彭澤令的官職，選擇了他所喜歡的田園生活，這完全是他的自由選擇，而不是被人所逼迫的結果。他選擇他所希望的生活方式時，喜悅的心情在詩中表現得淋漓盡致。這種心情從《歸去來兮辭》可見一斑:

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既自以心為形役，奚惆悵而獨悲?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舟遙遙以輕揚，風飄飄而吹衣。問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

拋棄官職后過著自由自在、悠然自得的生活，實在讓人羨慕。最近的一份統計顯示，現代的上班族63%的人不愿意上班，可見有多少“公司憂郁癥”?？梢姮F代人藏著“心病”的不少，而且在漸漸增加。他們一般在公司里就感到沒有力氣，覺得憂郁，但是一出公司門就覺得有活力了。這種現象可能古時候也有。陶淵明就是一個例子，可是他果斷拋棄了自己所不喜愛的生活，而自由選擇了自己所喜愛的生活。從中可以看出其追求自由的強烈愿望。他的這種心情在他的詩中處處可見。自由自在的生活多么可貴，可從一則韓國的一個民間故事得到印證。故事說，“從前有一個人死后站在玉皇大帝面前時，玉皇大帝突然問他，萬一讓你再回到地上世界重新生活的話，你愿意過怎么樣的一種生活。其人回答說，我的愿望不大，只想過一個自由自在，平平安安，無憂無慮的生活就可以。聽了他的話以后，玉皇大帝就生氣地說，有那么好的地方，我何必在此辛辛苦苦地當玉皇大帝呢?！笨梢娞煜聸]有一種一生自由自在、平平安安、無憂無慮的生活。自由的人生求之難得，但盡可能向這個方向和目標努力。

知識分子的目標之一是擴大人類的自由。擴大自由的方式可以是器具的發明，帶來生活上的方便，也可能是制度的改善，如民主的擴大，思想的開放，文字的發明等等，總是給人類帶來幸福快樂，美滿和諧。從這角度來看，陶淵明給我們提示的追求自由的人生觀是非常寶貴的。

陶淵明的追求自由的思想，早在《莊子》已經提到了:

莊子釣于濮水，楚王使大夫二人往先焉，曰:“愿以境內累矣!”莊子持竿不顧，曰:“吾聞楚有神龜，死已三千歲矣，王巾笥而藏之廟堂之上。此龜者，寧其死為留骨而貴乎?寧其生而曳尾于涂中乎?”二大夫曰:“寧生而曳尾涂中。”莊子曰:“往矣!吾將曳尾于涂中?！?/p>

這是莊子重視自由的一則故事，從此可見自由的寶貴和重要。陶淵明是魏晉南北朝時期難得的重視自由思想并推動自由、提唱自由、追求自由的知識分子。陶淵明“性本愛丘山”就是喜歡游山玩水，也就是喜歡自由。

現在從陶淵明的作品入手分析和探討他重視和追求自由的思想。從他的《桃花源記》可以看出其追求自由的思想。理想的自由世界的周圍環境就已經很美了。到達理想自由世界之前經過山洞的過程，就好像徐志摩的散文詩《嬰兒》里描寫嬰兒的誕生一樣，要得到新的生命，就必須要有生產的痛苦。光明世界的來臨，必須要經過一番掙扎的。而理想的自由世界，即沒有階級，沒有剝削，自給自足，人人自得其樂的社會。陶淵明認為政治上理想的社會應該像《桃花源記》里一樣，雖有父子，而“無君臣長官尊卑名分制度的社會”，故有關《宋書》言及淵明忠于晉室故在其作品“義熙以前則書晉氏年號，自宋初以來，唯云甲子而已”之說，實不能成立［3］。因為作于晉朝的淵明詩不題年號而題甲子的亦有，可見其追求的是自由世界。

二、陶淵明人生觀的核心——追求自由

我們生活在這個世上應該領悟到自己人生的寶貴。如此寶貴的人生，為了要有意義地活下去，首先要自己享受自由。這里指的是從精神到軀體完全不受約束的狀態。他人的自由也像自己的自由一樣珍貴。為了不侵犯或者不約束他人的自由，必須要對自身和別人絕對節制，進一步講絕不可侵犯別人。

1.絕對自由

為了享受自己的自由，先要知道自己是完全的自由人，有權不受任何人的約束和統治。這是創造天地的上帝賦予人類天生的特權。但是人類在環境和制度中多少會存在受管制的情況，比如與父母兄弟的關系，與祖國和城市的關系，與經濟條件的關系，等等。

首先父母兄弟與我的關系中所謂的自由是何物?就是直到自己能夠獨立思考前，即使接受父母或周圍人的幫助，也要在享受相對自由的情況下成長。一旦具有獨立、成熟的思考能力，就應該脫離他人的保護來享受自由。

世上存在自然規律與秩序。我們在維持這樣的秩序與和諧的同時要享受自由。也就是說不能受到任何人的干涉，需要獨立思考和判斷。承認并維持與父母、兄弟姊妹之間基本的血緣關系與倫理關系，但也要彼此承認并尊重作為獨立個體的自由。

與父母之間，父母是用愛和物質來養育、照顧我們，而犧牲自己的人。這是生子女后作為父母的道理和責任。因此從子女長大成人進入獨立階段開始，父母也要完全尊重子女的自由，作為子女也要從父母那里獨立出來享受自由。各自的自由意識一致，愿意一起生活那就一起，意識不同不愿意一起生活也可以不在一起。

與兄弟姊妹之間，小時候可以一起生活，但需要尊重彼此以及彼此的自由意識。若只因被稱為哥哥或姐姐就可以無視弟弟或妹妹的自由意識，只主張自己的觀點那是不行的，因為弟弟或妹妹的自由也應得到尊重。尤其是弟弟或妹妹已經是成人，就更應該注意尊重對方的自由，不能只強調自己的觀點。

與他人之間，也就是作為獨立的個體，需要完全尊重、承認對方，不能給對方帶來任何的不便與損害。需要對方的合作或交流時，應鄭重地詢問對方的意見后再行事，不能獨斷專行。因為彼此都是獨立的自由人，需要完全保障雙方在享受自由的同時可以自由地表達意見。這在自己與他人之間，與團體、國家之間也要完全遵守。相反，自由的個體妨礙或約束團結，妨礙其他獨立個體的自由與活動是不行的，因為一個獨立的個體，不應該因其他個體或團體的自由而受損。

2.絕對節制

絕對節制是為了守護自己的自由和尊重他人的自由所必需的。這個世上由個人組成家庭，由家庭組成小的集團，再由小集團組合成社會和國家。其中個人作為最小的單元需要享有自由，別人的自由也應受到尊重。此處所說的絕對節制是我和你、你和我，在各自享受自由的同時，絕不可侵犯他人的自由。為此，如果擔心自由行為會妨礙或損害他人的自由時，那就一定要節制行為，不要妨礙他人的自由或損害他人。他人也一樣，擔心自己的自由行為會妨礙或損害別人的自由時，一定要節制行為，不要為了我的自由妨礙或損害他人。不僅是他人，社會團體或國家也一樣。但由個人組成的社會或國家，為了最大保障個人的自由，不得已在最小的范圍內請求或要求個人節制。因為個人為了集體的社會生活和不妨礙別人的自由，需要絕對節制。所以絕對節制是個人在享受自由的同時，在與他人的關系中，為了不侵犯他人的權利而相互之間必須遵守的要素。

例如，在寬敞的公園一邊有把單人椅子，兩個人同時想坐下的話就需要雙方約束自己，忍耐并且節制。因為兩個人不能同坐在一把椅子上。寬敞的公園一邊有把雙人長椅，兩人同時想坐下的話，就應該考慮對方，自己坐一邊，另外一邊留給對方。這是對他人的關照與對自己的節制。另外在兩個人都想坐單人椅的情況下，解決的方式就是絕對節制。為此可以活用已經制定的社會禮節。禮節包括從各方面考慮的個人節制和對他人的關照。禮節只立足并依靠個人自發的絕對節制，也就是禮節只是節制的手段而不是節制的目的，所以只要是不給對方或他人帶來損害，不遵守禮節也無妨。

3.絕對不可侵犯他人

在社會生活中，為了不給他人帶來損害并享受自己的自由，需要相互間的絕對節制。進一步來講，對他人的絕不可侵犯也是需要的。因為對于自己的自由，通過完全的約束力，為了絕對不給他人帶來損害就需要進一步加強管制。一般來說，享受自由時若不考慮與他人的關系，無意識中就會侵犯到他人的自由和權利。而且人一般總是對自己寬容，對別人嚴格。掌權者更有這樣的傾向，比起民主化的程序即尊重大多數人的意見，則更推崇自己個人的想法。為了避免這樣的情況，絕不可侵犯他人。

三、結 語

以上從“珍惜生命”“及時行樂”“行善為樂”和“追求自由”四方面闡述了陶淵明的人生觀。陶淵明的《形影神》三首詩中表現出的人生觀，不像當時魏晉士人面對死亡的焦慮，煉丹以求長生，企盼羽化登仙，或者放誕任行。不追求“曲世阿俗的仕宦”的淵明順其性愛自然，過著心境淡然、委運自然的生活。尤其是在貧窮寂寞絕望的時候，以堅持固窮之節的心情和態度渡過難關，維持其選擇的理想。所以陶淵明雖然晩年過得辛苦，卻享受了精神自由的快樂。

［1］沈振奇.陶謝詩比較研究究［M］.臺北:臺灣學生書局，1986:39-40.

［2］RUSSELL.何謂人生［M］.樸相圭，崔赫洵，譯.首爾:泛友社，1973.

［3］齊益壽.陶淵明的政治立場與政治理想［J］.國立臺灣大學文史叢刊，196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