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家庭的經濟分析

石偉偉

（鄭州大學 法學院，河南 鄭州450001）

婚姻家庭的經濟分析

石偉偉

（鄭州大學 法學院，河南 鄭州450001）

本文運用經濟學的分析方法，對婚姻家庭這一社會現象作出理性的分析。包括婚姻的成立、家庭、離婚以及離婚后財產的分配等問題的表象和成因，闡述婚姻家庭背后深刻的經濟學原理。

婚姻契約；結婚；離婚；經濟分析；財產分配

從1960年科斯在《社會成本問題》一文中提出了法的經濟分析的一些基本概念、范疇和分析方法，再到波斯納在《法律的經濟分析》一書中，將經濟學理論在系統的法律原則研究中發揮得淋漓盡致，從普通法到企業金融法再到憲法、正當程序法，無不延伸著經濟學的觸角，使我們看到具體的法律制度背后隱藏著無處不在的經濟學理論。因為經濟分析可以避開“價值紛爭”的困擾、揭示現象內在機制的特點，近幾十年來，“經濟學帝國”的觸角已延伸到多個學科領域。本文就試圖利用經濟學原理，在普遍意義上，從理性的的視角來窺探隱藏在神圣“婚姻”后面的經濟學問題。從經濟學的角度分析婚姻始于貝克爾。貝克爾，美國著名經濟學家，1981年出版了其著作《家庭論》一書，該書獲得了1992的諾貝爾經濟學獎。在該書中，他提出“將微觀經濟分析的領域擴大到包括非市場行為的人類行為和相互作用的廣闊領域”，開辟了用經濟學理論分析婚姻行為的新方法。

一、所謂愛情

愛情，自古以來被人們歌頌，被視為是人間最美好和最圣潔的情感。經濟學假設人類的本性是自私的，研究在資源有限的情況下，怎樣實現效用最大化，被視為是“庸俗的科學”。從庸俗的角度來分析圣潔的愛情，確實讓人難以接受，但無論如何，我們是不能否認婚姻背后隱藏著極其深刻的經濟學原理。用經濟學的眼光看，愛情婚姻又是一個什么樣的情形呢？

家庭制度的核心是婚姻，婚姻關系在本質上是一種契約關系。貝克爾在《家庭論》一書中，從經濟學角度將婚姻定義為“婚姻是男女雙方為了保護自己的利益而訂立的長期契約，人們結婚的目的在于從婚姻中得到最大化的收益”。在“婚姻市場”中，男人和女人互為彼此最主要的消費品和客戶，男女雙方是自由、獨立的經濟體，對自身擁有完全的產權?；橐隹梢员灰暈槭菍δ陀孟M品的購買，與普通商品交易的區別在于，進行交換的不是金錢和貨物，而是對方的容貌、性格、權力、物質條件等等。愛情不是沒有原由就產生的，每個人在尋找“合作伙伴”的過程中，都會有意識或無意識的設定一個標準，比如身高、年齡、學歷、職業、收入、家庭背景等等。把上述因素進行合理分類，可以歸類為三個條件：一是自身條件，主要有容貌、身高、年齡、性格等；二是物質條件，主要有職業、收入等；三是社會條件，包括學歷、權力、家庭背景等。這三個條件中，自身條件在婚姻關系中是減函數，比如人的容貌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衰老。物質條件和社會條件是可以憑借個人的經驗進行預測的。比如從某人的職業、權力、家庭背景的高低好壞，就可以預測出他將來的收入和財產狀況的好壞，就能預測出將來家庭的物質生活質量和精神生活質量，也即婚姻效用的高低?，F實中，男方對女方的挑選側重于對方的自身條件，因為男人認為自己有支撐婚姻的經濟能力，女方的容貌、身高、年齡具有正的外部性，能帶來極大的心理滿足。女方則側重于男方的物質條件和社會條件，女人因為生理的原因，在社會活動中處于相對弱勢的地位，比較看重婚姻的物質基礎。在以上三個條件中，綜合得分最高的人，就成了“婚姻市場”上供不應求的商品，如香港的湯珈鋮被視為“鉆石王老五”。

但必須認識到，每一個因素都是可變量，有的人物質條件優越，他很可能把對方的容貌、身高、職業作為重要的參數，而忽略其物質條件。有的人物質條件比較差，他很可能把錢當做重要的參數，這也就解釋了如今年輕貌美的女子為什么選擇年齡較大的富翁做丈夫，這就是各取所需。在自身客觀條件的約束下，理性的個人會選擇合適的對象，以實現婚姻效用的最大化。戀愛是男女雙方各種條件歸衡和博弈的過程，結婚則是對愛情交換的一種確認，結婚是一種契約，結婚證就是一個標準合同。［1］（P95）

二、婚姻的成立

商事合同的訂立要經過要約和承諾，而在“婚姻市場”上，個人尋找婚姻合作伙伴以建立家庭的過程也遵循這樣的程序。

（一）要約的作出

婚姻市場上要約的作出，同樣蘊含著深厚的經濟學理論。首先就是尋求目標。有人喜歡錢，他會向富有的異性發出要約；有人想要光明的政治前途，那他的首選就是官宦子弟；有人沉默寡言，他更多會選性格外向、活潑的異性。這不恰恰就是經濟學里資源稀缺性理論的表現嗎？此時，這種資源稀缺的含意是：當事人自身需求得不到滿足時，會借用別人的資源來實現自己的目標。目標確定以后，當事人接下來要做的是追求目標的成本核算。比如：追求異性的時間支出、請客吃飯、在異性身上的其他投入、責任負擔等等。當他最后的計算結果是和這位異性建立婚姻契約的總收益大于追求的總成本時，他會勇敢的拋出他的“橄欖枝”。但當他得出的最后結果是支出大于收益，那他就根本不會展開追求攻勢。

（二）承諾的作出

當事人的要約到達被選中的異性時，這又是一次利益的博弈。被選中的異性也會在心中迅速的計算對方的綜合實力，包括財力、學歷、工作、社會地位等等。當他認為對方的條件也符合自己的要求、符合自己未來發展需要時，會做出承諾。如果他的追求者眾多，他會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那一位。

（三）婚姻契約的成立

毛主席說：“不以結婚為目的的談戀愛就是耍流氓”。所以我們假設所有談戀愛都是以結婚為目的的。在雙方當事人正式確定戀愛關系時，戀愛契約就告成立了。但戀愛契約的成立不等于婚姻契約的成立。現實生活中還存在著“分手”的情況。在分手的背后，也隱藏著經濟學的大手。分手的原因多是不完全信息造成的。在婚姻契約成立以后，男女雙方就進入了磨合時期，在此之前被忽視或沒有被發現的缺點開始凸顯出來，比如性格、家庭、個人生活習慣等。當這些信息足以影響到當事人最初作出的要約或承諾時，一方當事人就會提出解除合同。此時，婚姻契約成立但不生效，沒有發生法律效力，因此，法律是不調整“戀愛關系”和“同居關系”的，這時婚姻契約的解除全靠當事人之間的協商。

（四）婚姻契約的生效

當然，不完全信息也并不是必然發生的，這就存在于戀愛后結婚而非分手的情況。從經濟學的角度看，人們結婚的目的在于從婚姻中獲得收益的最大化。如果結婚的收益大于單身收益，人們就會選擇結婚；反之，寧可單身。人們結婚與否，總是在婚姻的成本和收益之間進行權衡。結婚的收益，來自婚后兩個人生活在一起，由于規模效應而節約生活成本等。當規模效應足夠大時，雙方當事人就會做出結婚的合意，到民政部門領取結婚證書。此時，婚姻契約才算生效，才具有法律上的效力。

既然婚姻契約和商業合伙如此相像，那為什么調整婚姻的是婚姻家庭制度而非合同法？［2］（P347）這一問題的答案在于婚姻所產生的商品——孩子。如果用合同法來調整婚姻關系，那又如何定義孩子的性質呢？孳息嗎？那所有權又歸誰呢？父親還是母親呢？在婚姻中還有一種不同于商業合伙的東西，我們稱之為“愛”，當然理智的經濟學家不會這么認為，所以他們稱其為“利他主義”。利他主義指一個人的福利是另一個人的福利的正函數。直白的說，就是假如丈夫愛妻子，那么妻子的效用、幸?；蚋＠脑鲩L就會被丈夫認為是自己的效用、幸福或福利的增長。

三、家庭—角色的分工

男女雙方當事人以共同生活為目的到民政部門領取結婚證，就創造了一個新的組織——家庭。家庭是以人們的婚姻關系為基礎，以婚姻、血緣關系為紐帶，共同生活的基本社會組織。

組織家庭是有層次的，每個家庭成員在家庭中扮演著不同的角色，家庭地位也不盡相同。角色和地位的不同，不是由法律規定的，而是在每一個家庭成員進入家庭時就已經確定的，無論你進入這個家庭是因為血緣關系，還是因為收養關系或者婚姻關系。家庭成員的家庭地位是社會性和歸屬性的有機統一。每一個家庭成員都在上述的博弈過程中自主選擇自己的行為，這樣就使各個家庭成員的行為是可預期的，減少了行為的不確定性。

人們往往把家庭看作是社會生活中的一個消費單位，而忽略了其作為生產單位的角色。而正是因為家庭具有這種經濟效能，才使其作為一種社會機構延續下來。家庭的經濟效能表現在對勞動分工的促進，以此取得益于專業化的收益。正是因為這種分工，才能使家庭比個人更能適應稀缺的世界。與商品生產不同，家庭生產過程中最重要的投入是家庭成員的時間，尤其是在傳統家庭中，表現為妻子的時間。傳統家庭模式中，丈夫在外從事某項市場職業，賺取收入，購買市場商品，以進行家庭生產。而妻子的主要任務則是將市場商品加工成家庭產出。專門化的市場生產，使得丈夫可以將家庭的收入最大化，用于購買家庭所需的商品?？梢赃@樣理解，妻子在家中工作以“換得”丈夫在市場上的工作，丈夫用市場生產的收入“購買”妻子對家庭的付出。專門化的家庭生產，使得妻子可以將其在家庭生產過程中投入的時間價值最大化。這樣的勞動分工——丈夫和妻子各自生產專業化的活動，丈夫專職從事市場職業而妻子專職從事家庭生產，實現了整個家庭實際總收入的最大化。因為，用全部時間從事同樣工作的人們總比將其時間分開從事不相關的工作的人們更容易將工作做好。

四、離婚

對于離婚問題，同樣也可以從經濟學的視角進行分析。于是經濟學家們引用了效用論來解釋離婚問題。邊際效用遞減作為經濟學基本原理之一，是指一個人連續消費某種商品時，隨著所消費的該商品的數量增加，其總效用雖然相應增加，但商品的邊際效用（即每消費一個單位的該商品，其所帶來的效用的增加量）有遞減的趨勢。假如我們把這一規律套用到婚姻上，也會得出相同的結論，婚姻的滿意度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降低，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沒有了剛開始的快樂，婚姻味同嚼蠟，離婚也就自然而然的發生了。另一個造成離婚的原因，經濟學家們引用了信息不對稱來解釋。提及信息不對稱，就必然會提到二手車買賣這一經典案例。在二手車買賣的過程中，賣家總比買家了解更多關于車的信息。在這種信息不對稱的情況下，吃虧的往往是買方。在戀愛的過程中，男女雙方互為賣方和買方，彼此總會隱瞞對自己不利的信息，張揚對自己有利的信息，如掩飾缺點，放大優點，以使對方看到的是完美的你。另外還有一些信息是很難獲取的，比如性格的好壞、事業的發展等信息。可是當婚姻被一紙婚書所確認，進入法律的約束范圍，男女雙方的缺點就逐漸暴露出來。如果缺點在可忍受的范圍內，人們還是愿意維持這段婚姻的；但如果缺點嚴重影響到家庭生活質量，人們更愿意結束這段婚姻，重新選擇。

選擇離婚，就涉及到離婚的成本問題，包括因離婚給男女雙方帶來的經濟損失和名譽損失。［3］（P12）主要體現在四個方面：一是婚姻契約沉沒成本，即男女雙方在婚姻持續過程中的交易成本，契約持續時間越長，損失就越大；二是離婚的交易成本，如誤工費、訴訟費，以及耽誤的精力和時間；三是道德成本，即離婚所引起街坊鄰居、親人、朋友的輿論；四是離婚對親人、自己造成的內心傷害成本和對下一段婚姻的不利影響。綜合以上列舉的各種成本，如果離婚的成本很大，超出了當事人的心理預期，人們還是會選擇繼續維持這段婚姻，這種“雞肋婚姻”，“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但如果離婚的成本很小，在當事人可以接受的范圍內，人們會選擇立即結束這段婚姻。

還有一個與離婚相關的話題——丈夫支付給妻子的撫養費。婚姻作為一種契約，當契約解除時，婚姻存續期間的財產應在離婚時進行分割。但在傳統家庭，婚后妻子專門從事家庭生產，很少有市場收入，那么家庭的有形財產全部或大部分都是用丈夫的錢購買。但是，把所有的財產都歸因于丈夫的生產性活動確實是非常錯誤的，妻子的非貨幣貢獻的價值可能等于或超過丈夫貢獻的價值，而且這種價值永遠不可能是微不足道的。因此，除了規定的婚姻財產的分割外，法律要求離婚時丈夫向妻子支付一定的撫養費。［4］（P22）

撫養費在這里具有獨特的經濟功能：首先，它是對違反婚姻契約的一種損害賠償；其次，撫養費是一種向妻子償付其婚姻存續期間所支出勞務的對價；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經濟功能，是向妻子提供一種離職金或事業補助。因為妻子長期只從事家庭生產，原來的市場生產技能因此下降，她需要一定的時間重新適應市場上的工作。所以，丈夫應支付她一定的金錢用于維持其原有的基本生活。

總而言之，婚姻作為一種交易，同任何交易一樣，都存在風險。引起婚姻風險的因素是復雜多樣的，人們在選擇婚姻的締結對象時，為了規避婚姻風險，會進行周密的計算與審慎的考慮，金錢、地位、健康狀況等非情感因素被視為是考量婚姻風險的重要指標，使原本神圣、純潔的愛情，轉變為對外在物質條件的追逐，而情感的因素卻黯然失色，這種看似理性的模式成為當代婚姻中的不能承受之重。

［1］康德.法的形而上學原理—權利的科學［M］.上海：商務印書館，1991.

［2］梁慧星.民商法論叢（第9卷）［M］.北京：法律出版社，1988.

［3］陳葦.家事法研究［M］.北京：群眾出版社，2007.

［4］王麗萍.婚姻家庭法律制度研究［M］.山東：山東人民出版社，2004.

石偉偉（1986－），女，鄭州大學法學院經濟法專業2010級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經濟法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