稅收法定視野下的通貨膨脹稅

李瑩瑩

（鄭州大學 法學院，河南 鄭州450001）

稅收法定視野下的通貨膨脹稅

李瑩瑩

（鄭州大學 法學院，河南 鄭州450001）

過度的通貨膨脹會使本國貨幣貶值，人民實際購買力下降，財政赤字政府的債務無形縮減，相當于人民上交了“通貨膨脹稅”。本文旨在利用稅收法定主義重新審視“通貨膨脹稅”，以稅收的特征為突破口，以憲政、經濟學理念進行分析，以期提出一系列減少這種不公正稅的有益建議。

稅收法定；通貨膨脹；貨幣；財稅

巴菲特在《通貨膨脹如何欺詐股票投資者》一文中指出：“通貨膨脹是一種稅。而且這種稅比我們的立法者所制定的任何稅種都更具毀滅性。通貨膨脹稅具有可怕的消耗資本的能力。”那么，通貨膨脹真的是一種稅嗎？

一、通貨膨脹稅的界定

（一）通貨膨脹與通貨膨脹稅

通貨膨脹是一個貨幣現象，是指發行的貨幣超過了經濟增長的實際需要和貨幣背后的物質基礎。它的表現通常是價格水平的持續性增長。通貨膨脹分為可預期的通貨膨脹和不可預期的通貨膨脹兩種，但都會影響收入和財富的再分配。并不是所有的通貨膨脹都會抑制經濟的發展，但過度的通貨膨脹一定會制約經濟的健康發展。

“通貨膨脹稅”是一個宏觀經濟學概念。通貨膨脹實際上是政府籌資的一種渠道。這種渠道主要有兩種：第一，通貨膨脹使國民收入在政府與私人部門之間實行再分配。目前世界上絕大部分的政府是財政赤字政府，政府作為最大的債務人，通過增發貨幣引起通貨膨脹，本國貨幣將會貶值，人民的實際購買力下降，消費水平明顯降低，從而政府的債務無形中會縮減，公眾的一部分收入消無聲息地轉移到政府手中，相當于人民上繳了“通貨膨脹稅”。第二，通貨膨脹使收入在工資與利潤之間實行再分配。拿固定工資的人民隨著通貨膨脹會出現實際工資降低，購買力下降的現象；拿利潤留成的資本家卻因實際支付的工資下降，銀行實際貸款利率下降，產品價格上升而投資欲望高漲。所以通貨膨脹使政府對現有貨幣持有者征了一種隱性稅，特別是那些擁有資產比價格增值慢的人們。

研究表明，中國通貨膨脹稅的大小與通貨膨脹率的高低直接相關，特別是改革開放以后，通貨膨脹稅占隱性和顯性稅收合計的22.56%，有些年份甚至超過了實際稅收收入。這說明，在市場經濟條件下研究通貨膨脹，降低通貨膨脹率，從而降低人民的隱性通貨膨脹稅是一個重要的課題。

（二）鑄幣稅與通貨膨脹稅的區別

許多學者認為通貨膨脹稅與鑄幣稅是等同的概念，其實通貨膨脹稅一般衡量的是由貨幣過度擴張引起的實際貨幣余額價值的下跌。而鑄幣稅是政府在創造貨幣過程中獲取的收益，是新增貨幣的真實余額。過度依賴鑄幣稅收益必然會引發高通貨膨脹，這時鑄幣稅主要是由通貨膨脹稅構成。但一國貨幣需求量會受經濟增長率、通貨膨脹率、貨幣流通速度、貨幣化程度等影響。大多情況下，鑄幣稅與通貨膨脹稅是不相等的。

假定，貨幣擴張純粹由鑄幣稅引起，且鑄幣稅易引起貨幣擴張，當經濟發展和貨幣流通速度正常下降時，貨幣的增加并不會帶來通貨膨脹，此時政府可通過增發貨幣獲得鑄幣稅，但并不帶來通貨膨脹稅，即鑄幣稅＞通貨膨脹稅；當經濟處于穩定狀態且增加的貨幣全部為財政所獲得時，鑄幣稅＝通貨膨脹稅，否則，鑄幣稅＜通貨膨脹稅。當通貨膨脹較高和不穩定時，人們將持有較少的實際貨幣余額，貨幣流通速度加快，從而鑄幣稅＜通貨膨脹稅，并且政府所得到的實際鑄幣稅額將下降。［1］

二、稅收法定視野下的通貨膨脹稅

（一）稅收法定主義的內涵

稅收法定主義，又稱稅收法律主義、稅捐法定主義、稅收法定主義原則和稅收法定原則等，是指稅收的征收和繳納必須基于法律的規定，任何稅收行為都必須具備法律依據，這種法定性的要求是雙向的，即沒有法律依據，國家不能征稅，任何人也不能被要求征稅。稅收立法與執法只能在法律的授權下進行。

關于稅收法定主義的內涵有著從嚴解釋、從寬解釋兩種。例如有些學者認為，稅收法定主義包括稅收要件法定和稅務合法性；有些學者認為稅收法定主義的內容應包括課稅要素法定、課稅要素明確、合法性和手續之保障等四項。當然也有學者反駁這種觀點，把程序保障排除在稅收法定主義的內容之外。本文認為，確定稅收法定主義的內容，應從其本質探討。

首先，稅收是一種契約，格老秀斯指出，國家是“一群自由的人為享受權利和他們的共同利益而結合起來的完整的聯合體”。［2］稅收實質上反映了公民與國家之間基于社會契約而形成的交換關系。因為許多公共產品存在搭便車的現象，所以公民便通過向政府付費的方式來享用公共產品，政府則收取費用為公民提供公共產品。這種利用稅收提供的公共產品，就是政府與公民之間稅收契約的客體。是公民而言，公共產品是其拿自己的一部分財產權交換得來的，“人民同意”是這種權力義務交換的前提。國家稅收的收與支、稅種、稅額都應該由公民決定，而不是政府。從稅收債務理論出發，政府作為公共產品的提供者，應按照公民的意志和需要作為，并將這種精神貫穿于整個稅收活動中。

其次，稅收法定主義是對政府權利的制約。哈耶克曾說：“正當行為與其他法律規則之間的區別表現得最為凸顯的領域，乃是代議機構進行立法最早的領域，亦即財政立法領域。”可見，對稅收立法進行分析研究，從而限制國家的權力、維護納稅人利益是憲政國家的重要目標。許多國家都在憲法中對課稅權作出明確的規定，如英國的《權利法案》確定稅收由議會控制，征稅必須取得國民的同意，如果沒有議會代表制訂的法律為依據，則不得征稅。國王或借口國王特權以國王名義而超出國會準許之時限與方式的稅收征用，皆為非法。美國的聯邦憲法規定，征稅的法律必須由眾議院提出，即只有眾議院提出并通過法律后，政府才能向國民征稅。日本憲法規定，征收新稅或改變現行稅收，必須以法律或法律規定的條件為依據。

（二）通貨膨脹稅缺乏的稅收特征

“通貨膨脹稅”本質上是一種隱性稅收，但它缺乏稅收的一些基本特征，也正因為如此，人們在不知不覺中稅通指數走高。

1.稅收在社會成員間體現的是費用共同承擔，利益共同享受。如上所述，稅收首先是一種契約關系，國家與社會成員間應屬于債權債務關系，人們不光有著交稅的義務，而且有享受國家作為公共權力機構，履行社會職能，提供公共產品的權利。我國是社會主義社會，是生產資料公有制為主導的社會，國家既是整個社會的正式代表，也是全體人民利益的真正代表，所以稅收體現的是國家、社會成員在根本利益一致的前提下的分配關系，有著稅收的同一性特征。但是“通貨膨脹稅”無形中吸收了人們手中的通貨，并無顧及人民同意或者不同意，它使一部分人受益而一部分人受損。具體來講，通貨膨脹使財富從債權人轉移到債務人手中，從領取工資人轉移到收取利潤人手中，從而使社會底層生活更加困苦。所以通貨膨脹稅并沒有使費用共同承擔，利益共同享受。

2.稅收應是有償的。稅收的有償性反映的是國家與納稅人之間量上的一個綜合反映。稅收提供的是公共產品，它具有效用的不可分割性、消費的非排他性、受益的不可阻止性等特點，所以其有償性不可能在政府與納稅人之間形成等價對稱的關系，而只能是整體上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是一種非對稱化的有償性。但是，過度的通貨膨脹會使局面難以控制，讓財產無形中轉移到國家或一些壟斷行業的手中，從而使人們一方面交著隱性稅，一方面承受著財富縮水的惡果。這與稅收的有償性是背道而馳的。

3.稅收應是規范的。稅收的規范性是指國家通過法律法規的形式事先規定課稅對象、納稅人和征稅標準等。它是基于稅收的有償性特征提出的。稅收的規范性首先意味著課稅對象的各種收入、財產或有關行為是經常的、普遍存在的，而且一經國家法律規定為課稅對象，在時間上就連續有效，并保持相對的穩定。［3］其次，稅收的規范性要求課稅對象和征收額度間量的關系有著固定限度，任何人不得隨意改變。三是國家要以立法的形式確立這種形式，征納雙方均應遵守，否則會受到法律法規的懲罰。通貨膨脹稅也不具備此特征，它的“征收”是不規范的。通貨膨脹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央行動用基礎貨幣從商業銀行等銀行業金融機構手中大筆購買外匯，增加了貨幣的流動性，加上銀行巨大的支點作用，使得貨幣的發行量大大超出應有范圍。所以很多程度上，通貨膨脹稅是不規范的，它并不像一般稅收那樣有著嚴密的法律規范。

三、如何抑制過度通貨膨脹稅，促進經濟健康發展

過度的通貨膨脹會帶來許多負面影響。第一，它會導致市場價格體系嚴重扭曲、投資信號引導作用失效、資源浪費等；第二，企業的長期投資短期化加劇，不利于經濟增長。第三，通貨膨脹會造成實際儲蓄利率下降，人們將減少儲蓄，而企業將加速投資，使資金缺口加大；第四，通貨膨脹將使政府的宏觀調控措施失靈，政府信譽受到損害。第五，通貨膨脹使本國商品價格提高，使本國貨幣匯率升值，從而抑制了出口生產，使國際貿易赤字擴大。（劉明君，2004年）所以應采取有效地措施來抑制通貨膨脹率，促進經濟的健康發展。

（一）財稅手段

既然把通貨膨脹看成是一種稅，那么用稅收的手段來治理通貨膨脹就毋庸置疑。有學者認為，通貨膨脹引起了稅制的不公平，應對其進行調整。首先個人所得稅中應引入物價指數，采用物價指數調整寬免額；其次，對企業所得稅應采取稅率調整法；最后還提出應改革會計制度等，本文認為，面對高通脹，的確需要稅收手段的調節，但不應簡單的通過“以稅治稅”的方式來抑制，特別是針對發展中國家，應該利用稅收來調整經濟增長結構，從而達到降低通貨膨脹率的目的。具體而言，首先，應把擴大內需作為稅收調節的目標，從而抑制外貿依存度的攀升和外匯對我國通貨數量的影響；其次，進一步完善財稅體制，理順中央和地方的財權與事權關系，通過開征固定資產投資方向調節稅來抑制過剩行業投資的增長，實行差別稅率來加大對第三產業和中小企業的扶持力度，改變地方政府對土地財政的過度依賴，完善土地政策等；最后，充分利用增值稅、所得稅、營業稅等稅收手段鼓勵企業自主創新能力。曼昆曾說，一個追求最優化的政府設定的從貨幣發行取得收入的稅率應當處于這樣一個均衡點，即它的邊際超額損失與從其他社會資源中取得收入的邊際超額損失相等。從這句話可知，存在一個最優通貨膨脹率，無礙或者可以促進經濟的健康發展。所以，應該用稅收的各種手段來實現中國經濟結構的轉型，從而使通貨膨脹率保持在一個最優的狀態，至于這個最優點應該在哪個位置并不是本文的研究課題。

（二）貨幣手段

很多經濟學家的實例表明，通貨膨脹率與貨幣發行量之間有著緊密的關系。所以合理控制貨幣發行量，可以把通貨膨脹率控制在目標范圍內，從而起到控制通貨膨脹的作用。我國在1995年的《人民銀行法》中明確規定，人民銀行不得對政府財政透支。但正如周其仁老師說的，始料不及的是主動超發貨幣之門被關上之后，又開出了一個被動超發貨幣的口子，這就是從匯率形成機制中釋放出來的天量貨幣。所以要想合理控制貨幣發行量，需要充分發揮貨幣手段。

（三）準備金率

法定存款準備金制度是中央銀行貨幣政策的“三大法寶”之一，其在貨幣信貸數量控制、貨幣市場流動性、利率調節等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所以利用存款準備金率來調節我國由于雙順差而引起的貨幣被動大量投放、流動性過剩、通貨膨脹壓力加大已經是銀行慣用的手法了。目前央行連續六次上調存款準備金率，充分說明了存款準備金率的重要性。它可回收一部分因外匯而流入的過多貨幣數量，影響商業銀行等存款貨幣銀行的投資政策和方向等。

但是，存款準備金率的有效性有一定的滯后性，短期效果不明顯，而且對中小企業、外企有一定的沖擊作用，容易使其因資金不足紛紛倒閉或轉而向民間借貸，從而引起一系列經濟糾紛，造成經濟混亂。所以調整通貨膨脹稅不應局限于一種政策，應綜合考慮各種貨幣因素。

（四）存貸款利率

利率也是一個非常有效的貨幣政策工具，效果顯著。提高利率有利于抑制市場對資金的需求，提高企業的融資成本，對于減少流動性過剩是非常有用的。［4］但是在我國這種非完全市場化的投資體制中大刀闊斧的使用存貸款利率手段也是不可能的，因為加息對熱錢和儲蓄的影響遠遠大于對投資的抑制。

綜上，要從根本上解決流動性過剩、降低通貨膨脹稅應綜合利用各種政策，不僅需要存款準備金政策、存貸款利率等的結合，更需要包括外貿政策、財政稅收政策、資源價格政策、產業政策和收入分配政策等在內的一系列宏觀經濟政策做出重大調整才能完成。［5］

［1］王利民，左大培.關于預算赤字、鑄幣稅和貨幣擴張通貨膨脹稅的關系［J］.經濟研究，1999，（8）.

［2］〔美〕博登海默.法理學——法律哲學及法律方法［M］.鄧正來，譯.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9.

［3］呂建林.論稅收的基本特征［J］.閩西職業大學學報，2000，（12）.

［4］郭強.流動性過剩下的央行貨幣政策選擇［J］.長春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7，（11）.

［5］遲美華.央行頻繁提高存款準備金率的思考［J］.商業經濟，2011，（12）.

李瑩瑩，女，鄭州大學法學院經濟法專業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經濟法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