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寧
關于潘鼎新軍政生涯的評價
紀寧
作為淮軍的核心將領之一,潘鼎新對淮系集團建設和發展做出了貢獻,在中法戰爭中,他雖然多有敗績,但并無對敵投降、棄軍脫逃的行動;在作戰指揮、布兵用將以及戰略戰術的運用等方面有可商榷之處;由于能力缺乏、胸襟不夠,潘鼎新無法協調好前線各軍間的關系,致使清軍不能協同行動,影響了戰局。
潘鼎新;軍政;淮軍
淮軍是研究晚清軍事政治不可忽略的領域。1862年初建時淮軍只有五六千人,到甲午中日戰爭爆發時,淮軍基本上是清政府唯一一支可以依恃的軍隊。在30余年的淮軍發展史上,涌現出許多著名的將領,潘鼎新便是其中一名,他是淮軍的核心成員之一,為淮軍早期的發展做出了較大的貢獻。
(一)自淮軍初創起潘鼎新便是其重要將領之一
作為淮軍的核心成員之一,潘鼎新除了有帶兵打仗、攻城克塞的戰功之外,還在淮軍的幾次作戰中積極出謀劃策。最典型的例子是在鎮壓捻軍時,潘鼎新與劉銘傳大膽提出“倒守運河”的建議,建議將捻軍困于膠萊一帶。這一計策的實施帶有相當的冒險性,李鴻章幾經斟酌才予以采用,最終將東捻軍被逼困于東起膠萊河、西至運河、北及黃河、南達六河之間的區域內,成功鎮壓了這支農民起義軍。從這一事件中,我們可以看出潘鼎新作為淮將的膽識與膽量,更可見他作為淮軍的核心成員勇于任事、敢于負責的作風,同時也可見李鴻章對他的信任與賞識。
(二)潘鼎新與鼎軍在淮軍早期作戰中起到核心作用
“平粵”與“平捻”兩戰對于淮軍而言,意義重大。淮軍驟然崛起、名聲大增的基礎,均是由于淮軍在這兩次戰爭中的出色表現。而作為淮軍將領之一的潘鼎新在這兩次戰役中的表現也是可圈可點。他先是克金山衛、虹橋,肅清浦東太平軍,后又積功擢為道員,統領浦東防軍,出戰告捷,使得上海士紳、民眾等原本對淮軍的質疑聲音漸消匿跡;太平軍圍攻常熟,清政府急調潘鼎新前往救援,鼎軍終能克福山、解常熟之圍。之后,鼎軍出滬奔赴江浙一帶,取蘇州、克湖州,進行大小戰斗數十次,戰功赫赫,對清政府最終鎮壓太平天國運動功不可沒。太平軍被鎮壓后,淮軍又承擔剿滅捻軍的重任,潘鼎新又被調赴山東前線,先打敗東捻軍,后消滅西捻軍,戰功連連。淮軍初建時期已居于核心地位的潘鼎新,在經歷“平粵”與“平捻”二次戰的考驗之后,成為名符其實的淮軍的核心成員之一。戰功維系了淮軍的存在,加強了淮軍的穩定性,而淮軍的穩定性更有助于淮系集團勢力的增強,為淮系集團擴張到政治領域、經濟領域和外交領域奠定了基礎。
(三)潘鼎新對淮軍的現代化起到了一定的推助作用
潘鼎新初入上海,即目睹了洋槍隊先進的軍事裝備和作戰方法,他開始留意西方的先進武器與軍事作戰方法,努力接觸學習有關知識與技術。在鎮壓太平天國運動的后期,潘鼎新曾聘請法人龐發等人為鼎字營的教習,鼎軍也是淮軍中較早使用槍炮的營隊。后來,在實踐的基礎上創制了裝備有洋槍洋炮的淮軍部隊,并有作戰所需要的15種隊形。這一作戰隊形在1865年開始的“剿捻”戰爭中得到實踐。一年之后,潘鼎新在濟寧一帶設防時,將15種作戰隊形的內容編撰成書,于1868年正式刊刻印行,這就是《洋槍隊大操圖說》。
潘鼎新是淮將中較早研究和接受洋槍洋炮的人士,鼎軍也是淮軍中較早接受西式武器裝備的營隊,潘鼎新率領的鼎字軍以實際行動促進了淮軍的現代化。這在當時的社會環境中,尚屬難能可貴。
淮軍發展的過程也是淮系集團逐步形成的過程。隨著淮軍的影響力由軍事而政治、由地方而中央的擴展,以淮軍為基礎、以李鴻章為中心淮系集團漸而形成,淮軍、淮系在晚清的軍事、政壇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而作為淮軍核心之一的潘鼎新對于淮系集團的建設與發展也有很大的貢獻。
(一)潘鼎新是淮系成員中較早擔任地方文職官員的人士,對于淮系影響力由軍事向政治的滲透有推助作用
湘、淮二軍,史常并提,但它們之間也有不小的差異。湘軍擇選將領的條件之一是科舉出身,所謂“使儒生領農民”,其將領多為文人。而淮軍將領則出身混雜,在眾多淮軍將領中,只有劉秉璋為進士,潘鼎新和董瑞蘭為舉人,諸生15人,其余皆為團練出身。他們中有的為地主、有的原為太平軍后投降清軍,甚至有人原是鹽梟。潘鼎新算得上是淮將中功名較高、知識豐富、素質全面者。從淮系集團的發展過程看,淮軍是由地方武裝集團發展為政治集團,再由軍界向政界滲透。在這一過程中,具有文人背景者擁有優勢,淮軍將領只有4人官至總督巡撫,擔當封疆大吏,4人之中有3人都是文人出身,其中即有舉人潘鼎新。
筆者翻查史料得知,張樹聲是淮軍將領中最早擔當地方官吏者,他于1865年離開淮軍任江蘇徐海兵備道,不久官至直隸按察使。此時的潘鼎新雖身在軍營,但也較早兼任地方官事務,他先任常鎮通海道,后升任山東按察使,時間比張樹聲還早幾個月,兩年后遷山東布政使,比劉秉璋任山西布政使尚早一年。后又出撫云南、湖南、廣西,在地方政治中具有一定的影響。只可惜后遇諒山之敗,遭遇革職,仕途終結。
(二)潘鼎新對于淮系集團人脈的維系具有重要意義
淮系集團是一個以武力為基礎的封建政治集團,內部強調隸屬關系。其實,淮軍的內部關系即是按地域以封建宗法維系起來的,淮軍無論士兵還是將領,絕大多數為安徽人,上下級之間具有嚴格的隸屬關系。由淮軍發展起來的淮系集團內部也強調人脈關系,潘鼎新對太平軍、捻軍的作戰幾乎是唯李鴻章馬首是瞻,是李鴻章極為信任的人。潘鼎新仕途受挫后,曾赴新城參與中俄交涉,赴廣西助辦越南事宜,這些又都是跟從李鴻章幫辦事務。應該說,潘鼎新是淮系中與李鴻章關系最密切、最受李鴻章信任的人。
同時,潘鼎新也以一己之力維系鞏固淮系的關系,他與劉秉璋自小同窗,又同赴京求學,有著不一般的交情;他與樹軍頭領張樹聲為同年的秀才,同為故知;他與劉銘傳一生摯友,劉銘傳曾為潘鼎新撰寫挽聯說:“最難忘、今代交情、累代交情。”這些私人關系,最終都化為維系淮系集團的力量。
在淮系大局中,潘鼎新雖然是一顆局部的棋子,但潘鼎新軍政生涯的每一步又都關系著淮系集團的強弱張收。1876年,仕途受挫數年的潘鼎新被清政府任命為云南巡撫,戎馬半生終成封疆大吏。潘鼎新之所以能夠被任命為云南巡撫,除了自身的優勢之外,一個重要的原因是由于李鴻章擴展勢力網的需要。1870年,李鴻章被任命為直隸總督、兼任北洋通商事務大臣,且在這一職位上一干就是25年,先后參與了清政府有關內政、外交、經濟、軍事等一系列重大舉措,成為清政府倚作畿疆門戶的股肱重臣。其間,李鴻章便采用各種手段擴展自己的勢力網。潘鼎新擔任云南巡撫、廣西巡撫都是淮系集團從純粹的軍事集團向軍事政治集團轉化的一個步驟。在潘鼎新出任封疆大吏的前后,張樹聲由山西按察使、山西巡撫終致兩江總督;劉秉璋先得山西布政使之任命,后官至四川總督;劉銘傳出官入官,幾番波折后出任臺灣巡撫。淮軍主要將領的發展對淮系集團的拓展至關重要。
自1884年3月被任命為廣西巡撫,到1885年3月被革職回籍,前后整整1年的時間,是潘鼎新一生中最為復雜的一段。最終,一紙革職令為他的軍政生涯畫上了一個休止符。之后,史者筆下為他罩上了主帥脫逃的罪名。今天,我們再次審視這段歷史,應該對潘鼎新在中法戰爭的表現予以重新評價。
(一)潘鼎新接任桂撫后,謹慎布置,積極備戰,指揮清軍與法軍進行了一系列的戰役,雖然多有敗績,但并無對敵投降、棄軍脫逃的行動
作為前線主帥,潘鼎新一直重視軍隊部署,并做好戰斗準備。在諒山戰前,潘鼎新即對東西兩路兵力分做部署,他還與岺毓英聯系,督促云南出兵,整體上構成東西兩線配合作用的格局。諒山戰后,他并未棄走,而是將當時所有軍隊進行部署,這就為后來的鎮南關大捷奠定了基礎。
筆者在對各次戰事的分析中發現,陸谷、紙作社之戰都是在潘鼎新的指揮下,率領清軍首先發起,且前線將士作戰英勇,并無畏葸。只所以在戰爭中不能取勝,一是當時中法軍隊之間的實力還是有一定差距的,法國軍隊裝備精良先進,并且步兵和炮兵相互結合進行作戰,這是尚處在冷熱兵器混用時代的清軍無法抵御的。其次,潘鼎新一直未能處理好清軍內部各派系之間的矛盾,導致在戰爭后期清軍主動出擊少而被動應戰居多。并且在戰爭中,清軍的各派系獨自為軍,不能團結一致抗敵,從而導致了戰爭的失敗,并不是潘鼎新本人有投降或棄軍脫逃之舉動。
(二)在作戰指揮、布兵用將以及戰略戰術的運用等方面有可商榷之處
潘鼎新是淮將出身,可謂久經沙場,帶兵打仗應是他的老本行。但在戰爭中各種因素復雜變化,戰場上本沒有永遠的贏家。客觀上說,潘鼎新與法軍交戰數次,表現平平,少有出奇制勝的精彩戰例,在個別戰役的指揮上也有失誤,如未用馮子材守文淵城。諒山敗后,潘鼎新將兵力收縮于鎮南關一帶,淮軍舊將楊玉科和馮子材均提出愿守文淵城。馮子材率萃軍18營初到前線,雖于前線形勢稍疏,兵士斗志卻正旺;而楊玉科部下已在前線作戰數月,雖熟于形勢,但將士身心俱疲,又因經敗仗,信心受挫。但潘鼎新取楊玉科而舍馮子材,言“守關無須萃軍”,最終導致諒山之役的失敗與鎮南關的失守。
(三)由于能力缺乏、胸襟不夠,潘鼎新無法協調好前線各軍間的關系,致使清軍不能協同行動,影響戰局
赴任桂撫之時,時年56歲的潘鼎新并非官場的新人。他隨同李鴻章幫辦多年,又有過從官的經歷,再加淮系集團的關系,他手中應該有較充實的人脈資源。但事實上,晚清政治腐敗的表現之一就是無休止的派系紛爭。中法戰爭中,主和派和主戰派之爭其實既源于政見分歧,又摻雜著派系利益。中央一直有醇親王奕譞與李鴻章之爭,淮系人士飽受清流派的詬病。這些紛爭也被帶到前線,清流主將張之洞與出自淮系的潘鼎新之間,前線湘、淮將領之間糾纏著或明或境的怨結。中央的分歧、上層官員態度的動搖,使潘鼎新不能正確地把握戰爭的動向,難以有正確的抉擇。前線各將心存芥蒂,各懷心思也使潘鼎新的調度不暢。重重矛盾考驗面前,暴露了潘鼎新協調、治事能力的不足,他無法指揮自如,他催不動云南巡撫岑毓英,調不動湘將王德榜,甚至同為淮系的楊玉科也不積極配合。
除了能力之外,潘鼎新的胸襟也不夠開闊。蘇元春與王德榜因戰結怨之時,潘鼎新作為一軍主帥不能以大局為重,居間斡旋,化干戈為玉帛,反說王德榜“平日貪刻驕忮,有取敗之道”。此為火上澆油之舉,頗失公允,又有落井下石之嫌,從而擴大了湘淮矛盾,破壞了前線各隊間的團結。今天看來,中法戰爭中各路清軍間不配合、不援助、一路浴血奮戰,另一路或幾路坐觀其敗的事例并不鮮見。對此,主將潘鼎新也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不過,歷史人物只是歷史大局的一部分,對于潘鼎新,我們不能過于苛責。清政府內部的腐敗、清軍戰斗力的下降、中法之間的實力差距等都非他個人所能掌控。作戰尚算英勇、并無畏縮表現的潘鼎新還是打了不少敗仗,也打了一些勝仗,其間的毀譽是非,只能任人評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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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252
A
1673-1999(2012)14-0144-02
紀寧(1963-),男,河北饒陽人,碩士,青海師范大學(青海西寧810008)人文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為中國近現代及中國民族史。
2012-05-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