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群
漢英字詞義語篇現實化的認知機制
李光群
漢英字詞義在詞典或記憶中是一種靜態的概念實體,只有在特定語境下的語篇中才呈現出動態的具體意義。本文在分析字詞義及其語篇現實化研究現狀的基礎上,研究了字詞抽象義與現實化意義之間的認知過程,提出了認知圖式機制、隱喻認知機制、轉喻認知機制,以明確漢英字詞義語篇現實化的內在認知規律和認知動因。
漢英字詞義;語篇現實化;認知機制
漢英字詞義在詞典中或人的記憶中是一種抽象的靜態概念實體,只有進入到言語環境中才具有實際的具體意義。“語言只有在語境中才是活躍的、運動的、有生命的,語境是語言應用、履行交際職能的前提和條件”(楊振蘭,2004)。根據宏觀語境和微觀語境的研究,馮廣藝教授提出,“只有具備很好的適應能力,既適應宏觀語境,又適應微觀語境,言語交際者才能在言語活動中立于不敗之地”(馮廣義,1999)。因此,語境是漢英字詞義與語篇現實化意義之間的連接紐帶。字詞義的語篇現實化,即“將虛擬系統投入運用,在一定的動機和策略支配下,通過復雜的心理操作使虛擬系統演化出現實系統”(陳忠華,2004)。深入到言語使用者內在的心理運作機制,漢英字詞義語篇現實化存在著深層的認知機制。漢英字詞一端是詞典或大腦中靜態的抽象語義,一端是特定語境下語篇中動態的具體言語義。雖然語境起了很重要的作用,但是在語篇現實化過程中具體義是如何實現的,還具有深層的認知動因。本文從字詞義研究及其語篇現實化研究的現狀入手,深入研究言語操作的內在認知規律,探討漢英字詞義語篇現實化的認知機制。
詞義的變化一般以一個詞義概念為中心,向外發展變化,呈現出三種變化過程,即連鎖型、輻射型和仙人掌型(王文斌,2007),其變化方式表現為“詞義的擴展、詞義的縮小、詞義的升格和詞義的降格”(陸國強,2000)。G.利奇對詞義進行了系統的研究,得出了“概念意義、內涵意義/含蓄意義、風格意義/文體意義、感情意義、聯想意義/反射意義、搭配意義和主題意義”(伍謙光,1995;桂詩春,2003)等7種詞匯意義。詞義與語境的關系研究也得到廣泛的關注。韓禮德認為,“語言行為不可能在真空情況下進行,話語的產生和理解必定受當時的語境因素所影響”,其貢獻在于“揭示了語境與語篇的相互預示性,即語境決定言語活動的內容及其體現形式,語篇反推出語境”(杜曉紅,2002)。語篇是在一定的情景語境中產生的,所以語篇受制于情景語境。這種語境與意義的關系理論只限于“直接語境”而忽略了社會文化語境。因此,研究又轉向了社會文化語境與詞義關系的問題,即“從人所處的社會和文化環境來研究語言的性質、結構、功能”(朱永生,2005)。楊振蘭把詞義分為詞匯意義、語法意義、色彩意義,并把色彩意義置于語境中,認為語境對色彩意義具有“價值實現、同化、加工改造”等功能(楊振蘭,2004:19-22)。馮廣藝教授探討了言語使用者對宏觀語境和微觀語境的適應,即社會政治制度、經濟生活方式、時代背景、自然地域環境、人文地域環境、民族文化心理、不同思維方式、不同宗教信仰和語音語境、詞匯語境、語義語境、語法語境(馮廣義,1999:70-179)制約著言語表達形式的選擇和意義的理解。字詞意義的虛擬系統需要通過語境進行現實化處理才能達到交際的需要。無論是口頭語篇還是書面語篇都可以實現字詞義虛擬世界的現實化目的。字詞運用前的每個意義都是靜態地存在著,如何能夠達到語篇現實化的處理,社會語境和語言語境的參與讓我們理解了詞典中靜態的抽象意義轉化成語篇中動態的具體意義。似乎語境和語篇的相互作用解決了一切問題,但是還必須深入到言語者內在的心理運作機制,即“從人的內部即從人的心理認知過程來研究語言意義的生成,交換和理解”(朱永生,2005)。
范疇化與認知模式是語言形成和語義概念賴以生存的認知基礎。字詞義在語篇現實化中的認知機制是多方面的,因為“一個詞的意義是在多種認知模式的基礎上以不同的相關認知域為背景建構起來的認知結構”,“認知模式的兩大作用,一是提供有關的情景作為理解的背景;二是激活有關的其他概念和知識”(趙艷芳,2002)。認知語義學家認為語句義是詞義間相互作用,激活相關認知域、知識框架,通過整合而獲得意義的,因此認知機制有助于實現漢英字詞義的語篇現實化。
人們掌握的知識并不是雜亂地存在于人類的大腦中,而是以圖式、框架、腳本、計劃等形式系統地貯存在大腦中。圖式作為一種認知結構,是“知識單元組合而成的結構”,“是用來表征貯存在記憶中的一般概念,它是一種框架、方案或腳本”(盧植,2007)。每一個圖式都能和許多其他圖示互相連接起來,共同構成一個知識網絡。在認知活動和語言使用中,激活圖式網絡中的一個知識節點,有利于該網絡中其它知識的表征或提取。字詞義與語篇之間存在著認知圖式的表征功能,因為“作為一種認知模式,框架表征是與具體的、反復出現的場景相關的知識和信念”。框架或圖式為理解和描述提供所需概念背景。同時,框架“是一種原型,框架原型可解釋詞語使用和真實情景之間適應程度的復雜性,并受社會活動背景的影響”(李福印,2008:120)。語言理解正是將語言傳遞的內容與已知框架進行匹配的過程。而“語篇是人們用語言系統進行交際的意義單位”(盧植2007:317)。語篇是在語境中形成并由語境來確定的,語境必須成為語篇定義的組成部分(陳忠華2004:90)。因此,漢英字詞義現實化的場所就是語篇。框架語義學認為“若某一語篇提供的信息可喚起一個統一的框架,從而構建出整體性的語篇意義,該語篇就具有連貫性”,而“語篇能夠激起自身的語義框架”(李福印2008:127)。任何讀者在解讀語篇時,都會根據自己的文化知識和世界知識給語篇或文本添加許多內容,因為圖式知識會引導讀者對文章進行閱讀處理,促進對文本的理解。因此字詞義通過語篇進行現實化的認知機制之一就是認知圖式的知識結構。圖式理論之于語篇,就像深層結構之于句子,它在理解語篇內容和表達語篇內容兩個方面都有作用,正如“框架理論把語篇意義的產生看作是對框架成分的填充”和“從心理認知的角度證實了文化語境對語篇的生成和理解具有重要的意義”(朱永生:2005:140-142)。因此,認知圖式機制在漢英字詞義語篇現實化中起著重要的認知功能,為言語表達提供意義具體化的圖式導向,為言語理解提供意義具體化的認知推理。
轉喻是“在一個理想化認知模型中,一個概念體(喻體)為另一個概念體(本體)提供心理通道(mental access)”(葉狂,2006),即“在一個認知過程中,一個概念實體或載體(vehicle)在同一ICM內,向另一個概念實體或目標提供心理可及”(崔麗娟,2007)。轉喻認知是人類的一種思維方式和認知手段,滲透在人類生活、語言、思維、認知等各個方面。人們在正常的言語交際中,不可能將所有信息全部毫無巨細地表達出來,言語表達的信息總是少于實際情景所包含的信息,缺省信息在現實交際中在所難免。在這樣的情況下,語境,文化等起到了填補信息的作用,但是主要的認知機制還是“以部分代表整體的轉喻機制在起作用,因此缺省信息與轉喻機制有著共同的認知基礎”(王寅,2005)。我們說話或寫作都不可能把自己想到的內容和信息全部說出來或寫出來。而是把那些最突出的,最容易記憶的,最容易理解的部分表達出來,從而體現出語言的經濟原則和轉喻認知的突顯原則。因此,轉喻認知在字詞義和語篇現實化意義之間承擔著重要的角色。
“每個詞只代表一個概念范疇或意義”,因此“詞是范疇和概念的載體”(盧植,2007:160-161)。但是詞語在具體語境下的語篇中,又表現出特定的語義,這就是為什么詞語意義“一方面表示一種概括的意義,另一方面,在具體的語境中,又表現出具體的意義(束定芳,2008)。在特定語境下的語篇中,轉喻認知必然就具有語篇的特征,因此便產生了語篇轉喻。“語篇轉喻是一個意義過程,其基本特征就是表征。語篇轉喻應該包括概念轉喻和語法轉喻,是一個更為寬泛的概念,只要對語篇的組織結構、信息發展、銜接與連貫起作用,我們都將稱為語篇轉喻”(魏在江,2007:32-36)。
如,A:I need to call the garage.
B:They said they’d have it ready by five o’clock.
在這個小語篇中,有一個沖突就是garage為單數,而they為復數,似乎犯了代詞與前指對象不一致的語法錯誤。但是根據特定語境下的語篇,garage是一個概念實體,能夠在轉喻認知的作用下,激活一個認知圖示或框架。這個框架包括了車庫、加油、修車、修車工人等知識單元。由于一個汽車維修站不可能只有一個工作人員,因此在語篇現實化中,表層的單數與復數矛盾,通過“地點指代人”的概念轉喻,成了深層的復數與復數一致的和諧搭配。通過語篇轉喻認知,語篇中的缺省信息(default information)或潛隱連結(missing links)就會獲得連貫性的解讀,因為“語篇接收者勢必要動用許多由語篇內某些成分喚起的世界知識以及語言運用經驗”和“語篇中所提及的行為或事件的凸顯部分通過轉喻模式激活了交際者記憶中相關的一些連貫的、日常的整個系列事件的腳本,交際者運用這一認知模式填補了語篇的缺省信息”(孫志龍,2007)。
隱喻是一種思維模式和認知手段,即“人類借用事物某一領域的認知來詮釋或解讀另一領域的認知。或者說,隱喻是人類運用聯想,依據心理空間之間的相似性,將彼心理空間映射到此心理空間”(王文斌,2007:229)。概念隱喻實現從一個具體的概念域向一個抽象的概念域的系統映射,具有“語義沖突、映射、相似性作用”等三大運作機制(束定芳,2008:157-174)。隱喻認知對漢英詞義在語篇現實化中起著什么作用呢?詞義是客觀對象在人們意識中抽象概括的反映,是范疇化的結果。概括性是詞義最基本的特征。因此詞義具有很高的抽象性。而隱喻又是由具體的概念域來認知抽象的概念域。在詞語的實際運用,即口頭語篇和書面語篇中,隱喻思維把抽象的靜態詞義轉化為活生生的具體的詞義,正如“人們在運用詞義進行日常交際中,把詞義用在特殊的句子中,放在具體的言語環境里,每個詞的意義又一定是具體的”(陳建生,2008)。如,心是一片荒蕪的原野,沒有播種的希望,沒有收獲的喜悅①。“原野”一詞在孤立的情況下,只有抽象的概念意義或范疇意義。但是在這個特定的語篇中,具有具體的言語義。希望如種子沒有撒播,喜悅如成熟的莊稼卻沒有收割。“原野”和“心”兩個心智空間,在前者向后者映射的過程中,通過兩空間概念的整合,產生了“孤苦、落寞”的新創結構(emergent structure)意義,讓讀者體味到了“孤苦和落寞”的語篇現實化語義。隱喻思維在字詞義語篇現實化中起著重要的作用,引導著語言使用者將詞義的抽象性在具體語篇中具體化,引導著言語理解者追溯語義具體化的認知動因,從而達到語言運用得栩栩如生,理解得輕松自如,因為“隱喻的運用就是以認知主體和語境為基礎,以此喻彼,引彼喻此,其理解過程主要是異中求同,同中得義”(王寅,2005:236)。
漢英字詞義在詞典中或記憶中是靜態的抽象概念。但是在日常言語活動中,詞義是動態的具體意義。認知機制有助于實現漢英字詞義的語篇現實化,即從靜態的抽象意義轉化為動態的具體意義。漢英字詞義語篇現實化的認知機制,即認知圖示機制、隱喻認知機制和轉喻認知機制,有助于言語使用者表達得生動形象,有助于言語理解者理解得恰當到位,同時有助于揭示漢英字詞抽象意義轉化為語篇中現實具體意義的內在認知動因和認知規律。
注釋:
①耿林莽.中國當代優秀散文詩精選[M].哈爾濱:北方文藝出版社,1990:127.
[1]楊振蘭.動態詞彩研究[M].濟南:山東人民出版社,2004:2.
[2]馮廣義.語境適應論[M].武漢:湖北教育出版社,1999:137.
[3]陳忠華,劉新全等.知識與語篇理解[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4:94.
[4]王文斌.隱喻的認知構建與解讀[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7:255-265.
[5]陸國強.現代英語詞匯學[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0:93-98.
[6]伍謙光.語義學導論[M].長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95:134-147.
[7]桂詩春.應用語言學[M].長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03:165-170.
[8]杜曉紅.語境研究與話語理解[A].朱永生.世紀之交論功能[C].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2:190.
[9]翟紅華.語境與修辭效果[A].朱永生世紀之交論功能[C].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2:200.
[10]朱永生.語境動態研究[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23.
[責任編輯:賀春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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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6531(2012)05-0018-02
李光群/鄖陽師范高等專科學校外語系副教授,文學碩士(湖北十堰442000)。
轉喻認知機制及其應用研究,項目編號:2009A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