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溫江話中的程度副詞“飛”和“多”

胡浩 曾曉舸

成都溫江話中的程度副詞“飛”和“多”

胡浩 曾曉舸

溫江區位于成都平原腹心，屬于成都市主城區，其方言特征比較明顯。“飛”和“多”是溫江話中使用頻率非常高的兩個程度副詞，與普通話中的程度副詞相比，既有區別又有聯系。擬從語法、語義和語用三個方面對這兩個副詞作一個比較全面的考察。

溫江話;程度副詞;“飛”;“多”

溫江區位于成都平原腹心，它東臨成都市青羊區，南毗雙流縣，西接崇州市，北靠郫縣、都江堰市。

程度副詞是現代漢語研究的一個熱門話題，“飛”和“多”是溫江話中使用頻率非常高的兩個程度副詞，與普通話中的程度副詞相比，既有區別又有聯系。本文從語法、語義和語用三個方面對這兩個副詞作一個比較全面的考察。

一 語法特征

1.組合能力。

與普通話中的“很”等程度副詞類似，溫江話中的“飛”和“多”也能修飾形容詞、動詞或動詞性結構，范圍也大致相同，但“多”一般要和表肯定的語氣詞“的”字連用以修飾形容詞。

(1)修飾形容詞或形容詞性結構。如:

飛難(多難的)(很難)飛丑(多丑的)(很丑)

飛方便(多方便的)(很方便)飛煩(多煩的)(很煩)

和“很”一樣，“飛”和“多”都不能修飾下列詞語:

①狀態形容詞、AABB式形容詞、ABB式形容詞，如:

墨綠雪白干干凈凈開開心心綠油油白茫茫……。

②區別詞，如:活期，中級，大型，中程。

但有一些詞語“很”可以修飾，“飛”和“多”卻不能修飾:

③具有強烈書面語色彩的典型的形容詞，如:悲憤，偉岸，宏偉。

①類形容詞本來就附帶了程度，不必用別的副詞加以修飾;②類為非謂形容詞，無程度可言;因為“飛”和“多”都是口語化的詞，因此不能修飾③例中的詞。

(2)修飾動詞或動詞性結構。如:

飛有錢(多有錢的)(很有錢)飛費氣力(多費氣力的)(很費力氣)

飛想家(多想家的)(很想家)飛有能力(多有能力的)(很有能力)

(3)與否定副詞“不”的連用，這種用法只限于“多”，“飛”的否定式用“特”類副詞代替。

普通話中的程度副詞跟否定副詞“不”連用，有兩種格式(馬真，1991):①不+程度副詞+形/動。②程度副詞+不+形/動。

“多“與”不“的連用只有一種形式:“多+不+其他成分+的”，如:

多不好的多不安逸的多不情愿的多不樂意的

從上例可以看出，“好，安逸，情愿，樂意”等都是表積極意義的詞語，因此“多+不+其他成分+的”的形式只用于表積極意義的詞語，不能說“多不煩的，多不厭惡的，多不惡心的”等，因為“煩，厭惡，惡心”等詞都是表示消極的意義。

(4)近年來，由于受港臺的影響，大陸上出現了某些副詞可以修飾名詞，如“很男人、非常現代、特阿Q”等，在溫江話中“飛”與“多”也出現類似的用法。見下例:

“飛+名詞(+的+叨)”，如:飛女人的，飛阿Q的叨。

“多+名詞+的(+叨)”，如:多現代的，多學生的叨。

“多+不+名詞+的(+叨)”，如:多不男人的，多不青春的叨。

和普通話一樣，溫江話里的這類名詞一旦進入這種結構，便活用為了形容詞，屬于“詞性活用”的現象。這也從一個側面體現出普通話的變化對方言的影響。

2.語法功能。

(1)作謂語。

“飛”和“多”后加謂詞性結構可以作全句的謂語，直接稱述主語，如:

這件衣服飛好看。(這件衣服很好看。)

這個人多么子好。(這個人很好。)

(2)作定語。

“飛”后加謂詞性結構可以不能作定語修飾中心語，“多”后加謂詞性結構可以可以作定語修飾中心語，如:

多好看的書你都不看。(*飛好看的書你都不看。)(挺好看的書你卻不看。)

多么子安逸的事情遭你搞砸了。(*飛安逸的事情遭你搞砸了。)(挺不錯的事情被你搞砸了。)

從上例可以看出，“多”后加的謂詞性結構多表示積極意義，它可以用作定語修飾中心語，且一般用于否定句中，表示遺憾、可惜等主觀情緒，其中的“的”兼具語氣詞和助詞的意義，當受到“多么子”修飾時只具有助詞的含義。“飛”主要表示對某件事情進行陳述，不能在其后加謂詞性結構修飾中心語。可以說“這書飛好看，你都不看”不能說“飛好看的書你都不看”。

(3)作補語。

你屋頭打整得飛干凈的叨。(你家里收拾得挺干凈的啊。)

她長得多么子好看。(她長得很漂亮。)

(4)作狀語。

他飛會做人。(他挺會做人。)

他多不會耍的叨。(他挺不會玩的啊。)

(5)在對話中，還可以獨立成句。如:

A1:飯好吃不嘛?(飯好吃嗎?)

B1:飛好吃的叨。(挺好吃的啊。)

A2:毛衣咋樣嘛?(毛衣怎么樣?)

B2:多好的。(挺好的。)

二 語義和語用特征

1.“飛”和“多”的語義特點。

(1)“飛”原為動詞，本義是“鳥飛”，后來詞性發生變化，做形容詞時多表示“疾速”，如:飛騎(像飛一般奔馳的馬)，飛報(迅速報告)，飛遞(迅速遞送)等，用作副詞時，表示程度，相當于普通話中的“極”“特別”等。

(2)“飛”在漢語中有“凌空、高”的含義，如“飛陛(高聳的臺階)，飛觀(飛閣，高聳的樓觀)”表示程度之高已達到頂點，以至引起人的感嘆，包含說話人強烈的贊同、贊賞、批評、憤慨、譴責等感情色彩。所以“飛”在表示程度時，包含說話人的強烈感情，因此，常用于感嘆句，并且常與表示肯定的語氣詞“的”和表感嘆的語氣詞“叨”連用。如:

溫江話:喲喂，你的圍巾飛好看的叨。普通話:啊，你的圍巾挺好看的呀。

(3)“多”原為形容詞，本義是表示數量大，與“少”、“寡”相對。對于它的副詞用法，在普通話中也有。“多”在普通話中用在疑問句里表示詢問程度數量，如:“多錢一斤，多早(什么時候)”;用在感嘆句里表示程度很高。如:“你看人家做得多好!”“多”在溫江話里作為程度副詞的用法比普通話寬泛得多，用在稱述句里表確定，表示事物的某些性質與其他事物相比而言有一定的程度，但程度不高，大致相當于普通話中的“比較”“挺”等。需要指出的是，“多”在使用的時候通常和表示確定的語氣詞“的”合在一起使用，比如:“他這人多對的(他這個挺好)，其實還是多煩的，多安逸的”等。

王力把程度副詞分為絕對程度副詞和相對程度副詞，“凡無所比較，但泛言程度者，叫絕對的程度副詞，凡有所比較者，叫做相對的程度副詞”。(王力，中國現代漢語語法，1985)依此觀點，溫江話中的“飛”是一個絕對程度副詞，而“多”可算一個相對程度副詞。它們不僅可以用來修飾積極意義的詞語，比如:“飛漂亮，飛機靈，飛能干，多好耍的，多巴適的”等，也可以修飾非積極意義的詞語，比如:“飛惱火，飛討厭，飛歪(很兇)，多要不得的(十分不好)，多惡心的”等。

(4)上文指出，“多”是一個相對程度副詞，它除了表程度比較之外，在使用當中還附帶了人們的主觀看法。即說話人心中早就有一個比較的標準存在，因此，它也是一個富含主觀感情程度的副詞。下面舉例說明:

溫江話:他的畫畫得多好的，我都畫不到他弄么好。

普通話:他的畫畫得挺好的，我都畫不了他(畫的)那么好。

溫江話:他還是多對的，比那個人對多的。

普通話:他還是挺好的，比那個人好多了。

從上例可以看出，“多”也是一個表示“比較”義的程度副詞。

綜上所述，在語義上，“飛”和“多”有程度的輕重之分。“飛”表程度最高，在它之外沒有其它的程度可與之相比了，而“多”表程度比較高，或程度偏高。

2.“飛”和“多”的語用特點。

請看下例。飛:飛安逸，飛巴適，飛小的，飛厭惡的叨，飛有意思的叨，飛便宜的叨，飛逑煩的，飛逑討厭的，飛逑惡心的叨，飛歪叭歪的，飛累叭累的叨，飛煩叭煩的。多:多巴適的，多邋遢的，多煩的，多好耍的叨，多有意思的叨，多難看的叨，多有用的叨，多逑臭的叨，多逑臟的叨，多么子臟，多么子簡單。

從上述例子，可以看出，“飛”在日常生活中的適用范圍與“多”字大致相當，它們都可以和多種形容詞或動詞形式搭配，如:單音節形容詞“好、對、大、小、高”等，雙音節形容詞“安逸、巴適、邋遢”等，狀中短語“難吃、難看、好用、好耍、會耍”等，述賓短語“有意思、有用、浪費時間”等。不同的是，“飛”在使用時可以不和表肯定的語氣詞“的”和加強語氣的語氣詞“叨”連用，也可以和這兩個語氣詞，或兩個語氣詞中的“的”連用。而“多”在使用過程中一般要和這兩個語氣詞，或其中的“的”連用。

“飛”和“多”既可以修飾積極意義的詞語，也可以修飾消極意義的詞語，并且附帶了人的主觀感受，包含了說話人的贊賞、贊同、批評、憤慨等感情。不同的是，“飛”含有“程度極高”這層意思，表示人和物的這種程度或性質狀態已經達到極點，而“多”的程度相對較輕。

同時，“飛”和“多”只有在修飾消極意義的詞語時，可以和“逑”連用以加深厭惡、批評、譴責、憤慨等感情的程度。“球”在這里是程度補語，修飾“多”或“很”，表示厭惡之情達到很高的程度。

“飛”還可以和“叭”字連用，夠成“飛A叭A+的”的形式以加深程度。其中的“A”只能是表示消極意義的單音節詞語。

“多”還可以和“么子”兩字連用，構成“多么子+A”的形式以加深程度，此時后面不再加表肯定的語氣詞“的”和加強語氣的語氣詞“叨”，也不能帶賓語。其中的“A”既可以是消極的詞語，也可以是積極的詞語。

三 結語

本文從語法、語義和語用三個方面對“飛”和“多’這兩個副詞進行了初步探討。兩者都為程度副詞，其使用頻率、適用范圍大致相當，且都有屬于自己的特殊形式，即“飛A叭A+的”式和“多么子+A”式，但又有許多不同之處。從上文可以看出，“飛”表示的程度之高已達到頂點，“多”要和表示肯定的語氣詞“的”連用，是一個表比較意義的相對程度副詞。“飛”與“多”的不同之處還在于，“飛”不與否定副詞“不”連用，不能用作定語。

［1］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現代漢語詞典［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1.

［2］曾暁潔.長沙方言中的程度副詞“幾”［J］.湖南第一師范學報，2001(1).

［3］馬真.普通話里的程度副詞“很”“挺”“老”［J］.漢語學習，1991(5).

［4］馬真.“很不—”補說［J］.語言教學與研究，1986(2).

［5］陸儉明.“程度副詞+形容詞+的”一類結構的語法性質［J］.語言教學與研究，1980(2).

Discussion of Chinese Adverbs of Degree“Duo”and“Fei”in Chengwen Dialect

Hu hao Zeng Xiaoge

Wenjiang district lies in the center of Chengdu plain ，which constitutes one of the major city zones of Chengdu.The two Chinese adverbs of degree“Fei”and“Duo”are always used frequently in Wenjiang dialect.Compared with the adverb of degree in the mandarin，this paper studied uses of the words from the syntax，semantic and pragmatic perspective.

Wenjiang Dialect;adverb of degree;Chinese words“Duo”and“Fei”

H172.3

A

1672－6758(2012)05－0132－2

胡浩，在讀碩士，西華師范大學文學院2010級漢語言文字學專業，四川·南充。研究方向:詞匯學。郵政編碼:637000

曾曉舸，副教授，西華師范大學文學院，四川·南充。研究方向:語言學與應用語言學。郵政編碼:637000

Class No.:H172.3Document Mark:A

(責任編輯:宋瑞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