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小梅
(三明學院外語系 福建三明 365004)
從掙扎到平和心境
——索爾·貝婁短篇小說研究
邱小梅
(三明學院外語系 福建三明 365004)
從內心的掙扎到平和的心境,遠離塵囂的自然是人們的歸宿。貝婁在《來日的父親》和《告別黃屋》這兩部小說中的創作思想沒有改變,秉持其一貫的樂觀主義,鼓勵人們回歸自然,遠離喧囂,擁有平和的心境,進而享受生活的美好。這與梭羅所倡導的超驗主義有相同之處。他們都推崇與大自然對話,天人合一。回歸自然是海蒂的良藥,對其他人也適用。
索爾·貝婁;掙扎;心靜;自然
索爾·貝婁(1915–2005)因其對“當代文化富于人性的理解和精妙的分析”獲得 1976年諾貝爾文學獎。作為美國最重要的猶太作家之一,貝婁成功塑造了一系迷茫彷徨的知識分子形象,如:奧吉·瑪奇,摩西·赫索格,亞瑟·薩勒姆,他們都是現代美國生活的敏銳觀察者。
目前,國內對貝婁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他的長篇小說上。在中國期刊全文數據庫上,僅有約 16篇文章是關于他的短篇小說,目前還沒有研究他短篇小說的相關碩士論文;比起 160多篇關于他長篇小說研究的文章,這個數字顯得很小。而在貝婁的短篇小說中《尋找格林先生》相對被研究的比較多,這與國內一些文學選讀課本收錄這篇短篇小說作為貝婁的介紹作品有很大關系。貝婁的短片小說長期被他的長篇小說的光芒所覆蓋,其實他的短篇和他的長篇一樣精彩。本文希望能起拋磚引玉的作用,引起中國學者對其短篇小說的關注。
本文選取貝婁的兩篇短篇小說作為研究對象,它們分別是《來日的父親》(1955)和《告別黃屋》(1958)。雖然這兩篇短篇小說不能覆蓋貝婁小說的各個方面,但它們都具有一定代表性,并且在在內容的許多方面具有相似性。主人公都在苦難的生活中掙扎,但是兩位主人公的心境卻不相同。本文通過文本細讀的方式來理解這兩篇小說。
《來日的父親》講述了一個 31歲的化學研究院羅金的故事。一天,在快下班的時候,他接到未婚妻的電話,要他去超市買東西。他感到他的工資實在不夠為他未婚妻買單,以及他的媽媽,讀大學的弟弟,巨大的經濟壓力讓他喘不過氣來,他為缺錢而苦惱。當他坐地鐵時,發現坐在他旁邊的一個中年男人,神情傲慢,冷漠,孤芳自賞,竟與他的未婚妻有種天然的相似。他想如果他與他的未婚妻結婚,有了他們的孩子,而四十年后,他們的孩子就會像這個中年男人一樣,而羅金將會是這個中年男人的父親,這種想法極大地傷害了羅金,他變的悶悶不樂。他在路上尋思著,今晚回去要和簡,他的未婚妻攤牌。然而當他到公寓時,簡直接拉著他到浴室,溫柔的幫他洗頭,當水溫柔的流過他的頭皮,他的一切憤怒都消失了,他竟不知不覺的稱贊簡總是有絕妙的主意。
2.1.1 在缺錢的生活中掙扎。羅金一直在缺錢的生活中掙扎。一天,他的未婚妻打電話告訴他說,她一整天都在想他,并且她沒錢花了。在電話里羅金說他也在想她,然而事實是他一直在為缺錢的事情而煩惱。
“他在供他的弟弟上大學,同時,他的媽媽也需要錢,因為在這個物價飛漲,稅收飆高的時代,她的養老金根本不夠話。他的未婚妻一直不工作也需要他來養。”(貝婁,1968:144:我的翻譯,下同)
羅金的經濟負擔特別重,他一個人工作要養活一家 4口人。尤其是他的未婚妻簡有無數的賬單要他還,因為她在花錢上總是和她的表妹,一個百萬富翁的女人攀比。她會去看心理醫生,不是因為她需要,而僅僅是因為她表妹有去看過。在圣誕節到來的時候,她會把羅金給她的 500美金花個精光,都是買一些如懷表帶等昂貴但不實用的東西。簡花錢如流水的習慣簡直要把羅金惹惱逼瘋了,因為他的經濟壓力是如此之重啊。然而羅金卻不敢告訴簡他的壓力有多大,因為他太愛她了,他怕他說出來,簡會離他而去。他不敢抱怨簡不工作,他甚至認為簡天性比他高貴,從來不為缺錢而煩惱。
當他經過一個花店時,一個想法從他腦中冒出:“金錢圍繞著你的生活就如地球少不了死亡。壓力是宇宙規則。誰是自由的?沒有人。誰沒有負擔?每個人都生活在重壓下。巖石,誰,動物,大人,小孩——每個人都有壓力。”(貝婁,1968:145)
這段內心獨白是羅金在沉重的經濟壓力下內心最真實想法的生動寫照,為養活這個家,他一個人在拼命的工作。雖然他把壓力擴大到每一個生物體上,而他自己,做出這番感慨的人,是對這份重壓感受最深切的人。他的這種壓力還表現在旁人隨意的談話也會讓他與錢聯系起來。當他走到地鐵站時,聽到旁邊兩個男人在談論一種叫“超級阿司匹林”的東西,據說可以治百病。于是羅金開始問自己,這種藥的配方是什么。正當他尋思配方的時候,他發出感慨:“啊,上帝啊,但是他需要錢!從未有過的急需。該怎么辦呢?因為不能給他母親足夠的錢,她已經變的越來越難伺候了。周五晚上,她竟然漠視羅金的存在,不給他切肉,羅金感到很受傷。(貝婁,1968:148)這時候,全知全能的敘述者進入到主人公羅金的內心,替他發出他需要錢的感慨。他需要錢來繼續他人造蛋的研究;需要錢來換取母親對他的關注,弟弟對他的崇拜,以及簡對他的愛。他如此需要錢,而又如此缺錢,他一直在缺錢的生活中掙扎。
2.1.2 在矛盾的心境中掙扎。通篇文章,羅金不僅在缺錢的生活中掙扎,還在矛盾的心境中掙扎。一方面愛他未婚妻,母親和弟弟,享受他們對他的親昵和依賴;另一方面,他又覺得自己像一個賺錢工具被他們利用。他也想為自己而活。他如此的深愛他的家人以至于他從不把自己的經濟困境告訴他們,而是當他們需要時把錢給他們。一個人賺錢,四個人花,所以他肩上的經濟重擔壓的他喘不過氣來,就如他后來憶起的的那兩個夢。“一個夢境是有個人要剪他的頭發,他拒絕了;另一個是他夢見他頭上抬著一個女人(貝婁,1968:150)。”這兩個夢境就是羅金現實生活的寫照,反映了羅金在巨大的壓力下簡直要死了,但他拒絕死亡,拒絕別人剪他頭發,因為他有家人要養,有責任要承擔。
當簡讓他在路上買些東西是,他想到周三他剛給她的錢,想到他為她還的債務,以及那些貴而沒用的圣誕禮物。他每天都在為缺錢而發愁,而她卻花錢如流水。他是那么愛她,以至他不敢說出自己缺錢的困境。他仍舊買了她電話里說的東西,還主動買了她沒說要的草莓,僅僅是因為想到她見到草莓時高興的神情。雖然簡很會花錢,但她是如此美麗,愉快,為博美人一笑,羅金愿意繼續買單,即便他在缺錢困境中是如此掙扎。
在地鐵里,一個坐在他旁邊的中年男人引起他的注意。那個男人,面部表情古板呆滯,漠視旁人,孤芳自賞,仿佛在自己身邊劃出一條特權弧線,表示與旁人隔絕。羅金感到自己與他有種天然聯系,因為他的神情像極了一個人:簡。如果簡有個兒子,四十年后她的兒子就有可能像這個中年男人;而羅金將會是那個中年男人的父親。這一想法讓羅金極度驚恐,那種悲傷機會讓他痛苦流涕。
事實上,地鐵里的這個“兒子”是簡缺點的戲劇性夸張化。“兒子”臉上自以為是,貴族般的神情就經常在簡的臉上出現。雖然受過良好教育,但簡自視高貴,不愿去工作因為她認為收銀員之類的工作臺卑微,配不上她。一方面簡無法賺錢養活自己,另一方面在花錢上她一直向她的表妹,那個百萬富翁的女兒看齊,而這一切都要羅金買單,而令人難過的事實是羅金并不是很會賺錢,就如地鐵里的“兒子”一樣,簡一點都不理解羅金的痛苦。她的懶惰和貴族態度極大地激怒了羅金。他有一種被當成賺錢工具利用的感覺。為什么要受罪,為什么要工作,要辛苦的賺錢?而簡什么都不做,卻花錢如流水?難道他天生要承受人類的苦難?這些想法讓羅金對簡越來越生氣。她的懶惰和花錢如流水已經不可改變,而他的生活卻不是這樣。于是羅金對自己說:“羅金,你這個傻瓜,不要再當賺錢工具,離開她(貝婁,1968:152)。
當他到簡的公寓門前時,他對自己說他絕不會再被利用了,他有自己生活的權利。可簡一看見他,就開始吻他,并試圖擁抱他。這些親昵動作不但不能讓羅金愉悅,反倒讓他更加生氣,他覺得這是簡在試圖討好他。他掙開了簡的擁抱。他甚至認為簡應該有罪惡感,但她絲毫沒有,這讓羅金非常憤怒,他的心里難受極了。他真想大聲說出他沉重的經濟壓力,但如果這樣做,簡很有可能會不高興,然后離他而去,再也沒有親昵,沒有快樂,那么他將像無垠的沙漠一樣孤寂。這種結果也是他所不能承受的;而另一方面,如果不告訴她他的困境,那么他一個人就要獨自承擔這一切,他認為自己并不是天生就被利用的,他對自己說:“我的靈魂并不比你強大。”(貝婁,1968:154)正如哈姆雷特一直猶豫著:“生還是死,這是一個問題。”(莎士比亞,1997:21)羅金也一直被這兩種選擇困擾著。他對簡的愛的渴望和被當成賺錢工具使用的心理一直相互矛盾著,導致他的心理極度糾結。確實,羅金的處境很掙扎。
2.2.1 在貧困中掙扎。《告別黃屋》講述了一個 72歲老太太海蒂的故事。她獨自一人生活在西歐沙漠湖邊。鄰居們都在談論說這個老海蒂不能在這里獨自生活了,因為沙漠邊上的生活對她一個人來說太難了。她沒有丈夫,沒有孩子,沒有手藝,更沒有存款,她甚至不知道如何照顧自己。生活對她來說都是上坡路,越來越難。她一直在為讓自己活下來而掙扎。海蒂遇到的第一個生活難題就是貧困。在她年輕的時候,她嫁給一個窮的只剩下古老貴族頭銜的男人,很快他們就離婚了,那個男人一個子兒也沒留給她。然后她馬上和一個牛仔好上了,但她拒絕嫁給他,因為她不想放棄她的貴族頭銜。“這兩個男人都沒錢——這是經濟大蕭條的年代,不像那個勇敢的老礦工家的寡婦對錢發瘋似的狂熱而且很會理財,海蒂完全不知道怎么打理她那僅有的一點錢。除了一筆很小的存款,她唯一的收入就是費城一個保險公司每個月80元的贊助;但這筆很小的存款到底有多小誰也不知道,因為即便是在海蒂最需要錢的時候,這筆錢也沒再被提到過。過去她能靠每月 80美金勉強度日,但是車禍后她的手臂受傷了,于是事情開始變糟。她需要一個私人護士來照顧她,但她根本沒錢請護士,每夸脫 25美元的血液,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付這個錢。她問洛夫先生,一個在車禍后經常幫助她的鄰居,她該如何籌錢。她說她有豪區保險金,但他說那沒什么用。她說她可以賣掉一些值錢的東西時,他笑了,并問她有哪些值錢的東西,她說有很多,但實際上那些她認為很值錢的東西一點也不值錢。那條漂亮珍貴的波斯地毯已經被燒了個洞;那張老橡樹桌值 20美金但把它拖出去賣的運費要 50美金。所以海蒂根本沒有錢養活自己,尤其在車禍后。
2.2.2 在無助中掙扎。海蒂遇到的第二個生活困境是無助。
一天喝醉了的海蒂把她的車卡在鐵軌上拖不下來,她馬上陷入到恐慌,萬一火車來了,她唯一的代步工具就會被擊個粉碎。她馬上跑去找人幫忙。除了一個 68歲的老頭大力,她再也找不到其他人。還沒等海蒂開口,大力就問她:“今天又發生什么事了?”(貝婁,1968:7)可見海蒂以前肯定是經常制造麻煩,經常找大力幫忙。在海蒂說明完她的情況之后,大力說酒吧里沒有其他人,他不可能管了店門然后去幫她。最后,大力沒能忍受她的懇求“大力,求求你了。”還是去幫她,雖然他的肋骨已經受傷了。因為大力也是獨自一人生活,所以他很體諒海蒂無助的生活困境。
在路上大力警告她說:“你不適合住在這里。你自己一個人根本無法生存。再說了,你總是出岔子。”(貝婁,1968:7)大力說的就是海蒂一個人獨自生活困境的真實寫照。這輛小車是海蒂去鎮上的唯一的交通工具,它不僅意味著她的過去,也意味著她的未來,因為她出入小鎮全靠這輛車。她對失去它的恐懼逐漸加深,這種恐懼也加劇了她的無助。在把她的車子拖下鐵軌的過程中,海蒂懇求了三次,哭了四次。
“求你了,大力。”
“上帝啊,求求你了。”
她哭著喊道,“大力,大力,我受傷了。我摔倒了。”
海蒂在更高的那條鐵軌上用勁,哭著喊到,“我得叫斯維頓??有一輛火車要來了。”
她極度恐慌,雙臂交叉,大哭。
“大力,”她在黑暗中哭著喊道,“照看我的車??大力,照看好它,求求你了。”(貝婁,1968:7-10)
在《美國傳統英語詞典》中,當“哭”用作動詞,它具有以下含義:“用口齒不清的聲音表達悲傷的哭泣,悲傷,或疼痛;哭泣。”當“哭”用作名詞,它具有以下含義。首先是“大聲說話表達一些情感,比如恐懼或憤怒”。二是“緊急請求或呼吁”。第三是“公眾的或普遍的抱怨,抗議。”(威廉,1981:319)根據字典提供的解釋,會更容易理解哈蒂在困境中掙扎的心境。當火車馬上要來了,可能就會把她的車碾個粉碎的想法讓她極度恐懼,她因為害怕大聲說出她的恐懼情緒。然后她迫切懇求大力幫忙。事實上,一個老婦人遭受了這么多,尤其當遭遇這樣一個意外,想到她人生的困境,她忍不住哭了。通過她的三個“請”和五個“哭”,哈蒂與人生的困境掙扎中所受的苦和壓力完全爆發。實際上,哈蒂不能離開她的車。汽車是她走出沙漠的翅膀。每個星期她都會開車去鎮上買菜和威士忌,做頭發。她不適合生活在這個貧瘠的地方。沒有汽車,她不能去任何地方。如果汽車被火車撞了,她的生活也將完全毀了。害怕失去她的車的恐懼讓她絕望的希望得到幫助。汽車事故是她無助的第一個表現。
其次,她的手臂把她推到更深的無助。由于她沒有家庭,她只有她的鄰居可以提供必要的幫助。但無論多么善良的人,他們也有自己的生活和事情。更重要的是,哈蒂的連續的麻煩簡直是在測試他們的耐心。“從即使她最好的鄰居那里得到的幫助也是有限的。”(貝婁,1968:3)
在她摔斷了她的胳膊后,羅爾夫夫婦一直在幫助她。但是有一天,羅爾費斯太太告訴她,他們將在七月的第一個星期去西雅圖。因為她不能得到沒錢請一個私人護士,誰會照顧她的這個問題再次出現。“誰能幫助她?她不能指望她的朋友品特;她真的也不能指望瑪麗她,只有羅爾費斯可依靠。”(貝婁,1968:24)但他們會很快會去遠行。她能向誰尋求幫助?真是一種無助的狀態。被遺棄感覺讓她變得頑固,她說,她自己可以照顧自己。但困難真的不是一般的。“海蒂自己意識到她天馬行空,忘記名字,沒人叫她,她也會回答。”(貝婁,1968:25)當人們老了,人們往往會健忘,思想往往會走神。他們習慣自言自語雖然沒有人和他們說話,這些不僅標志著變老也是孤獨的跡象。如果能有個人和海蒂說說話,她會多么高興,但生活對她來說是極其艱苦:年老,孤單,沒有人說話,于是她自言自語。她的思緒徘徊,她努力使自己活下來。
第二次手術后,哈蒂的思緒徘徊。生活的苦難超越了她能承受的范圍。羅爾夫先生決定電話給海蒂在墨西哥的弟弟,讓他來幫助她度過困境。然而最終,沒有親人愿意幫她。羅爾夫先生去找老礦工的遺孀,艾米,問她是否愿意與海蒂一起生活。他告訴艾米,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在這樣一個獨自生活在黃屋的老太婆海蒂身上。事情會非常危險,因為沒有人會知道什么時候發生的。艾米說除非付費,要不她絕不愿意陪她。因為海蒂沒有錢,她唯一支付艾米的方式就是離開黃屋,在遺囑里把黃屋留給艾米。考慮到這個建議對海蒂來說太殘酷了,羅爾夫先生沒有把艾米的這個建議告訴她。沒有親人愿意來幫忙海蒂,而艾米又拒絕與她作伴,她的處境十分無助凄涼。
貝婁很少重視情節,他更注重人物的內心。相對而言,羅金遭受更多內心的混亂,而海蒂則享受她的晚年生活因為她的平和心境。農村的生活使她可以和大自然對話,擁抱廣闊的大自然,海蒂內心是自由的,所以她可以享受她的人生。
在《世界猶太文化名人傳記》這本書中,作者對貝婁做了如下解釋:
“在貝婁的作品中沒有合理的情節,沒有事件和背景的因果關系,沒有一定的時空觀;只有對主人公激烈混亂的內心活動的長篇描述。貝婁早期作品的主人公大都是孤獨的,孤立和憤世嫉俗的。”(車成安,1996:577)羅金就是這樣一個貝婁式男主角。
在整個故事中,羅金一直在混亂的內心世界掙扎,不能保持清醒的頭腦。他很困惑,內心的矛盾一直在折磨他,想努力沖破黑暗,但失敗的恐懼迫使他放棄努力,于是他陷入幻想。即便在地鐵上一個坐在他旁邊的陌生人也被幻想成是他的兒子四十年后的樣子。他住的地方紐約,封閉的城市環境限制了他。
在故事的開始,羅金在他的辦公室——在大樓里的一間封閉的房間,這讓我們想起冷漠的城市人之間的關系。墻壁分離的不僅是空間也是人們之間親密的關系。在那里工作的人太忙于掙錢而沒空理會別人的閑事。羅金很長一段時間一直在擔心錢,但他不知道怎么解決這個問題。由于羅金從未走出過城市去釋放自己的情感,于是在他的心中郁積讓他感受到巨大的壓力。
下班后,羅金去地鐵——一個比他的辦公室更封閉的空間,他甚至不能呼吸新鮮空氣,因為地鐵里滿是混亂的人群。在這個封閉的空間,羅金往往更容易陷入非理性思考。即使一個坐在他旁邊的陌生人也大大激怒了他,雖然那個陌生人對他沒做任何事情。羅金感覺和這個陌生人有種天然聯系,因為這個陌生人在許多方面很像他的未婚妻簡:固執,冷漠,得意和自以為是。一些奇特的想法總能進入羅金的頭腦。羅金想如果他和簡生一個兒子,四十年后,兒子會像坐在他旁邊的這個陌生人。他要和簡結婚,那么這個陌生人將是他們的兒子。這一想法讓他感到害怕和悲傷,他幾乎要失聲痛哭。描繪一個陌生男子為羅金的兒子,貝婁陌生化了現代社會父親和兒子的關系。一個像陌生人一般的兒子,不搭理也不理解他的父親,這是多么的可怕和沒有人情味。想到這,貝婁在小說中問到:“四十年后這種現象是不是很普遍啊?隨著時間推移,人與人的關系是不是將變得更加冷漠?”(貝婁,1968:151-152)在這樣嘈雜的城市生活這么長時間,羅金所看到的都是不愉快。他從沒釋放自己的感情,所以他對他的生活越來越不滿意。但如果哪天他走入大自然和大自然對話,表達出自己不愉快的感覺,那么他的思慮就不會那么混亂。
最后,羅金去他未婚妻的公寓,這也是一個高層建筑里的封閉的空間。他也不能保持清醒的頭腦。簡的親昵的舉動在羅金看來非常反感,他甚至認為她應該感到內疚。當瓊溫柔的用溫水沖洗羅金的頭,他感覺非常舒服,他終止了自己的內心掙扎,轉而稱贊簡的好主意。水實際上是自然的一個象征。當現代人太被他的現代生活所煩惱,擁抱自然是一個很好的出路。
貝婁因為其描述知識分子在大城市如芝加哥和紐約的悲慘生活而聞名,羅金就是那種類型的一個典型代表。他在不安的情緒中掙扎,內心世界的矛盾讓他痛苦,他努力想沖破黑暗,但失敗的恐懼迫使他放棄他的努力,于是他又陷入幻想,心靈沒有片刻的寧靜。
與羅金內心混亂相比,哈蒂可以享受她的晚年生活因為她平和的心境。居住在開闊的農村,讓她可以和大自然對話,她平和的心境讓她可以最大程度的享受生活。在某種程度上,海蒂是一個樂觀的人,就像貝婁另一個短篇小說《只爭朝夕》的男主人公威爾姆。“即便當他的情緒低落,威爾姆仍然會以一種愉快的方式皺起額頭。”(喬治·麥克邁克爾,1980:1910)即便當海蒂情緒低落,她也仍然可以以一種愉快的方式皺起額頭。盡管貧窮和無助,她仍然可以盡情欣賞塞戈湖美麗的自然風光。她在賽戈湖畔孤獨的生活在某種程度上類似桂冠詩人威廉·華茲華斯。哈蒂很孤單,但她并不孤獨。百合,玫瑰,鵜鶘和馬匹都是她的伴。她認為賽戈湖是世界上一個最美麗的地方。在小說中貝婁有許多關于她很享受她房子周圍的自然風光的描述。
“百合花,經歷一個潮濕的冬天就盛開,從松散的塵土中散開,尤其在泥灰坑周圍;但即使是在花崗巖周圍他們似乎也能成長。沙漠桃花似乎也在開花,并且在哈蒂的后花園,玫瑰花開得正旺。嬌黃的玫瑰花開的很茂盛,它們散發出來的香氣就像是綠茶的清香。”(貝婁,1968:20)
這一段是描述塞戈湖畔美麗的春景。雨后盛開的百合花和玫瑰花象征著哈蒂在手術后恢復自我生活的能力,她的晚年生活又像鮮花盛開。“花是黃色的,像冬天的羊毛,但是芳香馥郁;馬匹,光著身子,溫柔地從花叢中漫步,這一切構成一幅完美的畫面,達達的馬蹄聲觸摸到海蒂的靈魂深處。”(貝婁,1968:21)
從黃屋觀看佩斯家的母馬在遠處靜靜的吃草,哈蒂內心感到一陣愉悅。生活是如此溫柔,芳香馥郁。雖然老了,她仍然有享受休閑愉悅生活的權利。從25頁的最后一段到26頁結尾,貝婁一直在描述湛藍的天空,天使一般的鵜鶘,做巢的麻雀和絲綢般光滑的湖面。昏昏欲睡,哈蒂會躺在沙發上度過一個安靜的午后,多么平靜的生活啊,這是羅金從未經歷過的。
“視線是如此廣闊,賽戈湖看起來就像是一托盤的牛奶。二千英尺深的湖水,那么深,沒有東西可以被找到。”(貝婁,1968:25)這如牛奶一般平闊的賽戈湖讓我們想起桂冠是人威廉華茲華斯的著名詩歌《我像一朵浮云》:
“一大片金黃的水仙:
在湖邊,在樹下,
在微風中翩翩起舞。
它們連綿不絕就如天空中的繁星
在銀河中閃爍,
一望無際。”(王守仁,2001:58)
同樣的湖泊,同樣的銀河,同樣美麗的自然風光。他們都是熱愛大自然的人。
海蒂是孤單的,但是她并不孤獨。她喜歡獨自生活,擁抱自然。“哈蒂會脫去鞋襪,赤腳從她家的這一端走到另一端。”這個習慣是海蒂擁抱自然的最好表現。當一個人回歸自然,即便他是像海蒂一樣貧困無助,也可以靜心享受生活的平靜美好。“一個在紐約生活的人,會被這個城市百般折磨而變得訓練有素,他會習慣性的懷疑每個人。”(貝婁,1968:146)貝婁因其描述知識分子在大城市如芝加哥和紐約的悲慘生活而聞名,羅金就是那種類型的一個典型代表。他在不安的情緒中掙扎,內心世界的矛盾讓他痛苦。然而,海蒂是個例外。她不是知識分子,不在大城市生活。哈蒂住在鄉村,平和的心境幫助她享受美麗的自然風光。從掙扎到平和心境,這是自然在幫助海蒂享受她的晚年生活。
在《來日的父親》和《告別黃屋》中,兩個主人公都在苦難的生活中掙扎,但是他們的心境卻大不相同。相對而言,羅金遭受更多情感的掙扎,而海蒂則更享受她的晚年生活因為她的平和心境。在農村生活使她機會和大自然對話,擁抱大自然,開闊的自然風光也讓她心情愉快,享受美好人生。從掙扎到平和心境,這是自然在幫助哈蒂享受她的晚年生活。
羅金的內心掙扎和哈蒂的平和心境的對比肯定了貝婁對平靜鄉村生活的熱愛和對大城市喧嘩生活的排斥。“貝婁的作品成功塑造一系列邊緣化,異化和荒謬的角色,他們陷入自己的不足和那些社會強加在他們身上的矛盾中。”(喬治·邁克爾,1980:1908)社會強加在主人公身上的東西就是貝婁式男主角荒謬的原因。通過這兩篇小說,貝婁表達了自己的想法,人類可以退出社會轉向自然減輕他們的苦難,過著安定的生活。他的觀點正好與愛默生回歸自然的想法不謀而合,或者說是愛默生回歸自然思想的延續。“享受孤獨,一個人需要遠離社會。當我讀書和寫作的時候,我并不感到孤獨,雖然沒有人與我為伴。”(吳偉仁,2006:164)在這一點上,貝婁和愛默生觀點相同,人類可以遠離社會,回歸自然,進而享受美麗的人生。回歸自然對海蒂來說是一劑良方,對整個人類也是一樣。
[1]Bellow,Saul. Mosby’s Memoirs and Other Stories[M].New York:Middlesex:Penguin Books,1977,c1968.
[2]McMichael,George. Anthology of American Literature[M].New York:Macmillan c1980.
[3]Morris,William. The American Heritage Dictionary of the English Language[M].Boston:Houghton Mifflin,c1981,1969.
[4]車成安.世界猶太裔文化名人傳[M].工人出版社,1996.
[5]王守仁.英國文學選讀[M].高等教育出版社,2001.
[6]吳偉仁.美國文學史及選讀·第一冊[M].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6.
邱小梅(1986-),女,福建沙縣人,碩士,三明學院外語系助教,研究方向:英美文學。
2012-08-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