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院校頂崗實習安全風險的調查分析與法律困境

劉鐵紅

（黃山學院 圖書館，安徽 黃山245041）

頂崗實習，是指學校組織在校學生按照教學計劃在實習單位的一定崗位履行相應職責的實踐性教學活動，這是學生以試用的身份進行的實習。我國旅游業的蓬勃發展產生了對旅游人才的巨大需求，旅游業作為勞動密集型行業工作容量大且包容性強，對不同層次勞動力的需求很大，旅游企業普遍愿意接受旅游院校的頂崗實習學生，頂崗實習已經成為旅游院校等應用型高等院校普遍采用的實習模式。隨著旅游院校頂崗實習活動的廣泛開展，頂崗實習的安全風險也日益顯露。在缺乏健全的大學生實習安全保障體系的情況下，深入調查和分析頂崗實習安全風險狀況，是探索有效預防和成功化解安全風險以保障實習活動健康發展的重要問題。

一、調研對象與方法

頂崗實習安全風險的調研對象包括旅游院校頂崗實習學生和實習單位。頂崗實習單位的調查主要在旅游院校分布較廣的廣州、深圳、北京、上海、杭州、合肥、蘇州、寧波、青島、黃山等地的酒店類實習單位進行，學生的調查在近3年的畢業生中進行。調研內容是三類旅游院校頂崗實習活動的安全風險狀況，即老牌本科院校旅游管理專業、新建本科旅游院校和高職類旅游院校的頂崗實習安全風險狀況，其中新建本科旅游院校頂崗實習活動的安全狀況是調研重點。調研采用走訪實習單位、發放學生實習情況調查表、個別訪談、與實習單位和學生座談等形式。調查問卷分為“基本情況”、“實習培訓”、“安全事故及保險救濟”、“實習福利待遇”、“實習工作時間”及“實習單位給予的工作機會”6個部分，問卷分兩階段投放且投放問卷的內容一致，第一階段共投放問卷170份，回收問卷147份，有效問卷121份，第二階段共投放問卷210份，回收問卷114份，有效問卷106份。

二、調研結果和情況分析

（一）調研結果的總體描繪

第一，旅游院校的頂崗實習主要是在酒店、旅行社和景區等企業進行，其中90%以上的旅游院校把集中頂崗實習活動安排在酒店企業進行。

第二，關于實習培訓方面，調查數據顯示，100%的實習單位都能對整批到崗的實習生進行一個星期內的培訓，對于分散到崗的實習生，31%的實習單位是采取一邊工作一邊培訓的方式。在含有服務技能、職業道德、心理素質和安全防范知識的培訓內容中，服務技能占有的比重最大，安全防范知識排在第4位。

第三，關于實習保險救濟方面，調查數據顯示，頂崗實習學生能感受到實習單位重視安全保護問題，也可以用低廉價格享受酒店醫務室提供的簡單醫療服務，但84%的學生不清楚實習單位是否為其辦理了保險。目前頂崗實習活動的保險救濟主要是依靠學生在校購買的醫療保險和人身意外傷害保險，實習單位為學生買保險的情況很少，10.6%的實習單位為頂崗實習學生辦理了人身意外傷害保險。旅游院校頂崗實習期間安全事故隱患可分為工作時間內的安全風險和工作時間外的安全風險兩類。

第四，關于實習福利待遇方面，調查數據顯示，實習單位給予頂崗實習學生的實習補助數額差別較大。大多數實習單位給予頂崗實習學生的實習補助要低于實習單位新招聘的同崗位員工的工資。如果不包括加班部分，給予頂崗學生的補助大多低于當地最低工資標準。近年來，頂崗實習單位給予學生的補助呈現逐年提升的趨勢，頂崗實習學生的補助高于當地最低工資標準的情況逐年增多。在法定休假日安排頂崗實習生加班工作，有的實習單位支付加班費，有的實習單位采取補休方式予以處理。

第五，酒店頂崗實習學生的工作時間差別很大，高品質酒店執行勞動法規定的情況相對較好，一般是執行每周5個工作日、每天8個小時的規定，但也有一些酒店采取每周工作5個半工作日甚至6個工作日的做法。在實踐中，工作時間受酒店經營狀況的影響很大。

第六，作為勞動密集型企業，酒店為頂崗實習學生畢業后提供工作機會并簽訂勞動合同的意向非常明顯。

（二）調研結果的情況分析

1．安全風險防范意識和權益保護程度進一步增強

隨著頂崗實習的廣泛開展，實習單位、學校和學生對于安全防范問題重要性的認識不斷加深。集中頂崗實習各方有意識地在實習前和實習過程的不同階段采取安全防范和規避措施。針對在旅行社、景點頂崗實習安全風險較大的實際情況，旅游院校有意識地把集中頂崗實習安排在安全風險相對較低的酒店進行。在集中頂崗實習活動中，學校和實習單位都能通過簽訂實習協議書的方式，對實習的時間期限、內容、人身安全、飲食、休息、報酬等問題進行明確規定。

2．雙重身份的頂崗實習學生可能承受的安全風險

第一，頂崗實習學生作為實習單位員工可能承受的安全風險。實習單位為頂崗實習學生提供的工作條件和實習管理是出于實習單位用工安排的視角。在學校集中組織的頂崗實習模式中，有派出帶隊教師的頂崗實習管理較規范，但帶隊老師固定在一個實習點陪同管理的情形已經越來越少，而不派出帶隊老師和分散進行的頂崗實習的基本管理工作實際已由學校委托給了實習單位。旅游院校學生在酒店頂崗實習的安全風險主要有違規操作的安全風險、勞動保護條件不健全的安全風險、工作配合中的摩擦及心理身體方面引起突發事故等風險。旅游院校學生在旅行社頂崗實習的安全風險不僅限于此，還要承受更多的來自自然災害、交通事故方面的安全風險。旅游院校學生在工作時間外的安全風險主要有上下班途中和業余時間外出活動遇到的交通安全風險以及伴隨受騙、情感及心理因素的安全風險。

第二，頂崗實習學生作為在籍學生可能承受的安全風險。其一，實習單位與實習學生的簽約比例非常低，旅游院校頂崗實習合同的簽訂主體是開展頂崗實習學生的學校和實習單位。從目前的實際情況看，實習協議的內容取決于學校和實習單位的協商確定。實習單位主要根據企業利益和工作需求提供實習崗位、工作條件及工作待遇，而學校為了促成實習，往往會接受安全保障有疏漏的頂崗實習合同。其二，頂崗實習學生權益很難依照勞動法獲得救濟。由于利益的驅使，實習單位要求頂崗實習學生超時加班，疏于勞動保護，不辦理相關保險、與其他勞動者不能同工同酬甚至低于當地城市最低工資標準的現象相對普遍。頂崗實習學生即使面臨與其他勞動者一樣的嚴重超時加班、惡劣生產條件的威脅，在和其他勞動者權益保護方面卻有很大差異。同樣的情況，企業對于其他勞動者的行為是勞動違法，對于頂崗實習學生的行為卻構不成勞動違法，實習生也無法通過勞動監察途徑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如果企業嚴重違法，“勞動者”可隨時解約并要求企業補償，但如果實習生在同樣的情況下離開，卻可能違反學校的實習規定甚至難以畢業。頂崗實習學生在實習單位出現意外事故即使與工作有關，也很難按工傷處理，只能走民事途徑解決糾紛。

三、旅游院校頂崗實習活動安全風險的法律困境

1．缺乏完善的頂崗實習法律規定，旅游院校實習活動具有較強的隨意性

第一，我國現有法律沒有對學生頂崗實習進行明確界定，也沒有對學生實習活動的實體內容和程序進行統一的系統規定。從目前的情況看，涉及職業教育方面實習的規定多，涉及普通高等教育實習的規定少。隨著培養應用型旅游人才的緊迫要求和就業嚴峻形勢的加劇，大量普通高校的學生進入頂崗實習市場，制度規定的缺失已明顯顯現出來。

第二，已有的學生實習規范過于原則，缺乏可操作性。政府多次強調加強實習基地的建設，但對實習基地應具備的標準、實習基地應提供給實習生的條件、實習基地的具體職責等基本問題無明確規定。關于實習工作的規定中，有加強實習生健康安全保障的要求，但對于實習生在健康安全保障方面的具體權利和待遇等實際問題沒有明確的適用規范。

由于缺乏一套完善的實習制度規定，旅游院校實習活動出現了較強的隨意性，也極易出現旅游企業片面追求企業利益最大化，把實習生作為廉價勞動力的現象，從而增加安全風險發生的可能性。

2.高等院校頂崗實習安全風險的救濟手段薄弱

第一，我國《勞動法》、《勞動合同法》等現有法律法規沒有對“勞動者”做出明確界定，也沒有對頂崗實習學生是否屬于法律上的勞動主體和工傷賠償主體等基本問題做出明確規定。我國勞動部1996年8月頒布的《企業職工工傷保險試行辦法》規定：“到參加工傷保險的企業實習的大中專院校、技工學校、職業高中學生發生傷亡事故的，可以參照本辦法的有關待遇標準，由當地工傷保險經辦機構發給一次性待遇。”2003年4月，國務院頒布的《工傷保險條例》，代替了《企業職工工傷保險試行辦法》，其中未提到實習學生因工傷亡的權益追索問題。2010年國務院出臺的《關于修改〈工傷保險條例〉的決定》和2011年施行的《社會保險法》都未在此方面做出突破。由于相關勞動法規沒有關于學生實習傷害事故的明確規定，出現了各方規定不一，解決方式各異的局面。貴州省、江西省、河南省等少數省份參照《企業職工工傷保險試行辦法》，通過地方立法的形式將因工作受到傷害的實習生納入到了工傷賠償主體范圍之內。大多數省份的規定把實習生排除在工傷保險之外，實習生在工作中發生意外傷害事故，既不能按照勞動爭議解決糾紛，也不能按照《勞動法》和《工傷保險條例》的規定進行工傷認定，只能按照一般民事糾紛處理。按工傷事故與按民事途徑處理糾紛，在單位責任、舉證等方面有很大差異。按照我國現行法律的規定，人身傷害賠償標準比工傷待遇賠償標準高，但通過民事訴訟途徑處理糾紛解決人身損害賠償，獲得賠償的周期長，要耗費較高的人力、物力和精力并具有風險性，工傷保險待遇雖然較低，但無須通過訴訟，有著賠償迅速、穩定、可靠的特點；人身損害賠償民事訴訟是遵循誰主張誰舉證的一般舉證責任，勞動仲裁主要由用人單位承擔舉證責任，更方便損害賠償者請求權的實現。

第二，商業保險并不能充分化解頂崗實習的安全風險。國家教育部等部門對于中高等職業教育的頂崗實習問題比較重視。2009年11月，教育部、財政部、中國保險監督管理委員會發布《關于在中等職業學校推行學生實習責任保險的通知》，要求各類中等職業學校為參加頂崗實習和教學實訓的中等職業學校在籍學生投保實習責任保險，實習責任保險的責任范圍覆蓋學生實習活動的全過程，包括學生實習期間遭受人身意外事故和法律法規行政規章認定為工傷情形下校方依法應承擔的責任，以及相關法律費用和學生實習第三者責任。2011年9月，教育部《關于推進高等職業教育改革創新引領職業教育科學發展的若干意見》要求建立健全高等職業教育學生實習實訓保障制度，開展頂崗實習工傷和意外傷害保險，確保學生實習權益和實踐教學質量。但是普通高等教育院校頂崗實習生的保險問題還沒有涉及。廣東省是全國第一個對于大學生實習見習進行立法的省份，2011年3月實施的 《廣東省高等學校學生實習與畢業生就業見習條例》規范了頂崗實習的一些基本問題，并規定實習協議約定的投保人應當及時為學生辦理意外傷害保險等相關保險，但沒有涉及未約定投保人的法律責任。雖然越來越多的實習單位已經開始為頂崗實習學生購買意外傷害保險等商業保險，但要看到，一方面，這種商業保險往往不足以彌補事故傷害學生所受到的實際損失，另一方面，由于在實踐中商業保險賠償與民事訴訟賠償很難實現實習差額補償賠償，商業保險減輕購買保險企業的民事賠償責任的力度太小。

四、結 語

從上述可以看出，這種立法現狀不僅給權益受侵害的頂崗實習學生造成了困難，也給提供頂崗實習機會的單位和學校造成很大困惑。從制度上有效化解頂崗實習安全風險，已經成為影響旅游院校頂崗實習活動科學發展的重要問題。面對頂崗實習制度缺乏規范和實習生合法權益保障及安全風險救濟手段薄弱的現實，旅游院校在有效規避和處理頂崗實習安全風險方面必須注意兩點：一是選擇可信的實習單位和合適的崗位，堅決拒絕用人單位不合法和不合理的工作要求。二是學校和用人單位及學生簽訂各方權利義務明確的書面實習協議并由學校監督實施情況。在實習過程中，學校要加強管理主體的責任，不但要與旅游企業協調安排安全和勞動紀律培訓，做好實習現場勞動保護工作，而且要教育學生提高安全意識，教給學生保留合法權益受損時可以支持自己權利的證據，如果發生實習單位違約情況或者發生傷害事故，學校和學生則可以以協議和證據為依據向法院提起民事訴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