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歷史上第一位女市委書記陳修良

呂永明（南京市檔案館，江蘇南京，210008）

中共歷史上第一位女市委書記陳修良

呂永明（南京市檔案館，江蘇南京，210008）

最近一部名為《決戰南京》的諜戰劇在大江南北熱播，劇中的中共南京地下市委書記周文錦智勇兼備，在虎穴中與敵人進退周旋，為人民解放軍渡江作戰提供了大量寶貴情報，最終迎來了南京的解放。其實周文錦這一角色在歷史上確有其人，其原型就是我黨歷史上第一位女市委書記陳修良。

陳修良1907年出生于浙江寧波，受母親的熏陶自幼仰慕秋瑾，嫉惡如仇，好打不平。1925年10月她考入浙江省立女子中學，在那里接觸到黨的刊物——《向導》、《中國青年》等，從而走上革命的道路。1926年3月陳修良加入共青團，1927年5月由向警予介紹轉為中共黨員并赴莫斯科中山大學學習。回國后長期在上海等地從事地下工作，后在中共華中分局工作。1932年她與共產黨員沙文漢結為伉儷。抗戰勝利后，我黨集結華中分局一批久經考驗的白區工作干部，恢復和開辟中共在華中各城市的工作。陳修良被任命為南京工作部長，于1947年受命潛入南京，與那里的地下黨組織匯合，共同組建中共南京市委，她出任市委書記。行前，其夫沙文漢揮筆題詩贈妻：“男兒一世事橫行，巾幗豈無翻海鯨？不入虎穴焉得子，如今虎穴是南京。”

南京是國民黨統治中心，刀槍林立，軍警森嚴，此前的中共南京市委組織曾遭受8次重大破壞，陳修良自己也感覺初到南京“確有虎穴之感”。為了隱蔽，她以姑媽的身份住進了中學教員、中共地下黨員柏焱家里。1947年4月新市委在磨盤街42號召開第一次市委會議。會上傳達了華中分局交待的任務，建立起各委員會和支部。當時南京全部黨員約220人，面對嚴酷的環境，陳修良和南京市委采取了高度統一與分工負責相結合的活動形式，將黨的上下級組織、公開工作和秘密工作嚴格分開，在一些重點部門還建立了多個平行組織，以確保工作的連續。她要求黨員干部做到“三勤”（勤業、勤學、勤交友）和“三化”（職業化、社會化、群眾化）。這種斗爭策略不僅有利于黨員在群眾中隱蔽，也有利于在黨組織周圍建立多層次的群眾社團。

作為國民黨政府的首都，南京必然成為我黨開展情報工作的重點地區和目標。陳修良除負責市委全面工作外，還分管情報和策反工作。經過她精心謀劃和運作，以中共黨員為主體的南京市委情報系統組織精干，在國民黨許多要害部門都安插有耳目，甚至在保密局、國防部和美軍顧問團這樣極其重要的機構內，也都發展和安插進我們的同志。這不僅需要勇氣，更需要智謀！一次陳修良從中共諸暨縣委的舊名冊上看到了“組織部長汪維恒”的名字，聯想到國民黨軍政部聯勤總部技術委員會的副署長也叫汪維恒。經核實這兩人是同一個人，就是1929年“諸暨暴動”失敗后，奉命自找出路的縣委組織部長汪維恒。汪后來進入國民黨軍隊，逐步升遷為副署長，現與我黨失去聯系已12年。陳修良指示地下黨與汪會面，想方設法重新接上關系。通過汪維恒，南京市委獲得了我黨我軍急需的各類絕密情報，包括國民黨軍的師以上部隊番號、長官姓名、實際兵員、武器配備等綜合表冊。當這些絕密材料轉送到延安，放在毛澤東、朱德的案頭時，兩人看后同聲叫好，隨即指示李克農發電報嘉獎南京地下市委。其后，汪維恒將國民黨軍隊的調動情況及兵員數目、司令部駐地、軍需集中地等大量情報，陸續交給南京市委，再轉發給延安。這些情報十分準確，與后來戰場上的情況完全相同。在南京國防部與參謀部的一次聯席會議上，國民黨軍參謀總長顧祝同曾大惑不解地問：“怎么搞的延安掌握我軍的番號人數，為何比我們還要翔實？”

隨著內戰持續，國統區內通貨膨脹，經濟危機加劇，加之國民黨征兵征糧、加捐加稅，民怨沸騰，爭生存、反內戰的呼聲一日高過一日，中共中央要求各地黨組織逐步將愛國民主運動推向高潮。根據中共中央上海局的指示，陳修良領導南京市委毅然承擔率先發動斗爭的重任，在民盟等民主黨派支持下，于1947年5月上旬陸續在國立中央大學、私立金陵大學等院校，以爭取公費待遇為由發動罷課、請愿，直至串聯滬、蘇、杭地區16所專科以上學校代表參加。在5月20日國民參政會四屆三次大會開幕當日，南京爆發了五千多名學生參加的挽救教育危機聯合大游行，反饑餓反內戰的口號響徹石城。全國各大中城市紛紛響應，發起了聲勢浩大的“反饑餓、反內戰”大游行，國民政府焦頭爛額。毛澤東為此親筆撰寫《蔣介石政府已處于全民的包圍之中》，認為此舉是繼軍事戰線之后，對國民黨反動派進行斗爭的“第二條戰線”。

當然，在南京這非比尋常的虎穴之地，任何一個小小的疏忽，都可能導致一場個人以及整個組織的滅頂之災。國民黨千方百計要挖出南京的中共地下黨組織并加以摧毀。1948年1月因下關站支部的李長榮叛變，市委工人工作委員會彭原等七名黨員被捕，五人犧牲，陳修良不得不立即轉移住地。彭原在敵人的酷刑下堅貞不屈，沒有供出黨的關系，但這次仍是解放戰爭期間南京地下黨最大的一次損失。

淮海、平津兩大戰役落下帷幕后，南京解放已為期不遠。陳修良與市委的同志分析：南京關押著大批“政治犯”，國民黨在政權崩潰之際，勢必對這些人進行屠殺。因此，搶在敵人動手之前營救被關押的同志，已成為南京市委工作的重中之重。陳修良通過地下黨員沙軼因的關系，與沙的姐夫、國民黨最高檢察署檢察長楊兆龍進行接觸，對楊兆龍進行攻心。面對國民黨敗局已定，楊兆龍答應疏通有關人員和部門，保釋一批由我黨方面開具名單的“政治犯”。在黨中央的努力和楊兆龍的游說下，國民黨代總統李宗仁鑒于種種因素，于1949年4月5日簽發了在全國釋放在押“政治犯”的命令，許多我黨的干部得到營救。待到4月20日國民黨決計放棄南京，準備來一次“清獄”時，南京的監獄已是十室九空了。

為了迎接解放軍渡江，中共南京市委在陳修良的領導下陸續向黨中央提供了大量有價值的情報，如《京滬杭沿線軍事部署圖》、《長江北岸橋頭堡封港情況》、《江寧要塞彈藥儲運數量表》、《京滬杭作戰方針及兵力部署》等等。這些情報為渡江戰役和解放戰爭的勝利做出了重大貢獻。為配合人民解放軍的攻勢，她還指揮和親自策動國民黨空軍B—24重型轟炸機起義、國民黨海軍“重慶號”巡洋艦起義、國民黨首都警衛部隊第97師起義、南京大校場機場塔臺起義等。這些起義、倒戈事件由于發生在臨近解放，因而具有特殊的軍事、政治意義。

同時，中共南京市委根據斗爭的需要增設了“警察運動委員會”。“警運委”派人打入到各警察分局，開展組織警員迎接南京解放的工作。陳修良又布置市委鋪開了組織群眾維護治安、保護工廠、迎接解放的工作。在市委卓有成效的組織下，許多工廠、學校、民眾團體都成立了應變委員會或維持委員會，建立起了糾察隊、巡邏隊，日夜護衛公共設施和廠房設備。連國民黨的一些大機關也秘密建立了應變委員會。陳修良了解到總統府的一個留守人員掌管著府內的所有鑰匙，當即布置地下黨小組派人去做這個留守人員的工作，保護好總統府內的檔案文書庫房。1949年4月22日國民黨京滬杭警備總司令湯恩伯決定棄守南京，并下令撤離時炸毀港口、火車站、機場、重要倉庫等設施。中共南京市委立即組織各糾察隊、巡邏隊和策動起義的警察，聯合維護社會治安，保衛城市公共設施。南京解放時除下關車站、司法部部分被燒外，其余均保存完好。全城水、電、電訊、輪船、火車、公共交通等均未停止供應和運行。

4月23日上午，市委的秘密電臺接到由中共上海局電臺傳來的解放軍第35軍電報，稱該軍可在下午6時趕到江北浦口，要求市委準備好過江的船只。陳修良立即派人通知相關的地下黨組織。當天下午4時起，下關電廠、下關機務段輪渡所的地下黨組織帶領工人將“京電號”、“凌平號”火輪、水上警察局的3艘巡艇，還有下關輪渡公司的十幾艘機動船，開到浦口碼頭等候。經一晝夜的搶運，解放軍第35軍全部過江，勝利開入城內。

南京解放，六朝古都回到了人民的手中。就南京的解放形式而言，這座古都屬于“和平解放”。當年率軍攻占南京的第三野戰軍八兵團司令員陳士榘曾說，南京實際上是“和平”解放的，地下黨起了里應外合的作用，是有別于北平和平解放和天津武力攻占的另一種模式。而打開這門的，正是以陳修良和中共南京地下市委為核心的黨組織及2000多名地下黨員。

1949年4月27 日，二野司令員劉伯承、政委鄧小平率機關進駐南京。中共中央電令重新組建中共南京市委，劉伯承為市委書記，宋任窮為副書記，陳修良任常委、組織部長。至此，以陳修良為書記的中共南京地下市委，圓滿地完成了歷史使命，陳修良也結束了她的虎穴生涯，開始了新的工作。對解放后的南京，陳修良也有極強的政策水平和領導能力。她對南京市情非常熟悉，解放初期中共南京市委發布的好多政策法規，都是出自陳修良的意見和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