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老金入市的近憂與遠慮

文/張克

養老金入市的近憂與遠慮

文/張克

養老金入市是一個趨勢，現在說養老金入市買股票有風險，是因為現在股市并不好，但實際上，養老金存入銀行也是有一定風險的。

[新觀察]

全國社保基金理事會2012年3月20日發布消息稱，經國務院批準，社保基金理事會受廣東省政府委托，投資運營廣東城鎮職工基本養老保險結存資金1000億元。此舉在全國尚屬首次。

消息甫一傳出，輿論各種聲音激蕩。全國社保基金理事會緊急發出公告：不要把“委托投資運營”誤讀為“委托入市”。公告稱，長期以來，地方管理的養老金主要用于購買國債和存入銀行，收益率過低，不利于養老金保值增值。“十二五”規劃提出“穩步推進養老金投資運營”。經過廣東省政府和全國社保基金理事會多次協商，經國務院有關部門同意，并報經國務院批準，全國社保基金理事會受托投資運營廣東省1000億元基本養老保險資金。

全國社保基金理事會自2006年開始受托管理中央財政補助9個省市區政府做實個人賬戶資金，獲得較高收益率。全國社保基金理事會受托投資運營廣東省部分養老金，將采取更為審慎的投資方針，該項資金將主要投資于國債、銀行存款、企業債、金融債等有固定收益的產品，委托人可獲得不低于同期銀行定期存款利息的收益。

目前被熱議的入市養老金是專指由參保企業和個人繳費形成、散落在地方的基本養老保險基金。大致包括兩部分：一部分是基本養老保險已做實的個人賬戶基金中地方財政補助和個人繳費部分，以及正在試點的新農保基金及城鎮社會居民基本養老保險的個人賬戶基金；另一部分則是基本養老保險統籌賬戶基金，其中后者所占比重要遠高于前者。根據人社部發布的最新統計數據，截至2011年底，全國基本養老保險基金累計結余1.92萬億元，五項社會保險基金累計結余2.87萬億元。

按照近幾年個人賬戶做實基金累計結余年均30%的增速初步測算，預計2011年底個人賬戶做實基金積累金額為2600-2700億元，約占基本養老保險基金累計結余的13.8%。應該說，這部分資金有望最先入市投資。

此外，除廣東省外，江蘇、浙江、四川等省基本養老保險基金累計結余也超過千億元，數額龐大的養老錢如何在風險社會保值、增值尚未形成社會共識。

社保基金投資收益率乏善可陳

在今年“兩會”期間，“養老金入市”就是個備受關注的話題。3月6日，全國社會保障基金理事會理事長戴相龍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養老金入市是一個趨勢，現在說養老金入市買股票有風險，是因為現在股市并不好，但實際上，養老金存入銀行也是有一定風險的。

斯言誠然。只要有一大筆錢存在，不管是放銀行還是投入股市都會有風險。比如在存款年利率僅有3.25%、通貨膨脹率高達5%的情況下，將養老金存在銀行，每年就得承受至少1.75%的虧損。

但人們對養老金進入股市的擔憂并非毫無根據。

中國社科院世界社保研究中心主任鄭秉文則表示，廣東部分基本養老保險資金交由社保投資運營也是一項改革，只要改革就比停滯不前要好。

對“養老金是百姓保命錢，不應投入股市承受較大風險”的觀點，鄭秉文并不認同。“每年任由養老金損失就心安理得了？就是對老百姓負責了？不投資運營保值增值，更是對老百姓的不負責。”鄭秉文說。

據他測算，去年CPI是5.6%，養老保險基金的收益率不到2%，去年一年養老金的損失高達1000億元。2010年CPI為3.3%，養老金的收益率仍不到2%，當年養老金損失超過300億元。養老金在兩年內損失超過1300億元。

全國社保基金理事會數據顯示，在2001年-2011年的11年里，全國社保基金共實現投資收益2847億元，年均收益率為8.41%，比同期通脹率高出6個百分點。這個收益率看似還不錯，但如果去除2007年波瀾壯闊的大牛市影響，真實的收益率極為有限。在社保基金十余年的投資歷史中，低回報是常態，高回報是個別。如果沒有2006年、2007年這兩年的超高回報，總體虧損就是必然的。

鄭秉文稱，養老金進入股市應當進行長期投資和價值投資，從歐美市場的經驗來看，如果養老金投入股市20-30年，一般收益率能夠超過7%。“由中央交給專門機構統一運營管理的方案拖的時間越長，陸續還會有其他省份效仿廣東的做法。建議全國的養老金應當由中央交由專門的機構統一管起來。如果專門機構統一運營方案擱置不久，那么廣東很可能是首例，也會成為最后一例。”鄭秉文說。

合法性與“費改稅”

除了風險與收益率令人擔憂外，養老金入市的合法性也備受質疑。養老金是否入市應當征得個人的同意或人民代表大會批準？在法律和程序上應如何操作，目前還存在爭議。

中國人壽養老保險股份有限公司資產管理部總經理劉云龍表示，現在的社保和養老金管理體系存在四方會談，他們分別是財政部、人社部、社保基金理事會和地方政府，如今，養老金入市又將牽涉到證監會，這就形成五方會談。可以說，養老金入市五方博弈的結果最終指向是程序的合法性。

除此之外，管理養老金等社保基金的組織，一般都是社保局下屬機構，集保費征收、基金管理、投資運作等職能于一身，以政企合一方式運營基金，缺乏監督、信息不透明、效率低下。

如果經國家全權委托，將社保結余和公積金結余交由一個機構管理，類似“全國社保基金”那樣運作，相當于資本市場再多了一個“超級投資基金”，而且規模巨大。如此巨額的資金將會對本國資本市場造成沖擊，尤其是對于發展尚不成熟的中國股市。

改革開放已過而立之年，中國逐漸步入養老時代。養老金入市的背后，更隱藏著國家與個人責任分擔的重大命題。

當前，已經實行30余年的計劃生育“只生一個孩子”政策正面臨弊病爆發、疊加的過程：論家庭，多是“四二一”類“少子化”結構，家庭“養老資源”稀缺；論國家，迅速增加的龐大老齡人口群體，極不平衡的老年撫養結構，終將會拖垮壓垮各項養老保障制度。

此番廣東省委托社保基金會投資部分養老保險結存資金，其關鍵不在于養老金該不該入市、應投資哪些品種的問題，更值得關注的是養老時代應如何清晰地界定國家與個人的責任分擔。

我國政府財政收入除了稅收和預算內非稅收入外，還有預算外收入、社保基金收入和土地收入，其中養老保險就是社保基金收入中的重要部分。

“費”與“稅”一字之差，卻對納稅人財產權的影響甚大。一般而言，稅是對整個社會全體公民征收的，而費只向特定的獲益者收取。對個人財產權的虢奪應以稅而不是費的方式合法進行。養老是我們每個人都將面對的人生境遇。

有學者認為，以養老金為代表的社會保險不同于公民為直接交換某項政府服務而支付的費用，而是一項以國家與個人家庭共同承擔的社會責任，在責任劃分上應堅持由國家保障為主，個人家庭保障為輔的原則。而目前，國家的財政撥付僅為補充性責任，顛倒了養老金制度中的責任分擔。

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退休人員的養老金費用會日趨龐大，而支出不斷擴大的同時養老金來源依然較為單一。在高企的通貨膨脹率陰影下，社保基金每年的投資收益率乏善可陳，以至于有論者要求將養老金交還給個人以獲取更高的投資收益。

由于并非法定稅種，目前我國養老保險的統籌由省級政府負責，經濟發展的不平衡使得在養老問題上的公平正義需要中央轉移支付來保障，非此不能實現養老金收益的均等化。此外，作為層級較低的單項收入，社保基金預算監管漏洞百出。許多地方把老百姓的養老錢、救命錢視為地方財政的小金庫，弄虛作假，以欺詐的手段挪作他用，上海社保基金窩案即是顯例。

所以，將以養老金為代表的社會保險費用稅收化可以解決目前社保基金存在的諸多困境，增強納稅人對國家的信任感，使社會保障體制逐步實現制度化。納稅人通過繳納社會保障稅，與國家建立起一種公法意義上的債權債務關系，在養老時有力地舒緩個人財產承擔的重壓，達到國家財政給付與個人財產支付的平衡。

從更廣闊的層面來看，社會保障“費改稅”是我國走向稅收國家的必由之路。財政學家馬斯格雷夫有名言：稅收是現代民主制度興起的先決條件。關系到社會中每個個體基本權利保障的社會保障稅將重構國家與社會的關系，國家對社會依賴程度會大大加深。由此而來的公民納稅人權利意識的覺醒和決策能力的提升必將進一步促進社會轉型，推動財政民主與法治社會向縱深前進。

編輯：靳偉華 jinweihua1014@so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