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小說俗寫釋讀

曾 良，陳 敏

(廈門大學 人文學院，福建 廈門 361005)

語言文字及其應用研究

明清小說俗寫釋讀

曾 良，陳 敏

(廈門大學 人文學院，福建 廈門 361005)

古籍中的俗寫必須正確釋讀，方能讀通古籍語義。以明清小說為例，依據漢語俗字學知識，可以對一些字詞進行解讀。俗寫往往可以探尋其構形原理；利用俗寫規律可以還原古籍文本。

俗字；明清小說；俗寫

古籍中有眾多的俗寫，明白俗字，才能很好地讀通古籍的確切含義。這里我們主要以明清小說為例，想就古籍中的俗寫，依據俗字學原理解決古籍字詞的疑難，對古籍中的具體文本情況作一些解讀。古籍中往往俗寫與正字雜混在一起，為了能體現古籍俗寫情況，文中引文獻語例時，出于敘述的需要，保留一些繁體和俗寫面貌。下引《古本小說集成》簡稱《集成》，標明所引文獻的起始頁碼。

桝

《集成》明刊本《三遂平妖傳》第八回：“只得替他劙了魚，落鍋煮熟了，用些塩醬醋，將盤子盛了搬來與他。”[1](P.168)“”即是“椒”的俗寫訛字，其原理是可以解釋的。蓋“叔”的俗寫或作“”，與“舛”形近。另可參黃征《敦煌俗字典》。[2]《集成》清刊本《山水情》第十四回：“見得自己身軀立于萬仞山之上。”[1](P.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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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

《集成》清刊本《后三國石珠演義》第十九回：“〔司馬〕颕道：‘朝中無人，草野未必無之。正當出榜招賢，果有音才異能之士，擢以不次之位，使任將帥之職，又何患敵人之不殄絕哉！’”[1](P.328)“音”當是“奇”之形訛。蓋“奇”的異寫為“竒”，如《集成》清刊本褚人獲《隋唐演義》第一回：“怪是史書收不盡，故將彩筆譜竒文。”[1](P.2)古籍中“竒”、“音”形訛的例子不少，如《敦煌變文校注·雙恩記》：“差羅異繡，盡雄藩朝貢之儀；瑞錦香綾，皆大郡謝恩之禮。”[6](P.931)“香”字原卷作“音”，“音”當是“竒”字的形訛。因“竒”字的下部“口”的右側與“竒”的末筆重疊，而鉤變橫，故與“音”形似。可比較下例的原卷，也能悟出其中原因。斯4992愿文《空德》：“愿門承善慶，宅納吉祥；天降音珍，地開伏藏。”“音”實當作“竒”字，“竒”字毛筆書寫極似“音”字。

古籍中“音”、“竒”易訛。贊寧《宋高僧傳》卷二《周西京廣福寺日照傳》：“釋地婆訶羅，華言日照，中印度人也。洞明八藏，博曉五明，戒行高奇，學業勤悴，而呪術尤工。”校勘記曰：“高奇：原本奇作音，從揚州本、《大正》本改。”[7](P.39)中國話本大系《石點頭》第七回《感恩鬼三古傳題旨》：“此時汪藻起只因事體音異，既嘆仰鄰瞻得此奇夢，又怪鄭無同這等命窮，到手功名，卻被人平白取去。”[8](P.148)“音”字，今別的點校本改為“怪”。案：“音”即是“竒”的訛字，金閶葉敬池刊本正作“奇”字。亦見別的古籍有“奇”訛誤作“音”的。《唐代墓志匯編》開成○五○《李公墓志銘并序》：“承元幼懦，辭進不決，公乃潛運音計，密擇機宜，誘掖承元，斂身歸國。”[9](P.2205)疑“音”當作“奇”之訛。《集成》清刊本《夢中緣》第一回：“夫人聽了道：‘此夢果是音怪，那帖子上是什么言語？’”[1](P.6)“音怪”當作“竒怪”。同前第二回：“如今九里松百花園，因圣上有志南巡，修整的異樣音絕，咱們何不到那邊一游？”[1](P.41)“音”是“竒”之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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糾起英雄

《集成》清刊本《大明正德皇游江南傳》第十回：“萬人敵大怒，手舉鋼刀，照面劈去，飛熊用槍架住，二人糾起英雄，大戰一場，殺有十余個回合，不分勝負。”[1](P.128)“糾起英雄”無解，我們可以根據俗字知識，還原文字面貌。“糾”當是“抖”字。我們看“糸”旁草書往往可寫作“扌”，如“總”俗寫或作“摠”、“搃”、“捴”、“揔”，是其例。而“斗”俗寫或作“”、“丩”，在敦煌卷子中習見。《集成》清刊本《海公大紅袍全傳》第三回：“國璧是個有意的，再三相勸，漸以大奉敬。”[1](P.56)《集成》清刊本《白圭志》第一回：“將手一拋，見一星自袖中出，其大如，清光滿室。”[1](P.11)“”即“斗”之俗。俗寫“斗”、“丩”可互換，另外“糾”或寫“紏”，即“丩”旁或寫“斗”。《集成》清刊本《北魏奇史閨孝烈傳》第四十五回：“依舊頂盔貫甲，裝成雄紏紏一員戰將，坐在房中。”[1](P.690)如“叫”或作“呌”，是其例。我們看“叫”字也有俗作“”的，《集成》明刊本《云合奇蹤》第四十六則：“興祖統兵大，聲震天地。”[1](P.529)同前第四十八則：“王銘向前把一個敲鑼的一把扭住，說：‘你且莫，若一聲，便殺了你！……’”[1](P.550)故手民面對“抖起英雄”，以為“抖”字是“糾”的俗寫，而錯誤回改。還有說“奮起英雄”的，《集成》清刊本《大明正德皇游江南傳》第十四回：“王氏奪了一桿銀槍，奮起英雄，把那槍使得好似‘渴龍飲水翻銀浪，雪點梅花片片飛’。”[1](P.181)

其它小說也有“抖”字誤還原為“糾”的，《集成》清刊本《北魏奇史閨孝烈傳》第三十一回：“牛和自思：我連一個婦人也戰他不過，還要做甚么先鋒，豈不被人恥笑？心中一想，不覺糾搜精神，再戰四、五十合。”[1](P.481)“糾”字是將“抖”字錯誤回改。《集成》清刊本《大明正德皇游江南傳》第十一回：“奪鰲便抖搜精神，到了次日，貫裝束帶，隨著焦芳往校場而去。”[1](P.151)

《集成》清刊本《大明正德皇游江南傳》第四十一回：“今主上亦已辨悉忠奸，倘念父仇，正宜出兵解圍，得渠魁，以報宿忿，則上救國難，下雪私仇。”[1](P.471)“”字當是“扲”字的錯誤還原，蓋“方”旁往往俗寫為“扌”，如“於”俗或作“扵”，故將“扲”還原成“”了。“扲”是“捦”的異寫，即今“擒”字。《集成》清刊本《大明正德皇游江南傳》第四十一回：“不想語言之下，遂至爭競起來，被那女用法術捦兒回到家中。”[1](P.478)“今”、“金”可通借，如“吟”或作“唫”，《集成》清刊本《合浦珠》第六回：“二姬唫畢，申屠丈斟滿巨杯，送與梅山。”[1](P.189)同前第七回：“倚遍雕欄每倦唫，近來愁壓黛眉深。”[1](P.209)

半念

[1]安平秋，等.古本小說集成[G].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

[2]黃征.敦煌俗字典[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5.

[3]黃征，吳偉.敦煌愿文集[G].長沙：岳麓書社，1995.

[4]高景春.新中國出土墓志：北京(一)[G].北京：文物出版社，2003.

[5]慧皎.高僧傳[M].北京：中華書局，1992.

[6]黃征，張涌泉.敦煌變文校注[M].北京：中華書局，1997.

[7]贊寧.宋高僧傳[M].北京：中華書局，1987.

[8]天然癡叟.石點頭：外三種[M].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4.

[9]周紹良.唐代墓志匯編[G].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

[10]中國書店.草書大字典[M].北京：中國書店，1983.

[11]張涌泉.漢語俗字研究[M].長沙：岳麓書社，1995.

(責任編輯：吳 芳)

OnInterpretingtheFolkChineseCharactersintheNovelsofMingandQingDynasties

ZENG Liang, CHEN Min

(School of Humanities, Xiamen University, Xiamen 361005, China)

The folk Chinese characters in ancient books should be correctly interpreted in order to have a full understanding of their meanings. This paper, based on some novels of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discusses the interpretation of some words with the knowledge of the folk forms of Chinese characters. While exploring the formation principle of the folk forms of Chinese characters, we can use the relevant laws to restore the original look of the texts.

folk Chinese characters; novels of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folk form

2011-09-15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三百種明清小說俗字研究”(09BYY040)、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漢字發展通史”(11&ZD126)的階段性成果。

曾 良(1964-)，男，江西贛縣人，廈門大學人文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從事漢語言文字學和敦煌學研究；陳 敏(1984-)，女，福建福鼎人，廈門大學人文學院博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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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4-2338(2012)01-0063-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