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亂與悲情、錯過與堅守——淺析愛情片的類型與主題

愛情是人類藝術永恒的表達主題，它能跨越時空，超越種族，超越生死亦或人神之界。幾乎所有的電影中都或多或少展現了愛情或婚姻關系。不管是現實人類的愛情還是虛構錯亂的愛情，總會遭遇許多阻礙，相愛、錯過成為愛情主流，具有悲劇性的愛情能讓人思考，更具藝術感染力。本文擬從多維的角度，對愛情片自身的類型與主題進行探討。

一、愛情片的界定

愛情片可廣義定義為其中心情節有主人公的戀愛關系發展構成的影片。若以類型論之，愛情片無疑是類型電影中最為持久與多變的類型之一。[1]不管愛情作為電影的主線、輔線，亦或只是作為劇情點綴，愛情片與其他類型電影有著非同一般的高度兼容性。幾乎所有的類型電影中都能找到與愛情有關的元素。要從眾多電影中尋找愛情片的特征與規律，需要從愛情片自身的類型與主題表現上進行探討。

二、愛情片的類型——錯亂與悲情

愛情片的類型很難有一個科學統一的劃分標準。電影藝術對愛情的類型與主題表現，大大超越了現實愛情的種種可能性。各國導演從多元多維的文化思維角度，對人類的愛情主題進行了深刻而獨特的思考。愛情模式到底有多少種組合和可能性？若以發生愛情的對象關系來分，大致可分為以下三大類型：

1、人類戀

人類戀電影其戀愛對象是人或者具有人的形態與精神屬性的鬼神仙等。鬼神仙等不過是一種特殊的人類存在形式，從本質上講，都是人類自身的精神投射，具有和人類相同的情感，故把他們籠統歸為人類戀。并可細分為兩大類：異性戀和同性戀。

（一）異性戀

發生在異性之間的愛情稱為異性戀，這是比較常見和主流的愛情對象關系。具體還可細分為以下六類：

正常戀：戀愛對象為一般的男女，如《梁山伯與祝英臺》、《將愛情進行到底》、《羅密歐與朱麗葉》、《泰坦尼克號》等，古今中外比比皆是；

亂倫戀：戀愛對象為不符合人類正常倫理的男女，為禁忌之戀，如《這個殺手不太冷》、《一樹梨花壓海棠》等；

人鬼戀：戀愛對象為人與鬼魂，如《倩女幽魂》、《人鬼情未了》；

人神戀：戀愛對象為人與神仙妖魔等，如《白蛇傳說》、《青蛇》、《畫皮》等；

人怪戀：戀愛對象為人與人化身的怪物，如《怪物史萊克》、《無敵浩克》；

超人戀：戀愛對象為人與超人，如《超人》、《我的超人男友》、《我的超人女友》。

（二）同性戀

發生在同性之間的愛情稱為同性戀，這是不太主流但逐漸獲得人類認同的愛情關系。代表作有《斷臂山》、《男孩不哭》、《春光乍泄》等。

2、跨種戀

跨種戀電影其戀愛對象主要是人與其他生物物種發生了愛情關系。如果說電影中的人類戀類型在現實生活中都顯得不太靠譜，那人與跨生物物種的戀情就顯得更加錯亂。跨種戀具體可分為三類：

人獸戀：戀愛對象為人與野獸，如《金剛》、《美女與野獸》；

人與外星人戀：戀愛對象為人與外星人，如《阿凡達》、《藍血人》、《異星戰場》；

不同種族戀：戀愛對象為一非人類種族與另一非人類種族，如《暮光之城》吸血鬼與狼人相愛。

3、人物戀

人物戀電影其戀愛主要對象是人與沒有自然生物生命的物體（主要是機器人）。如果說跨種戀還存在生物屬性，雖然錯亂尚還可以理解，那人物戀則顯得有些匪夷所思了。人物戀具體可分為兩類：

人機戀：戀愛對象為人與機器人，如《剪刀手愛德華》、《機器管家》、《機器俠》；

機機戀：戀愛對象為機器人與機器人，如《機器人總動員》WALL?E愛上了另一個機器人EVE。

在上述幾大類愛情片類型中，愛情對象關系非常豐富且復雜，顯得比較錯亂、夸張與離奇。導演除了考慮新穎刺激的愛情模式能拉動票房等商業因素外，也發現虛構出來的愛情，可以從多維的角度對人類的愛情進行深入思考，大大突破了現實人類愛情的局限與禁忌。

非現實愛情片由于其主人公身份的特殊性，在人類的傳統認識中，他們的愛情大多不能被承認，在現實中必將遭遇太多阻礙，雖不一定以悲劇告終，但總體顯得比較悲情。例如，人神戀《白蛇傳說》中，白蛇白素貞與人類許仙相愛，她被法海阻撓壓在雷峰塔下；同性戀《斷臂山》中，杰克?崔斯特與恩尼斯?德爾瑪在斷背山放牧相愛，結局是杰克被殺；人獸戀《金剛》中，大猩猩愛上了人類美女安，它被人類圍追堵殺；人機戀《剪刀手愛德華》中，機器人愛德華愛上了人類金，被人類驅逐，在城堡中孤獨一生。

不管是現實愛情還是虛構愛情，總會遭遇許多阻礙，顯得比較悲情。悲情的愛在電影中才顯得更具永恒的藝術感染力。悲劇的本質就是把美好的東西摧毀。正常戀《梁山伯與祝英臺》、《羅密歐與朱麗葉》、《泰坦尼克號》無一不是主人公之一或雙雙死去，同性戀《斷臂山》、《男孩不哭》主人公之一死去。相愛的人不得不生離死別而不能相守，這是人間愛情的最大悲劇。悲劇讓人思考，發人深省，使愛情顯得彌足珍貴，從這幾部悲劇愛情片的口碑與票房可見一斑。

三、愛情片的主題——錯過與堅守

如同動作片劇情里總有追逐，愛情片劇情里總有錯過。愛情片中主人公們總會遇到許多阻礙，因各種原因錯過而不能順利在一起。因此克服種種艱難困阻才能使他們的相愛顯得更加珍貴而美好。雖然結尾要么分開要么重逢成為眷侶，但都體現了對美好愛情的堅守，贊美了對愛情的忠貞不渝。下面先以人類戀為例進行探討。

《甜蜜蜜》表現了黎小軍和李翹的愛情故事。影片有一個場景，李翹和黎小軍混雜在喧鬧炒股人群中。聽到一對夫妻在為錢爭吵。李翹對黎小軍說“我不要那樣的生活”。[2]愛情是需要物質基礎的，這為他們的錯過埋下了重大隱患。 黎小軍和李翹兩人相知相愛，但由于身份、經濟境遇等原因，兩人不斷錯過，多年后在美國街頭兩人在聽鄧麗君歌聲中再次相遇。對真愛的執著尋找與堅守，使他們得以有機會重逢。

影片結尾出現了影片開始的畫面，兩人是坐同一輛列車到了香港，彼此雖不認識但座位靠得很近，之后相愛卻錯過很久很遠。苦苦尋覓的愛人原來早就一直在你身邊，讓人感慨緣分決定了人類的相愛與錯過。

《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柯景騰、沈佳宜互有好感。在柯景騰的心目中，沈佳宜是一位神圣的女神，他的單純、自卑，堅守對美好愛情理想，使他不敢輕易表白，從而一再錯過擁有沈佳宜的機會。柯景騰自以為舉辦搏擊賽表現英雄氣概可以博得沈佳宜的青睞，卻不料這種幼稚行為讓沈佳宜非常反感，兩人鬧翻而徹底錯過。在沈佳宜和別人結婚的婚禮上，鬧洞房的人提出了要吻新娘，她老公阻攔說——要想怎樣吻新娘就怎樣吻他。出乎所有人的預料，柯景騰突然沖上去抱著她老公摁在桌上長久深吻。因為柯景騰之后再也沒有機會去吻他心目中的女神沈佳宜了。

這部電影，得到了各個年齡段的人的高度共鳴。在柯景騰、沈佳宜身上，我們或多或少都能看到自己的青春影子。真愛在人生中或許只能遇到一次，錯過今生很可能再也不能回去。

少年愛情與青年愛情的錯過略有不同，后者更多與身份、經濟地位等物質基礎有關。少年時代，男孩總比同齡女孩成熟晚，不懂愛也不善表白，應了“初戀時不懂愛情”那句老話，等男孩真正成熟開始懂得愛了，女孩已跟早已成熟能討她歡心的男人跑了。這往往是少年愛情錯過的生理和心理根源。

《云水謠》陳秋水和王碧云相愛私定終生，但陳秋水為躲避迫害從臺灣輾轉來到大陸，從此兩人海峽相隔，音訊全無，一生未曾再見。為了堅守愛的承諾，王碧云終身未嫁，守候愛人歸來。為了愛堅守一生，這樣的女人堅韌、善良、純真。與那些愛得死去活來轟轟烈烈的重口味愛情相比，他們的愛淡得像清茶般清新。守候看似簡單卻并非常人能做到。這才使得他們的愛能夠跨越時間、地域的阻隔，而具有偉大和永恒的意義。有多少人能做到為愛的人堅守一生？誰說在一起的愛才能成為永恒？錯過與堅守成就了王碧云愛情的偉大。

《斷臂山》杰克與恩尼斯在斷背山放牧時相愛了，但迫于同性戀所招致的巨大偏見和世俗壓力，杰克與恩尼斯踏上了各自的生活旅程。幾十年過去，廝守一生的愿望因杰克被發現同性戀身份被殺后而落空。杰克去世后，恩尼斯來到杰克的房間，想把杰克的骨灰帶回到二人初識的斷背山。發現初識時他們各自穿過的襯衫被整齊地套在了同一個衣掛上。這個秘密讓恩尼斯潸然淚下，他意識到杰克是多么愛他。[3]同性之間的愛情，因為錯過與堅守而同樣顯得美好。

除了表現現實美好愛情的錯過與堅守，在其他非現實戀情中，愛情片也做了大量類似的探討。錯過與堅守成為人類乃至各種非人類愛情的主題。因為錯過，才顯得可惜；因為堅守，才顯得珍貴。在現實生命中錯過的愛情，可在通過陰間鬼魂或神、仙、妖等來進行替代性滿足，如《人鬼情未了》、《畫皮》；在現實人類中錯過的愛情，可通過非人類愛情來進行替代性滿足，如《金剛》、《機器管家》、《機器人總動員》。導演用虛構的方式，對人類現實愛情進行各種角度的深層思考。

人妖戀《畫皮》中，龐勇武藝高強，曾與王生、佩容情同手足。他暗戀佩容，因為錯過，佩容嫁給王生。龐勇悲情辭官出走成為流浪俠士[4]。他為了所愛的人幸福，選擇自我放逐，但一旦聽聞所愛的人有危險，便義無反顧拼死保護，體現了愛的克制、堅守、包容與擔當。如果不能給所愛的人幸福，離開愛人、堅守愛情也許是最好的選擇；佩容明知小唯是妖，但為了保護所愛的人和市民安全，寧愿自己變成妖，她是一個為了愛敢于自我犧牲的女子；王生對妻子變成妖后不離不棄，與愛人同生共死，體現了愛的信任、堅持與自我犧牲。妻子、丈夫、朋友，為了愛都愿意犧牲自己。在影片最終，小唯這只千年狐妖，終于明白了愛的真諦：寧可失去愛人的人，也不能錯失愛人的愛。他們選擇了自我犧牲以成就愛人。這種愛使得不懂人間真情的狐妖小唯終被感動，她犧牲了自己的千年修行，換回了所有人的生命。堅守神圣偉大的愛，是能夠超越生死和人妖之界的。

人仙戀《大話西游之月光寶盒》中，通過月光寶盒使時光倒流成為可能，至尊寶即使成為神仙孫悟空，愛也不能重來，是人也好，是仙也罷，責任和義務都是愛的基礎和首要條件。錯過了，就真的錯過了，哪怕有月光寶盒，至尊寶和紫霞也再回不去了。因為錯過，劇中經典臺詞“愛你一萬年”才能讓人聽得淚流滿面。

人獸戀《金剛》中，大猩猩愛上了大美女安，大猩猩被捕后與安分開，它被帶到紐約成為供人觀賞的怪物。為了再見到安，它逃脫主人牢籠橫穿城市，遭到人類瘋狂的圍追堵殺。它用自己的生命堅守捍衛了愛情。

人與外星人戀《異星戰場》中，約翰?卡特被神奇地傳送到了火星，成為力大無窮、彈跳如飛的“超人”。他幫助一部族公主打敗侵略者成為火星英雄，兩人相愛成婚。他正沉浸于喜悅時，卻突然被傳送回了地球[5]。堅持苦尋十年后 ，卡特最終成功找到回火星的方法與愛人重逢。沒有對愛的堅守，他幾乎永世也再見不到自己的愛人，是堅守愛情的力量讓他重返火星。

人機戀《剪刀手愛德華》中，機器人愛德華愛上了人類——美麗的金，當地人類驅逐他讓他回古堡。最悲劇的是金最后也愛上了愛德華并且吻了他。這讓從未感受到愛情的愛德華得到卻又立刻重返孤獨[6]；《機器管家》中，機器人安德魯和主人家的小女兒“二小姐”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幾十年過去，在工程師的幫助下，他從外表、身體內部器官，再到神經中樞漸漸變成了一個幾乎真正的人類。安德魯和“二小姐”的孫女波西婭（酷似“二小姐”）相愛了，為了和人類結婚，安德魯向體內注入血液并設定了生命界限。他說他寧愿因身為人類而死，也不愿身為機器人而生。聯邦法庭最終宣布他可以與人類結婚，得之消息安德魯安詳離世。只有死亡，才使機器人與人類的愛情成為可能并具有永恒的意義。

從本質上講，跨種戀，人物戀等都是人類藝術想象創造出來的，都是人類自身精神與情感的投射。神、仙、妖、怪、獸、物等不過是一層電影外衣，本質上還是人類對于自身情感的認識與超越。這使得人類可以從多維的角度反思自己的生命與愛情，更珍惜人類自身寶貴的情感。

四、結語

錯過與堅守是愛情乃至人生的常態。童話愛情中，兩人相愛幸福在一起然后就結束了。在電影和現實生活中，相愛相守是一種愛情理想。相愛、錯過、堅守、懷念……或許才是偉大經典愛情永恒的關鍵詞。可能正是因為有錯過、有堅守、有遺憾、有殘缺的愛情，才是真正完美的愛情。

注釋

[1]楊曉云.1998—2011：中國電視電影愛情片類型語法.當代電影.2011,08：74

[2]滿 .TIME WILL TELL.[EB/OL]http://movie.douban.com/review/1297716/

[3]百科名片.[EB/OL]http://baike.baidu.com/view/1470113.htm

[4]百科名片.[EB/OL]http://baike.baidu.com/view/86944.htm

[5]百科名片.[EB/OL]http://baike.baidu.com/view/6953891.htm

[6]百科名片.[EB/OL]http://baike.baidu.com/view/187288.htm

[1]李小珍.電影世界里驚世駭俗的愛情——中外九部電影另類愛情觀概述 [J].電影評介.2011,04:14-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