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寅集,張孝進,樊嘉祿
(安徽醫科大學 人文社會科學學院,安徽 合肥230032)
徽杭古道西起安徽省績溪縣伏嶺鎮江南村,東至浙江省臨安市馬嘯鄉,全長25千米,是古時聯系徽州與浙江的重要紐帶,雛形早在南宋寶祐五年(1257)就已修成。[1]1074作為徽商東進浙江的重要陸上捷徑,徽杭古道凝聚了無數徽州人艱辛創業的心酸歷史,直到現在對當地村民生活仍具有一定意義。古道自開鑿以來,沿途村民就一直自發進行維護,在此過程中產生了群眾性組織——路會。路會對于徽杭古道的維護曾經起過非常重要的作用,可以說,如果沒有路會的存在,徽商的價值突圍之路將變得更加坎坷艱難。然而對于徽杭古道路會的歷史與現狀進行描述的資料非常罕見,更不用提對其深入的分析與探究。筆者通過實地考察、逐個走訪的方法,對徽杭古道路會展開了一系列迄今為止最為全面徹底的調查,并對其變遷原因進行了分析,對同類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工作提供了一定啟示。
當前,盡管徽杭古道路會對古道的維護作用已經降低,組織形態也發生了很大改變,但仍舊在徽杭古道上頑強地存在著,并產生了一些全新的價值。具體到各村路會,又有著各自不同的特點。
祝三路會產生于祝三村。祝三村古稱竹山村,別名祝川村。此處原有大片金竹林。命名“祝三”既取“竹山”諧音,又含祈?!叭唷保ǜ?、祿、壽)的美愿,現有151戶,343人。祝三路會是目前徽杭古道路會中組織形式最為完好、最為系統的一個,現有會員43人,其中年齡超過60歲的路會老成員22人。祝三路會負責維護的巖口亭至施茶亭的盤山石階小道(表1),是徽杭古道保存最完整的一段。據村民口述,當地從宋代開始一直保留修路習俗。民國七年(1918),祝三路會正式成立(圖1),每年下元節當天即農歷十月十五,由“放蒙山”戶(即會首,“放蒙山”由來見后文)進行蒙山施食儀祈求平安,并召集路會成員上山修整古道,主要分工為砍草、鑿石、搬運、修砌等。通常年份用一天時間修完所負責路段,如一天無法修完,則相應延長時間。修路活動結束當晚,“放蒙山”戶宴請所有參加修路的人員。宴后召開會議,會員自愿報名擔任下一年會首,如遇報名者家中逢喜,則優先考慮。當晚飯食傳統上為齋面,謂之為“吃散伙”。建國初由于破除封建迷信等原因,“放蒙山”習俗中斷,但仍保留修路習俗。1954年祝三路會復會,公舉會首兩人管理,集工募資修道。歷史上祝三路會不存在會長一職,每年只由一到兩人擔任會首,缺乏明確分工,經常造成效率的低下和人力資源的浪費,故有一個固定的組織者就顯得尤為重要。2004年農歷十月十五祝三路會舉行會議決定進行機構改革,民主推選高夢龍擔任會長。之后每年農歷十月十四會長組織路會成員開會探討翌日修路事宜,并確定會首、會員各項分工,農歷十月十五按會議計劃進行修路活動,延續至今。

村名 負責路段 長度 修路時間祝三 巖口亭-施茶亭 2.5公里 農歷十月十五黃茅培 施茶亭-黃茅培-馬頭嶺 5公里 農歷七月十五綠景 馬頭嶺-下雪堂-上雪堂-藍天凹;上雪堂-綠景 5公里 農歷七月十六
黃茅培村建村前山培周圍黃茅叢生,故得名黃茅培,歷史上也曾有過文巖村的別稱。開發建村后沿用原名,現為伏嶺鎮江南村轄下的村民組,共有43戶,114人。據村民口述,黃茅培路會于民國十七年(1928)正式成立,初名為文巖村路會,主要負責施茶亭—黃茅培—馬頭嶺路段。每年中元節即農歷七月十五修路,實行會首管理制。建國后,最后一任會首去世,路會稱謂消失,由每村生產隊長帶領村民義務修路,飯食自理?,F轉化為村干部負責制,修路日期不變,修路前無傳統信仰儀式,修路活動內容與祝三路會類似。
綠景村于1956年成立農業生產合作社時,因境內有山皆綠、景色宜人,取名“綠景”?,F為伏嶺鎮逍遙村轄下的村民組,共有44戶,96人。綠景路會是現有路會中變化最為突出的一個。建國前該路會存在,但名稱不詳,主要負責馬頭嶺—下雪堂—上雪堂—藍天凹路段和上雪堂—綠景路段。建國后本地路會解散,每年由村干部和黨員帶頭組織村民修路。徽杭古道被旅游公司承包后,該路段由旅游公司負責維護,綠景村不再介入。2004年村民集資修了一條從綠景到同縣水村的馬路,可通農用車,徽杭古道段遂棄之不用?,F在村民每年組織維修幾次新路,修路的傳統仍然有跡可尋。

由上所述,徽杭古道路會現存三種形態:祝三村保存得最為完好,不但每年還在繼續修路,組織形式及路會稱謂也依然存在;黃茅培村修路組織的形式與結構已不如祝三村路會完整嚴密,路會稱謂也在建國后取消,但由于黃毛培村民每年堅持繼續維修古道,接受采訪的村民均對路會有十分強烈的認同感,認為目前的修路活動也屬路會活動,所以可認為目前黃毛培村的修路活動依然屬于路會組織形式;綠景村的路會組織已經瓦解,只有一些年齡較大的村民了解路會的相關信息,年輕村民自己很少參與過或只參加維護新公路。筆者將這三種狀況進行比較,對在同一條古道上造成路會不同變遷過程的原因進行了歸納分析。
徽杭古道周邊的交通條件發生改變造成部分沿途村莊對古道的依賴性減弱。隨著經濟的發展,徽杭古道周圍已開通現代化的公路,對位于古道邊緣的村莊來說,徽杭古道的交通實用性大幅下降。不同的村莊對古道的依賴性不同,導致維護古道的必要性程度發生差異,這一點在黃茅培和綠景兩個村莊表現得非常突出。黃茅培村的路會組織雖然已不如建國前時組織嚴密,但還是客觀存在。不過村民將路會活動延續下來并不完全是出于保護祖上留下來的傳統的目的,更重要的原因是黃茅培村地處徽杭古道之中,對古道的依賴性最強,不對古道進行維護就會對自己的出行造成不便。綠景村由于地處古道外沿,與新修公路較為接近,平時的生活起居對徽杭古道的依賴性明顯減弱,所以即使不繼續維護也不會對自己的出行造成任何阻礙,路會組織隨之瓦解。但古道交通實用功能的改變卻沒有對地處古道入口外的祝三路會造成破壞性作用,這主要是受到其他因素的影響,在后文中會繼續探討。
祝三村的路會組織具有較為嚴密的組織形式。建國前由“放蒙山”戶擔任會首組織修路。建國后“放蒙山”儀式不復存在,但仍由“會首”繼續組織修路活動。2004年路會組織進行改革,由村民推舉高夢龍擔任會長。此后高夢龍對路會進行管理,每年農歷十月十四日組織路會成員開會探討翌日修路事宜,并確定會首。會長、會首、普通路會成員這三種角色各司其職、形成了一個分工明確并有機結合在一起的完整系統,該系統具有典型的金字塔式管理結構特征(圖2):首先,處于金字塔頂端的會長由村民民主推舉產生,具有較高威信,有利于各種決策的有效實施。特別是現任會長高夢龍,不僅對路會事宜盡職盡責,平時的日常生活也非常樂于助人,對村民十分熱忱。村民都對他非常信任。也正因為如此,在高夢龍的大力倡導和帶動下,村民對路會組織的熱情一直沒有減退。其次,處于金字塔中間位置的是會首。會首不一定是一個人,有時可以為兩人或三人。會首在這個結構里的主要作用是提供一種物質和精神上的支撐。從物質方面來說,每年修路活動完成后,會首會在村中用自家食物招待所有參加路會的村民,使路會成員在一天的勞累之余體力得到充分的補充;從精神方面來說,會首的款待行為是對路會成員勞動的肯定與感恩。而充當會首本身也是一種在精神上可以獲得滿足的行為,因為村民均視擔當會首為光榮的事情,都樂意去爭取。最后,金字塔的底端是普通路會成員,他們是路會功能的載體,路會組織的主要活動內容便是成員集體去維修徽杭古道。路會成員在會長的帶領下,凝聚力和向心力都得到了充分的加強,這種穩定的組織結構也很有利于路會的延續和保存。當然,要認識到這種金字塔式結構中頂端、中端以及底端成員之間并沒有任何地位上的差別,純粹是管理結構中的不同分工層次。會長、會首、普通路會成員之間可以相互轉換。黃茅培路會的組織方式在建國后轉變為生產隊長負責制。這種形式與祝三村路會金字塔式管理結構有類似之處:生產隊長具有行政權力,能夠產生較強的凝聚力,使成員穩定地結合在路會組織中。后轉化為村干部負責制,村干部只是修路召集者的角色,并不管理具體細節。路會失去了明確的管理者,組織日趨松散,相對祝三路會而言呈扁平結構(圖3)。因為缺少一個有威信的管理核心,路會活動中出現的一些問題得不到及時有效的處理,在各種矛盾逐漸突出后,該結構性質的路會組織很可能再次發生演變甚至解體。曾與黃茅培路會組織結構相同的綠景路會的解散便是一個很好的例證。

圖2 祝三路會結構

圖3 黃茅培路會結構
根據對祝三村村民進行采訪得到的資料,可以得知路會作為一種民間自發組織,最初并不具有完全獨立的功能性,而是被包容在傳統民間信仰活動之中。建國前,每年農歷十月十五下元節祝三村都會舉行“放蒙山”的祭祀活動。佛教典籍《禪門日誦》中有“蒙山施食儀式”的記載:“傳言外國甘露法師,駐錫四川蒙山集。猛火炎炎照鐵城,鐵城里面熱孤魂。孤魂若要生凈土,聽誦華嚴半偈經?!盵2]78所謂“蒙山施食”,就是指甘露法師為施利于六道眾生,普利幽冥,遂做法事施食于餓鬼。發展到后來就成為民間的一種“祭鬼”儀式,民眾通過“放蒙山”祭祀餓鬼來積累功德、求得平安。祝三村毗鄰徽杭古道,于是便在“放蒙山”的同時組織村民結成路會維修古道,以此作為行善積德的方法。建國后“放蒙山”儀式由于內容涉及封建迷信思想被取消,但每年修路之前會首還是會簡單祭拜老郎,為進山修路的路會成員祈求平安。同時,做好事可以積累功德的樸素觀念仍然深深烙印在村民心底。由訪談資料可以看出,祝三村村民對于路會的態度較為單純,所采訪的村民無一不認為路會就是做好事的組織,修路就是積德行善的途徑。即使不直接參加修路活動的各路會成員的親屬,對路會組織也持完全贊同并全力支持的態度。而在黃茅培村這種傳統信仰的保留程度明顯不如祝三村高,在所有走訪的村民中了解“放蒙山”儀式的村民很少,一些年齡較大的老村民雖然對“放蒙山”有一定了解,但并未有關于這種儀式和路會聯系的印象。信仰的淡化致使對修路這種行為的積德揚善的倫理意識不再強烈,路會修路的目的也比祝三路會更突出了其功能性與實用性。綠景村民對“放蒙山”這種傳統信仰活動所知甚少,基本已沒有相關痕跡,路會組織作為信仰倫理行為的載體,失去了精神核心后解散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歷史上,徽杭古道最初的功能是作為一條連接徽州與江浙的通商紐帶。明清時期,徽商的足跡遍布全國。由于徽州“居萬山環繞中,川谷崎嶇,峰巒掩映”,[3]緣起地形較為封閉,前往江浙地區主要通過一條水路與一條陸路,分別便是新安江與徽杭古道。[4]16-20古道中曾建有方便商人歇腳飲水的施茶亭、供人取米煮食的露米籠、供人參拜求保佑的觀音廟等設施,給予在艱險絕壁上長途跋涉的徽商及外來商人點點溫情,充分體現了徽州文化中人與人、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美好意境。而路會精神正是這種和諧意境的集中體現:各村路會成員不畏艱險、年復一年地義務維修古道以方便在古道中往來的各路商人,維持著這條徽杭重要商道的暢通。他們是整個徽商文化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環。隨著社會發展、經濟水平不斷提高,徽杭古道的商用通道功能逐漸被其他新修公路所替代,隨之而來的是古道文化空間由傳統徽商文化空間向現代旅游文化空間的整體變換。在筆者的走訪調查過程中,一路上荒廢的施茶亭、倒塌的觀音廟、被掩埋的露米籠等一幕幕景象無不向我們傾訴著當整個文化空間被改變后,那些依附于其上的具體文化符號的命運??上攵?,新的旅游路線開發完成之后,原先的古道上這些寥寥可數的文化符號也會漸漸被人們遺忘。那么同樣作為徽商文化空間附屬文化符號的路會組織,在整體文化空間發生變化后,也日漸成為散落于徽杭古道沿途各村莊中形態不一的文化碎片。這其中,祝三村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并未受到旅游開發的直接影響,因此與旅游開發的矛盾沖突較為微弱;綠景村區位較為優越,不但橫向與外部公路相接,而且自身處于古道中部,村內農家樂等第三產業客流量非常充沛,徽杭古道的旅游開發促進了該村村民的經濟收入,同時旅游開發公司承擔了該段古道的維護工作,所以該村與旅游開發的矛盾也無明顯表現;黃茅培村的情況又有很大不同。由于其所在區位沒有明顯優越性,無論從安徽進入徽杭古道還是浙江進入徽杭古道,游客一般都不需要在黃茅培村用餐住宿,致使旅游開發對該村經濟的促進作用十分有限。該村村民均認為旅游開發公司開始利用這條古道來獲取經濟利益之后卻未對黃茅培路會給予應有的重視。所以黃茅培村與旅游開發的矛盾表現得最為明顯,路會組織也只是勉強支撐著。
由上述分析可知,造成路會保存情況出現三種不同現狀的原因并不是一元的,而是多元因素在不同層次不同水平上發生交互影響的結果。對徽杭古道的依賴程度、路會組織形式、傳統信仰的淡化程度以及古道整體文化空間的改變這幾種因素互相產生復雜的作用力與反作用力,最終的合力決定了路會組織在三個村莊中不同的變遷過程。
通過以上對徽杭古道路會現狀的描述以及其變遷原因的分析,可以在同類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中得到如下啟示。
對同類群體性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要重視群體的組織管理形式。根據2003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公布的《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非物質文化遺產主要包括五個方面:口頭傳說和表述;表演藝術;社會風俗、禮儀、節慶;有關自然界和宇宙的知識和實踐;傳統的手工藝技能?;蘸脊诺缆窌儆谏鐣L俗。由路會的保存現狀與變遷原因可以看到,當對古道的依賴性減弱、古道文化空間發生改變這兩個因素同樣作用于祝三路會的時候,該路會并沒有像其他兩個村莊的路會一樣日趨衰落甚至瓦解,反而走向興盛。在這里,其改革后的路會組織形式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在同類型社會風俗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工作中,以尊重群體傳承人員意愿為前提,積極合作探索最適合該群體的組織管理形式有利于該風俗的穩定傳承。由以往的案例可以看出,對群體性社會風俗活動這類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工作存在著許多細節問題,如傳承人責任分攤不明、政策補貼在群體中的分配不合理等,這時除了改善外力如在政策中增加更具體的細節措施之外,如果該群體內部本身具有一個工作效率高并得到群體成員廣泛認同的組織管理結構,也會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當然,在針對各地社會風俗類非物質文化遺產組織結構進行改革時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不一定照搬已有模式,應結合社會風俗自身特點、當地經濟發展水平、政府政策及當地文化傳統等因素規劃最優方案。
傳統民間信仰是我國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具有深刻的歷史民族淵源,建國后因為被視為封建迷信內容而屢遭批判與抵制。但民間信仰在群眾日常生活中的影響從深度上來說根深蒂固,從層次上來說盤根錯節,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完全消除殆盡。同時,自改革開放解放思想以來,越來越多的學者都認識到傳統民間信仰作為傳統文化具有重大的學術研究價值,在人民群眾中也有巨大的精神導向作用??偟膩碚f,傳統民間信仰的價值具有雙重性。一方面,傳統民間信仰確實充斥著一些荒謬、迷信的內容,容易蠱惑人心,被人利用誤導群眾;另一方面,傳統民間信仰所提倡的道德觀念又有使人向善的教化功能,在中國傳統村社組織中起著“因神以聚民,因聚而觀禮”[5]278的作用。事實上許多社會民俗活動都與傳統民間信仰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如徽杭古道路會就是隨“放蒙山”儀式產生的附屬品。通過對徽杭古道路會變遷原因的分析可知,對祝三路會的興盛產生促進作用的重要因素除了組織形式的合理改革之外,還有民間信仰對祝三村村民價值觀的塑造。雖然建國后“放蒙山”儀式已被取消,但“做好事積功德”的信仰倫理觀念還是深深扎根于每個祝三路會成員的心中,于是在沒有任何名利收獲的背景下路會活動還是被頑強地傳承了下來。另外,作為各地民俗文化的精神內核,傳統民間信仰因其包羅萬象、種類繁多的特征,具有一定的美術價值與藝術價值,本身也是各地不可多得的旅游資源。所以,以正確的態度對待傳統民間信仰,剔除其糟粕部分,合理利用其中與現代社會人文精神和倫理價值相協調相適應的內容,不但可以避免生硬禁止所帶來的各種不良后果,而且能夠為地方經濟與文化的發展帶來益處。在具體措施上,政府可以對民間信仰加強引導、逐步規范,使群眾對民間信仰形成更加科學合理的認識,自覺對民間信仰中的迷信內容加以排斥,以民俗文化的眼光來看待民間信仰。同時,應嚴厲打擊宣揚迷信、誤導群眾的行為,對民間信仰活動及相關場所與從事人員進行有效管理,引導其邁入正軌。保護社會風俗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不能忽視民間信仰的作用,粗暴抽離民間信仰往往就是抽離了其精神內核,使這類民俗活動變成死氣沉沉的軀殼。
當某些非物質文化遺產自身功能逐漸弱化的時候,怎樣去實施保護措施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與物質文化遺產相比,非物質文化遺產最大的特點就是“無形”、“鮮活”。如果只使用搜集、記錄、整理資料的方法在博物館中陳列一些文字內容、照片以及工具供游客觀光,就沒有強烈的感染力,并不是最優選擇;而如果不顧及當前新的旅游文化空間,一味追求完全原生態的展現,也可能會落入某種自做自事卻無人關注的尷尬境地。劉麗川教授曾在《民俗學與民俗旅游》中指出,“凡是能引起旅游者參加民俗旅游,能被旅游業所利用,并由此產生出經濟價值的民俗因素和事象,就可成為民俗旅游資源。”[6]90在當今社會市場經濟的條件下,以盡量保持原風貌為前提對徽杭古道路會這類社會風俗活動進行合理的市場化開發,挖掘其潛在的經濟價值,培養其在新的土壤中自我生存的能力,不失為一條讓傳統文化與旅游開發由相互制約轉向相互扶持促進的道路。不同的社會風俗有不同的特點,將風俗與旅游開發有機結合,不但解決了社會風俗的延續傳承問題,更實現了旅游內容的多元化。如云南傣族潑水節側重表現當地少數民族節日的歡慶氛圍,內蒙古滿族婚禮側重展現少數民族婚慶禮儀,這里的徽杭古道路會則側重于體現徽州人任勞任怨的奉獻精神。在這類社會風俗活動舉行當日,游客不僅能游覽參觀,甚至可以親身參與,在豐富的互動之中更有帶入感地體會到其中蘊含的文化底蘊,當地的旅游業也會因此而豐富其文化內涵,提升旅游的品質,從而吸引更多游客前來游覽。在某些旅游景點處于淡季的時候,這類社會風俗作為活態景點還能起到平衡旺淡季客源的作用。但是將這類非物質文化遺產與旅游開發相結合,并不意味著可以以經濟利益為唯一目的無節制地過度開發。在開發過程中必須注意避免急功近利的浮躁態度,要堅持“保護為主,搶救第一,合理利用,繼承發展”這十六字方針,走可持續發展道路,以避免因功利原因造成非物質文化遺產性質發生扭曲甚至遭到破壞。
[1]績溪縣地方志編纂委員會.績溪縣志[Z].合肥:黃山書社,1998.
[2]禪門日誦[M].莆田:廣化寺佛經流通處,1992.
[3]吳日法.徽商便覽[M].民國八年鉛印本,1919.
[4]冬冰,張益,謝青桐.文明的空間聯系:大運河、新安江和徽杭古道構建的徽商文化線路[J].中國名城,2009(9).
[5]柳曾符,柳定生.柳詒徵史學論文續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
[6]劉麗川.民俗學與民俗旅游[M].上海:同濟大學出版社,19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