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偉
(吉林大學,吉林 長春 130000)
“中國模式”的概念策略與價值選擇邏輯
唐偉
(吉林大學,吉林 長春 130000)
在全球化的時代語境中,中國模式的提出并不是出于民族主義的沖動或集體的自我意識幻覺。中國模式的討論既需要世界視野,也須有本土情懷;既需要學術品格,也須有民間立場,只有在一個多元共生和共識的基礎上,討論的建設意義才能凸顯。通過生成性的概念策略達成的概念共識,不僅使中國模式的建設性討論成為可能,從而也將中國模式解釋為一個公共論域的意義話題。遵循中國改革發展的進路,中國模式的價值共識必然是在國家與全體公民的雙向互動選擇間展開,換言之,中國模式的價值選擇邏輯并不獨是國家主體的意識形態設定,中國模式的價值共識必然是神圣性、政治性與世俗性有機融合。中國模式是現代中國的模式,是全球化視野下的中國模式,更是全體中國人選擇與認可的模式。
中國模式;生成性概念;價值共識;選擇邏輯
在全球化的時代語境中,中國模式的提出并不是出于民族主義的沖動或集體的自我意識幻覺。中國模式之主體的確立實為中國特殊發展道路的形成及延伸的必然結果。當然,所謂中國模式之中國首先是現代之中國,亦是世界視閾中的中國,言說中國或中國模式已不可能脫離全球化的語境,當然更離不開13億之眾的中國人來空洞地談論中國或模式。
對待“中國模式”的提出,綜觀學界,大致可分為三種論調態度:一種是基本否定的態度,論者雖然也看到了中國改革開放所取得的成就,但成就所付出的代價顯然更會引起他們的認真思考,因此他們并不承認中國模式的已然存在或認為現在總結中國模式為時尚早——此種態度的本質是對中國取得的既有成就的理性質疑;另一種是倡導鼓吹者,他們認為中國模式的適時提出正是對中國改革發展經驗的總結概括,中國模式的提出實為中國和平崛起的必然結果;第三種則是介于二者之間的審慎懷疑者,一方面確實看到了中國所取得的既有經濟成就,另一方面則對日益復雜的社會現實感到憂慮,對中國模式可能帶來的固化思維及概念化后果表示出某種擔心。
問題即在于,如果將“中國模式”作為一個問題提出,我們如何在一個共識的基礎上來展開討論?恰如上所分析的那樣,這種共識通過對中國現實成就的評判顯然已不太可能——不同歷史主體與社會階層對中國改革發展所帶來的歷史性后果的評判明顯不一致。因此,為使得對中國模式的討論得以進行和建設性深入,我們必須找到一種妥協的可行性辦法。
本文無意就“中國模式”的概念本質做知識性的考古,更無意去做一個譜系學的嚴格溯源。這里我們不妨嘗試將“中國模式”做一種概念化處理,也就是我們不在現實的層面去討論中國現實成就的得失成敗,而主要是展開一種概念運作,將“中國模式”當做一個生成性的概念,而不是當做一個本質性概念來看待。我們并不否認,作為階段性歷史經驗的一種理論表征,本質定義式的“中國模式”概念既內涵中國政治、經濟、文化發展道路的特殊性,同時也預示著某種令人期待的普遍可能性。但概念的本質性設定容易陷入某種僵化的認識則人所共知。生成性概念與本質性概念的區別在于,前者并不預設一個生發原點與意義中心,而后者往往有著較為嚴格的本質規定性。但這并不是說,生成性概念就此失去了對現實的確定把握能力。就生成性概念所憑借的思維形式而言,生成性概念所憑借的主要是一種生成性思維,生成性思維是現代哲學的基本精神和主要思維方式,其特征是“重過程而非本質,重關系而非實體,重創造而反預定。重個性、差異而反中心、同一,重非理性而反工具理性,重具體而反抽象主義。”[1]當然,生成性思維換一種更通俗的說法就是反思性思維——或者說,生成性思維大致相當于反思性思維。因此就生成性概念所憑借的特定思維功能來說,生成性思維或曰反思思維的功能正在于“將經驗到的模糊、疑難、矛盾和某種紛亂的情境轉化為清晰、連貫、確定和和諧的情境。”[2]換言之,生成性概念所憑借的思維的過程意義即在于,它始于一種困惑的、模糊的或混亂的情境,結束于一個清晰一致的確定情境。杜威認為,反思性思維正是在生成前的情境和生成后的情境這兩端之間進行的。從這個意義上說,“中國模式”的生成性構成確保了概念本身的開放性與兼容性。
將“中國模式”當做一個生成性的概念看待,也就意味著它首先不是一個完成的靜態的存在,而是面向未來的開放承諾——即使就現實層面而言,自1978年的改革肇始至今天對改革的再思考,我們也可以看到,中國的改革開放經歷了不同的歷史階段。而生成性概念策略的更進一步的意義還在于,對“中國模式”的概念生成性設置不僅能將問題置于一個共識的基礎上來展開,從而與現實取得某種可通約的實質聯系,更重要的是,生成性概念本身即有取消自身規定性的先天傾向——如此,在放棄對“中國模式”做嚴格意義的概念界定之后,“中國模式”的討論也就放下了高居云端的學術身段從而有可能在最大的意義上吸納非學術之外的力量的加入。
事實上,我們并沒有引起足夠重視的問題就在于,當前學界討論“中國模式”的最大危險則在于將最廣泛的正當討論資格主體排除在外,而僅將其當做知識學術界的一個空洞的概念來運作——當然這并不是否定學界的數理統計或某種純理論運作,而只是想指出,如果對中國模式的討論僅限定在知識理論界的包辦范圍內,那么中國模式的全部概念潛能則不可能充分釋放出來。這正如吳敬璉先生在回顧反省中國近些年改革時所指出的那樣:“我常常覺得,改革后十年中,好像支持搞正正經經的改革的力量不是在增強,而是在削弱。光是靠一些知識分子的理念支撐,會是蒼白無力的”[3]。
對中國模式的生成性概念處理并將其從一個純粹的學理概念拉回到最廣泛意義上的全民討論層面,中國模式也就成了一個公共論域的意義話題——中國模式不僅是知識界討論的模式,更是全體中國人關心討論的模式,是面向世界的中國話題。
如前所述,對中國模式的存疑或謹慎實則反映了不同觀察者對中國改革發展成就的不同看法,而不同看法的依據主要是不同的價值文化取向。本文所謂中國模式的價值文化思考不是去考量中國改革發展成就在價值文化領域的得失,而是對中國模式或曰中國改革發展的一種價值觀生成展開探討,亦即對中國改革發展賴以存續的價值文化的生成及預設進行反思。
如果中國最初的改革邏輯是 “摸著石頭過河”,是一個怎么過河的方法論問題,那么在改革持續深入30余年之后,現在重新討論改革發展則應該回到“為什么要過河”以及“過河以后怎么辦”的目的性問題上來。從某種意義上說,討論現階段的所謂中國模式或中國改革發展,我們認為取得改革發展的價值共識比思考改革發展的具體措施更為緊迫和重要:價值共識既是對歷史改革理性反思的需要,也是對厘定未來改革發展方向的必要理論準備。
自然,面對中國當下的復雜現實國情,取得中國模式或曰改革發展的價值共識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價值共識的達成既不可能通過對所謂普世價值一勞永逸式的簡單機械征用來完成,也不可能完全借重本土的民族傳統資源,現代中國模式或中國改革發展的價值共識必然是一個綜合的辯證結晶——它既是現實與歷史的綜合辯證,也是民族與世界的綜合辯證。因此改革價值共識至少應該在國家主導學說、民族傳統價值、西方文明價值及當下中國民眾現實利益訴求取向等維度上展開。
改革發展的推動或曰模式的實施和操作是宏大的國家行為,如果說改革的主要行為主體是政府,那么改革發展的價值共識的達成除了政府官方的主導意識形態外,非官方的民眾意志也不能忽略。黨的十六屆六中全會明確指出:“馬克思主義指導思想,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共同理想,以愛國主義為核心的民族精神和以改革創新為核心的時代精神,社會主義榮辱觀,構成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的基本內容”,這種以國家學說為指導原則的社會核心價值體系的表述遵循的是國家發展理念、發展目標和發展路徑的選擇邏輯,但這種價值理論愿景如何得到最廣泛意義的社會認可、認同并轉化、落實為社會民眾生活的價值守則,顯然是一個不可回避的現實問題。我們認為單純通過行政指令與意識宣教不可能將國家層面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轉譯為社會民眾世俗生活的行為規范,正如哈貝馬斯在分析資本主義的合法化危機時所指出的那樣:“對符號進行商業生產和行政計劃,會消耗掉虛擬的有效性規范力量”[4],因此,只有二者內在的有機結合才能充分釋放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的全部能量——從價值主體選擇角度而言,亦即如何將一個被設定的宏大的“想象的共同體”轉化為一個清晰的“命運共同體”。從這個意義上說,中國模式的價值共識同樣也是國家設定與公民選擇的綜合辯證,“構建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核心價值觀要始終堅持馬克思主義的指導地位不動搖,既要從‘安邦定國’的角度展示對國家發展理念、目標、路徑的基本選擇,又要從‘安身立命’的角度凸顯對全體公民的精神追求和行為方式的基本要求”[5]。
從中國模式的驅動力角度來看,中國改革發展的源動力除了民族國家自立自強的合法訴求外,全體中國人對世俗美好幸福生活的向往也應被視作合理的動力支撐——特別是在中國的綜合國力顯著提高、國際地位明顯改善的當下,全體中國人對世俗美好幸福生活的向往更有理由成為改革發展的主要動力支撐。事實上,我們看到,與33年前由上而下討論改革開放、設定改革邏輯的一個顯著不同在于——如果說中國最初的改革從某種意義上說是迫不得已的被動,其范圍主要限于理論知識界,那么今天關于改革發展的討論則顯然有理由踐行為全體公民的主動參與——歷經中國30余年改革,置身中國當下社會現實的每一個中國人理論上都可以成為中國改革發展討論的正當資格主體。因此,從這個意義上說,中國模式的價值共識的達成除了必然是神圣性、政治性與世俗性的雙贏博弈。正如有研究者所指出的那樣,“如果今天中國政府或社會、或所有有思想的知識分子真誠地希望通過回到傳統來重建中國合法性,或真誠希望通過閱讀馬列主義著作解決中國問題……是在公共領域的民主討論,所有人都有話語權,都要求并且能夠進入公共領域為自己的立場和利益辯護,為自身有限的理性或理性的有限性辯護,只有這個過程才能產生出價值、意義、新的傳統。”[6]
“中國模式”的生成性概念設置既有效解決了本質主義設定的先入為主,同時又避免了中國模式討論的流于空疏,更重要的是,這種概念策略也將中國模式的討論從一個純學術議題解釋為一個公共論域的意義話題。中國模式的價值選擇是中國改革發展必須回答的問題,具有方向指引的戰略意義。遵循中國改革發展的進路,中國模式的價值共識必然是在國家與全體公民的雙向互動選擇間展開,換言之,中國模式的價值選擇邏輯并不獨是國家主體的意識形態設定。中國模式的價值共識必然是神圣性、政治性與世俗性的有機融合。中國模式是現代中國的模式,是全球化視野下的中國模式,更是全體中國人選擇與認可的模式。
[1]李文閣.生成性:現代哲學的思維方式[J].中國社會科學,2000,(6).
[2]杜威.趙祥麟,王承緒編譯.杜威教育論著選[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81:298.
[3]吳敬璉.警惕中國“封建的、買辦的、國家壟斷”資本主 義 [EB/OL].http://club.kdnet.net/dispbbs.asp?boardid=1&id=368362&page=1&1=1#368362368362.
[4]哈貝馬斯.合法化危機[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93.
[5]楊明,張偉.國家與公民視野下的核心價值觀構建[J].馬克思主義研究,2011,(7).
[6]張旭東.經濟理性時代的價值空洞[J].馬克思主義與現實,2011,(1).
責任編輯 叢 琳
B0
A
1672-2426(2012)08-0013-03
唐偉(1983-),男,湖南東安人,吉林大學文學院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中國當代文學與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