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碳貿易壁壘發展趨勢及我國的對策

陳寶明

(中國科學技術發展戰略研究院，北京 100038)

低碳貿易壁壘發展趨勢及我國的對策

陳寶明

(中國科學技術發展戰略研究院，北京 100038)

隨著全球低碳經濟的發展，國際貿易中的碳規則越來越多，特別是發達國家實施量化減排，對碳減排的要求由國內經濟擴展到國際貿易，導致低碳貿易壁壘愈演愈烈。低碳貿易壁壘對我國出口貿易和產業發展造成深遠影響，我國應充分認識到低碳貿易壁壘作為影響國際貿易的一個長期因素，在做好短期應對的同時，積極推進我國低碳經濟的發展和產業轉型，使我國的對外貿易在低碳時代獲得更大的發展空間。

低碳;貿易壁壘;發展趨勢

1 國際低碳貿易壁壘的做法及表現

“低碳貿易壁壘”是指為降低碳排放而直接或間接采取的限制甚至禁止貿易的措施。低碳貿易壁壘與以保護自然資源、生態環境和人類健康為由而制定的綠色貿易壁壘一脈相承，是碳約束在國際貿易上的反映。隨著低碳經濟的發展，國際低碳貿易壁壘呈現愈演愈烈的態勢。

1.1 由碳稅走向碳關稅

碳稅是指一國針對二氧化碳排放所征收的稅，它以環境保護為目的，希望通過削減二氧化碳排放來減緩全球變暖。目前，越來越多的國家接受碳稅，美國、加拿大、丹麥、芬蘭、荷蘭、挪威、波蘭和瑞典等國已經開始推行不同的碳稅政策，澳大利亞下議院于2011年10月通過“碳稅”法案。隨著碳稅政策的實施，對二氧化碳排放征稅開始進入國際貿易領域，針對高耗能產品進口征收二氧化碳排放特別關稅，這就是“碳關稅”。

目前，許多發達國家和經濟體都在嘗試征收碳關稅。美國眾議院2009年6月通過的《美國清潔能源安全法案》規定，從2020年起美國有權對包括中國在內的不實施碳減排限額國家向美國出口的鋁、鋼、水泥和一些化工產品，征收二氧化碳排放關稅。2010年提交美國參議院討論的《清潔能源工作和美國電力法案》，也包含征收碳關稅的條款，規定了“邊境調節”措施自2025年生效(“邊境調節”是允許各國在國際貿易中實行自己的國內征稅體制，從而保證國際貿易的貨物既不免除稅費又不被雙重征稅)。其他發達國家也效仿美國“碳關稅”政策。2009年11月，法國政府提出將從2010年1月1日開始對環保立法不及歐盟嚴格的發展中國家的進口品征收碳關稅，由于征收“碳關稅”在歐盟內部沒有取得一致，2010年，法國又宣布擱置此前制訂的征收二氧化碳排放稅方案［1］。與此同時，歐盟也在加緊為推動碳關稅作技術方面的準備。

美國和歐盟國家考慮征收碳關稅，主要理由在于在氣候談判中，發達國家承擔量化減排義務，使發達國家的產品競爭力附加了減碳的成本，而發展中國家不承擔量化減排義務，這樣發展中國家一些高碳產品就具有相對的比較優勢，造成國際貿易競爭的不對等。因此，對發展中國家高碳產品征收“碳關稅”，有助于促進發展中國家降低碳排放和平衡承擔不同減排義務國家的國際貿易比較優勢。所以，碳關稅實質上是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由于發展階段不同、產品具有不同特點，而導致的歧視性貿易政策。由于國際上不存在統一的碳排放標準，如果各國都根據自己的標準征收碳關稅，會引發貿易大戰。

1.2 碳足跡標簽

“碳足跡標簽”又稱碳標簽，是國際貿易中的新生事物，是指在產品標簽上把產品生命周期——從原料、制造、儲運、廢棄到回收的全過程的溫室氣體排放量(“碳足跡”)用量化的指數標示出來，以標簽的形式告知消費者產品的碳信息，從而引導消費者選擇更低碳排放的商品，最終達到減排的目的。

英國專門成立了碳基金來鼓勵向英國企業推廣使用碳標簽，并在2007年3月率先推出全球第一批加貼碳標簽的產品。日本、美國、瑞典、加拿大、韓國等國家緊隨其后也相繼推出碳標簽計劃。日本從2009年4月開始試行碳標簽制度，廣泛涉及加工食品、輕工和部分機電產品，日本農林水產省還決定，從2011年4月開始實施農產品碳標簽制度，碳標簽制度執行范圍將由現有的加工食品擴大至整個農產品類別。法國2010年7月通過的“新環保法”宣布，從2011年7月起，所有在法國銷售的產品必須提供碳足跡標簽。從2011年初開始，歐盟及韓國等地的客戶已要求企業提供產品“碳足跡”的相關數據。目前，全球已有12個國家和地區在國內推行碳標簽制度。全球有1000多家著名企業將低碳作為其供應鏈的必需條件，沃爾瑪公司要求10萬家供應商必須完成商品碳足跡驗證，并貼上碳標簽，IBM、宜家等均已要求其供應商提供碳標簽［2］。國際標準化委員會關于“碳足跡”標簽的國際標準ISO14067已完成草案的擬定，于2011年12月發布，國際規范將在2012年確立。一旦“碳足跡”認證國際標準出臺，商品加注碳標簽將不可避免。

碳標簽表面上標識了碳排放信息，實際上卻是體現了產品背后碳減排技術水平。一旦與消費者行為結合起來，將構成一個強大的碳壁壘。在政府有意識引導下，碳標簽開始成為發達國家消費者選擇的重要依據。越來越多的企業為響應消費者行為，開始通過各種方式降低碳排放。這意味著我國企業為獲得跨國公司訂單，以及得到國外消費者認可，也將不得不加入到減碳行列中來。

1.3 低碳技術標準

隨著低碳經濟的發展，低碳技術標準已逐漸成為各國爭相采用的維護本國利益的手段，而且涉及領域日益擴大。近年來，發達國家針對玩具、家電、食品、紡織等傳統行業制定了一系列低碳標準。

2007年8月11日，歐盟頒布了“關于制定耗能產品環保設計要求框架的指令” (Eco-Design of Energy-using Products)，是關于耗能產品環境化設計的綜合法律框架，幾乎涵蓋除車輛外的所有耗能產品，并且對產品的整個生命周期都提出了環保要求。EuP指令實施后，除車輛外的幾乎所有耗能產品都要加貼CE標志方能進入歐洲市場。截至2009年年底，歐盟已先后出臺12項有關EuP指令實施措施的TBT通報，除了關于洗衣機生態要求的實施措施仍處于草案階段外，其余措施都已經以歐盟委員會法規的形式正式發布［3］。2009年10月，歐盟公布了新的EuP指令，將產品范圍從直接耗能產品擴展到間接耗能產品，使我國遭受限制的出口產品范圍進一步擴大。

汽車行業作為碳排放的重點行業，成為發達國家制定技術標準的主要對象。2010年4月初，美國政府公布了汽車燃油經濟性 (CAFE)新標準，首次將汽車碳排放納入限制范圍，標準將從2012年起逐步實施。標準規定，在美國銷售的2016款輕型車平均燃油經濟性由2011年款車型的27.3英里/加侖 (約合每百公里8.6升)，提升為35.5英里/加侖 (約合每百公里6.6升)。同時，美國環境保護局與運輸部共同規定，在美國銷售的2016款車型二氧化碳排放量必須限定在每公里155克以下。歐盟委員會關于限制輕型商用車二氧化碳排放的新法案草案規定，從2014年起，所有輕型商用車新車平均二氧化碳排放應達到175克/公里的標準，并規定了達到2020年階段性目標的具體步驟。

美國的能源之星開始推行時只是作為一種認證制度，隨著能源之星逐步成為政府采購的一項標準，而演變成為一種低碳技術貿易壁壘。1993年美國總統克林頓簽署總統令，規定聯邦政府機構必須采購能源之星標志產品。美國政府還制定針對能源之星認證的優惠政策，加利福尼亞州還把能源之星標準定為強制性的最低標準。目前，美國政府正在醞釀將能源之星認證列為強制性認證標準之一。

1.4 碳排放交易機制

碳排放交易機制是《京都議定書》確定的減排三機制之一，歐盟2005年1月1日正式啟動碳排放交易機制。開始，歐盟的“碳管制”僅針對歐盟內部的能源、鋼鐵等工業部門，但2006年年底，歐盟委員會出臺立法建議，提出把航空業也納入“碳管制”。2008年，歐盟立法生效，規定從2012年1月起，凡降落在歐盟區域內的國際航班，都必須參加歐盟的航空排放交易體系 (EU-ETS)，法案涉及其他國家2000多家航空公司。航空公司排放超過有關額度的，就要到歐盟碳排放交易市場購買碳排放額度。2011年5月13日，歐盟宣布從2012年1月起將航空業正式納入歐盟碳排放交易系統，飛經歐盟的航空公司可免費獲得碳排放配額的82%，剩余份額中的15%將由航空公司通過拍賣的方式獲取，其余3%的排放量將被分配給高速成長中的航空公司以及行業后來者。雖然歐盟對航空業的“碳管制”遭到了美國、中國等的強烈反對，在歐盟內部也曾引起自身航空業的抵制，但歐盟堅持和擴大“碳管制”的政策方向并沒有出現動搖。

2 低碳貿易壁壘對我國的影響

從總體上看，低碳貿易壁壘是世界應對氣候變化和發展低碳經濟中減排要求在貿易領域的體現，是我國出口貿易要面對的新生事物。由于發達國家在低碳經濟的發展上領先，并承擔著量化減排的義務，因此，低碳貿易壁壘將成為發達國家取得國際貿易優勢、促進經濟結構調整的重要手段。低碳貿易壁壘的增加，意味著我國出口在反補貼、反傾銷之外又增加了一個巨大的貿易壁壘。而且隨著世界低碳經濟的發展，低碳貿易壁壘將呈現規模逐步擴大、領域逐步增加的發展趨勢，對發展中國家的影響將日益嚴重。

不同的低碳貿易壁壘手段實施起來具有不同特點，對我國的影響也不盡相同。由于目前世界各國設計的碳關稅都有明確的指向性和目的性，即對不承擔量化減排義務的發展中國家出口產品征收碳關稅，一旦在美國或歐盟國家開始實施，那么其他國家可能群起而效仿，形成對我國的強大壓力。世界銀行《世界發展報告2010》指出，我國的出口可能因為歐盟和美國的碳關稅而分別增加平均水平為10.5%和10.3%的關稅稅負。如果“碳關稅”全面實施，我國出口量可能因此下滑近1/5。而根據中國社科院金融研究所的研究，碳關稅的稅率已經接近甚至超過我國部分出口產品遭遇的反傾銷稅。由于低碳發展已受到世界的普遍認同，雖然發達國家向發展中國家產品征收碳關稅，違背了“共同而有區別的責任”原則，但是，發達國家是否征收碳關稅，取決于雙方之間的談判和較量，特別是近年來發達國家主權債務危機日益加重，貿易保護重新抬頭，碳關稅很有可能成為這些國家考慮實施的重要手段。

碳足跡標簽屬于一種碳信息的標識，是對消費者的非強制性引導，約束程度較弱，但是隨著越來越多的企業和消費者對“碳足跡”認同，我國企業也要逐步適應。從目前的發展態勢來看，碳標識將逐步覆蓋主要產品，并成為世界各國的普遍做法，產品“碳足跡”越來越多地走向認證、標識，并有可能轉化為碳標準，從而對產品出口產生負面影響。

低碳技術標準是一種強制性約束，而且涉及領域開始從勞動密集型產品向高技術產品逐步擴大。近年來，歐盟、美國和加拿大對我國出口產品設限批次逐漸上升，這些國家和地區對產品技術和環保要求日益嚴格的限制已開始嚴重阻礙我國產品出口。

碳排放交易機制對我國產業同樣可能產生巨大影響。受到歐盟航空業碳排放交易機制的影響，據中國民航局測算，中國民航業2012年一年將向歐盟支付約8億元人民幣，2020年超過30億元人民幣，9年累計支出約176億元人民幣。歐盟將航空業納入碳排放交易機制，在分配二氧化碳配額的時候并沒有對航空技術和基礎截然不同的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進行區分，因而遭到發展中國家強烈反對，但是從長遠發展來看，碳排放交易機制仍然是我國不可繞過的障礙。

發達國家的低碳貿易壁壘，將顯著地增加出口企業成本，進而降低產品競爭力，導致我國出口量大幅度下降，在一些行業的低碳壁壘下，我國企業走向國際市場的希望可能會更加渺茫。

從總體上看，碳足跡標簽的約束程度相對較弱，但是實施的可能性較強，對我國的潛在影響相對較弱，也是我國需要適應的。而碳關稅和低碳技術標準一旦實施，將產生較強的約束性，將對我國出口貿易產生巨大的影響。而碳排放交易機制實施的可行性相對較強，對我國的潛在影響也很大(見表1)。

表1 低碳貿易壁壘及應對策略

3 我國應對低碳貿易壁壘的策略

從短期來看，發達國家的低碳貿易壁壘對我國產品出口帶來了不利影響，但是從長遠上，有助于推動我國出口產品結構升級、企業自主創新，最終促使我國加快轉變經濟發展方式。

(1)主動調整、積極應對低碳貿易壁壘。應充分認識到，低碳經濟是世界發展的大趨勢，是決定未來競爭優勢的關鍵。雖然發展中國家在氣候談判中暫時不承擔量化減排義務，但是也可能由于壓力不夠，或者投入不足，而在低碳經濟轉型上再一次落后于發達國家。這也決定我國在應對低碳貿易壁壘，甚至低碳經濟的發展上，不能由于采取自愿減排的策略而被動應對，而是要積極謀劃，加快推動國內經濟的轉型。

(2)積極推行低碳產品認證制度，有步驟地逐步提高低碳技術標準。我國應積極推行低碳產品認證制度，鼓勵行業和企業開展碳標識活動，可借鑒英國設立基金推動碳標識的做法，建立碳評價與跟蹤信息系統，逐步形成我國自主、知名的碳標識體系，引導消費者低碳消費。同時，大力推進和完善技術法規標準體系建設，在國內積極推動低碳技術標準，逐步與國際對接，推動企業加大低碳技術研發和應用，并進一步爭取國外低碳技術和資金支持。

(3)加強談判，堅決抵制發達國家以碳關稅和碳排放交易機制實行貿易保護。在短期內，應調動各種談判手段，也充分利用發達國家內部的矛盾來進行抵制。對于碳排放交易機制，應要求歐盟不要把EU ETS擴展到歐盟以外，特別是發展中國家，或爭取更多的免費配額，以及要求提供技術支持和援助。另外，要加快國內碳稅和碳排放交易機制的建立，避免國際雙重征稅。

(4)加大對企業向低碳經濟轉型的支持力度。我國出口結構以勞動密集型和高能耗產品出口為主，促進國內經濟結構向低碳化發展，短期內必然導致發展成本加大，同時降低出口產品競爭力。在這種情況下，政府應加大對企業轉型的支持力度，通過財政補貼和優惠政策等，適當彌補企業轉型的成本和壓力。

(5)加強科技對于低碳發展的支撐。科技是有效應對低碳貿易壁壘的根本手段。要看到，發達國家一方面加緊推行低碳貿易壁壘，另一方面加強低碳技術投入，著力打造未來的競爭優勢［4］。在這種背景下，我國必須進一步加強低碳技術研發和應用，大力發展和推廣應用可再生能源技術以及對現有高能耗產業的低碳化改造技術，以積極姿態應對低碳經濟的挑戰。

［1］張麗.低碳貿易壁壘的緣起、發展以及現狀研究［J］.黑龍江對外經貿，2011，(1):33－34.

［2］麥文偉.應對國外低碳貿易新壁壘的策略選擇［J］.中國檢驗檢疫，2011，(6):49－50.

［3］吳婷玉，徐文超.國外低碳貿易壁壘及我國應對的法律思考［J］.行政與法，2011，(1):77－81.

［4］黃棟.低碳技術創新與政策支持［J］.中國科技論壇，2010，(2):37－39.

Developing Trends of Low-carbon Trade Barrier and China's Countermeasures

Chen Baoming
(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for Development，Beijing 100038，China)

With the development of world low-carbon economy，there are more and more carbon regulations，especially the developed countries implement quantization carbon reducing，the requirement of reducing carbon expands from national economy to international trade，which result in more and more strong low-carbon trade barrier.Low-carbon trade barriers have deep influence on China's export trade and industrial development.We should be aware of the long influence of low-carbon trade barrier，take active steps to promote our country's industrial transformation and low-carbon economy development，which make our country's export trade have more developing space.

Low-carbon;Trade barrier;Developing trends

國家軟科學研究計劃“全球競爭格局變化對科技發展的影響”(2011GXS4k073)。

2012－03－20

陳寶明 (1972－)，男，中國科學技術發展戰略研究院副研究員;研究方向:技術創新、產業經濟。

D99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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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譚果林)